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谢韫坐在椅子上已经一分钟没有动了。
他眼睫轻颤，发呆似的看着手边的咖啡杯。咖啡已经有点冷了，不知道是不是加多了牛奶，液体变得很粘稠。
谢韫的脑子里现在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傻子，当然看了，你很有把握赢吗？不要忘了，你赌上的是不止是自己，还有谢家的颜面
——父亲曾教导：男人俯仰穹壤之间，当问心无愧。如果以这种方式赢了，你觉得父亲泉下有知会开心吗？你配当“谢璟昱的儿子”吗？
看还是不看？
良久，谢韫推开椅子站起来。
“洛基，你说过我是最好的，是骗我吗？”
谢韫穿着白色家居服，布料柔软，看起来更像兔子了。
洛基摇头，“没有。”
谢韫往前了半步，轻轻握住小龙兽的手。
洛基的心跳快了好几拍。人类的手绵软温热，没骨头似的。
“谢谢你，洛基。我知道你想帮我，如果我不接受，是不是有点固执的可笑和虚伪。我想赢，真的很想赢。”
“我知道自己有多平庸，我想努力成为父亲的样子，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可我就是做不到。”
“但，我更想问心无愧。”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还不识好歹？”
洛基垂眸。
他的人类的确傻，在梵克尼的时候就知道了。谢韫不是一个偏执的人，洛基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接受毫无意义的打赌。可是，谢韫的拒绝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会。”
像在梵克尼荒原时谢韫常做的那样，洛基抬手压在谢韫的发顶，微微用了点力道摩挲几下，然后又顺势单手捧起他的脸。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谢韫怔住。
自从小龙兽那天表示不要再把他当崽后，这家伙好像就变了。
现在这个姿势搞得好像要接吻一样。
在谢韫不高兴之前，洛基装模作样转身，“我给你做点夜宵。”
身后，谢韫皱着眉挠了挠脸蛋，重新坐回椅子上。
洛基唇角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军政系是第一大学的top1专业，出了名的考试难。谢韫又和宋希打了赌，从当天晚上开启地狱学习模式。
凌晨三点，提神醒脑的咖啡都抵不过绵绵睡意。谢韫趴在桌上，心想就睡五分钟，五分钟。
他脸朝着窗户趴在桌上，灯光洒在他身上，脖颈肌肤白皙光滑，颈骨微凸，薄薄的衣料下蝴蝶骨轮廓清晰，腰身很细。
洛基盯了那截腰身几秒。
太弱了。
这腰他一下就能折断。
朦胧中，谢韫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的耳朵。
“kiki。”谢韫梦呓地叫着。
洛基将快要掉到地上的大部头拿起，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好像沉重的一声叹息。
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朝楼上走。
谢韫睡梦中挣扎道：“不要，还没学完。”
“明天再学。”洛基制住他乱动的手脚，踢开卧室门。
谢韫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陷进柔软的床铺翻个身就沉沉睡去。
洛基没有立刻离开。
新型材料制成的遮光帘将光线、声音隔绝得彻底，房中只开了一盏小壁灯。
房间极度安静，只有洛基坐在床侧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没一会儿，谢韫开始嘟嘟哝哝说梦话，洛基仔细听了听，原来还在背书。
这就是所谓的用生命在学习吗？
洛基并不明白谢韫在执着什么，明明有更有把握更便利的捷径为什么不走？
他伸手捏住谢韫的嘴。
谢韫不舒服地哼哼一声，像个粘人的小动物抱住他的手用自己软乎乎的脸蛋蹭了蹭，柔暖甜香的呼吸悉数打在洛基手指上。
洛基的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月考的前一天，谢韫不可避免地焦虑失眠。与他而言，每天三小时的睡眠时间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少于这个时间。因为睡不够，只能靠咖啡续命，双重压力下，谢韫长、痘、了。
谢韫顶着像是被人胖揍一拳的熊猫眼刷牙，他看到镜子里位于眉心正中的那颗红得发亮的青春美丽疙瘩痘。
高中时代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纪，他也没长过这么大的痘。
太难看了，而且巨痛！
谢韫噼里啪啦给庞野发过去一串图文并茂的消息。
【韫韫子：呜呜呜呜，我毁容了】
【yeyeye：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你用眉笔描个边就有杨戬内味儿了】
【韫韫子：你上次说的祛痘神药是什么来着，给个链接】
【yeyeye：你以为路边挑白菜呢，那是顶尖化妆品公司根据个人的皮肤状态和问题独家定制的贵妇美容膏。每位顾客都是独一无二的配方，半年多才能出品。】
【yeyeye：咱俩肤质什么的差不多，我明天给你拿一盒先救急】
【韫韫子：好姐妹，有难同当】
【yeyeye：要我说你就是憋的，年轻人火气大，老祖宗都说了性是人的本能。总是没有发泄的渠道，不就憋出病了】
【韫韫子：闭嘴，打住，我这是熬夜熬的好嘛！】
庞野一直都有颗给谢韫做媒的心，唰唰唰甩过来十几张猛a照片。
【yeyeye：这些都是我认识的干净老实年龄相当的单身alpha，长相身材各有所长，你看看，有没有心动的，顺便缓解一下焦虑的心情】
【韫韫子：我谢谢你】
谢韫最后还是点开了那些照片。
庞野是靠谱的，照片里的alpha从体态样貌看都很优秀，或斯文或冷峻或温润或阳光，什么类型都有，帝王选妃也不过如此了。
谢韫面无表情一张张划过去。
这个有点瘦。
这个肤色太深了。
这个肌肉太粗犷了。
这个表情有点油腻。
……
谢韫长叹一声。
他发现自己最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从前看到某个帅哥酷盖，不管是alpha还是beta，他都会暗搓搓远距离欣赏一下。
虽然不会像有些omega见到帅哥就说“我湿了”、“我怀孕了”这么夸张的话，但他见到美会欣赏美。
谢韫认为这很正常，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
可是他现在对帅哥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谢韫有点烦躁，他这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紊乱了？
“笃笃笃”，房门被礼貌敲响。
“进来。”
谢韫没形象地趴在床上，因为视角的关系，入目的首先是一截修长的小腿，肌肉紧绷骨骼感略重。再往上是修劲有力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上围着的浴巾。
浴巾位置系的靠下，松松垮垮要掉不掉。
刚才看着庞野发来的那些腹肌美照都内心毫无波澜的谢韫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他咳了一声，垂下头。
从小到大，谢韫周围几乎都是颜值身材很能打的顶级alpha，审美也因此拉到了天花板的高度，至少从没有对着谁流口水的。
“还不睡？”
“口渴，喝点水就睡。”
“你帮我看看背上是不是长了什么，有点痒。”说着，洛基自然大方地转过身。
“哪，哪里痒？”
洛基手臂背后，在靠近肩膀的地方指了指。
他的肩膀又宽又平，脊柱微微凹陷一路向下，蕴含着蓬勃生命力的肌肉束明显起伏，在腰身处收窄。
谢韫控制着想把整个手掌放上去抚摸的冲动，克制地用指尖撩开银色长发。
“什么也没有呀。”
洛基冷白的肌肤上干干净净，一个小疙瘩都没有。
“你仔细看看，我很痒。”
说着，洛基抓着谢韫的手大喇喇地往自己背上一压。
谢韫：“……”
半晌，身后毫无动静。洛基转身，紫色琉璃似的异瞳里有个小小的谢韫，“嗯？”
鼻音低沉性感，像一根撩人的羽毛，轻轻挠着谢韫的耳膜，呼吸都急促了。
洛基耐心地等待着，那架势仿佛愿意等到天荒地老。
谢韫闭了闭眼，“真的什么也没有。你，你想吃螺蛳粉、炸鸡块当夜宵吗？”
洛基看着谢韫紧紧攥成拳的左手，“不了，如果你要吃的话，我可以陪你。”
谢韫“哦”了一声，眼神慌乱不敢与他对视，“我突然又不想吃了，吃夜宵对肠胃不好。我先睡了，晚安好梦。”
看着谢韫像个木乃伊似的规规矩矩平躺着，两手交叠在一起放在小腹，洛基宽容地勾了勾唇，“晚安好梦。”
听到房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整个房间安静地落针可闻。谢韫犹豫着打开个人终端，点进庞野的对话框飞快打字。
【韫韫子：问你个事】
【韫韫子：突然看着别人的身体流口水是怎么回事？就是和闻到火锅烧烤炸鸡那种感觉差不多。】
【韫韫子：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嗯，你不认识。】
庞野回得很快，他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阿韫，你对谁流口水了？”
谢韫听到语音里有男人低沉的吸气声，和一声抱怨：“轻点儿，宝贝……”
【韫韫子：说了不是我，你在干嘛？】
庞野秒发两条语音。
“当然是和我的甜心做情侣最爱做的事啦！”
“别跟我来无中生友这一套，能让我抓着下半生的幸福之源回消息的只有你。老实点，我连你屁股上有颗痣都知道。”
谢韫：“……”
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一语中的。
【韫韫子：就是有那么个人，以后告诉你，你先回答我】
“看着别人流口水当然是代表了一种对x关系的渴望！宝，你终于开窍了！”
“我就知道照片里肯定有你中意的。说吧，几号，我替你约他，你的谢媒宴我吃定了。”
【韫韫子：不是照片里的，真不是。】
“还有人比这些更出色，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照片。”
【韫韫子：啊，你先忙吧，以后再说哈】
军政系的月考有四门文化课和一项体能抽测，挤在一天考完，很耗精力。中午食堂有限量供应的烤鸭，谢韫脑子里全是下午的考试，根本就没吃出来味道，也没什么食欲。
他眼睛盯着电子笔记，一边往嘴里扒了口饭。
嘶……好辣！
谢韫眼泪都快辣出来，一边找水喝，一边生气地朝对面瞪眼，“你干嘛把辣椒放我碗里？”
像只气红了眼的家养兔子。
虽然这只家养小白兔几天前神气活现地用水喷跑了一个alpha，不过面对洛基的时候，依然没什么威慑力。
洛基扬了扬下巴：“好好吃饭。”
“饱了。”
谢韫没说实话，他今天只吃了平时饭量的一半。
洛基把一小份烤鸭卷饼推过来，“这个吃完。”
想到这是小龙兽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排到的，谢韫老老实实地吃掉。
“真乖。”洛基站起来揉了揉谢韫的发顶，将餐盘端到回收处。
走出食堂，谢韫神秘兮兮地拐上一条行人稀少的羊肠小道。小路的尽头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六角亭，谢韫拿湿巾仔仔细细把亭子里的石桌擦了两遍。
然后在桌上摆了一堆玩意儿。文曲星、弥勒佛、观音菩萨、太上老君的神像和十字架依次排开。
谢韫虔诚地双手合十，碎碎念：“诸位大神，法力无边，请一定保佑我晚上的体测不要抽到一千米，拜托拜托！”
洛基：“……”
他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突然倾身靠近，整个人懒洋洋地贴着谢韫，声音低低沙沙的，问：“真不要我帮你？”
“不要。”
谢韫推了他一把，脸唰地红了。他受不了小龙兽这样近距离地在耳边低语。
洛基舔舔嘴唇，直起身。
下午最后一门考完时，谢韫写字写地腰酸背痛手抽筋。答题时间一到，他浑身卸力地揉着手腕。一会儿抽签选完体测的项目后，才能离开教室。
月考是在公共自习室进行，打乱学号随机排位。他的前面恰巧是李达鸣。
洛基不在，李达鸣又像开屏的孔雀叭叭叭个没完。他心地不坏，谢韫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这次军事理论出题出得太偏了，最后一道论述题，我都没答完。本来早上考得还可以，这下平均分要被拖死。”
谢韫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一天的考试掏空了身体，还是怎么回事，他整个人有点恹恹的。
他摸摸后颈腺体，温度正常。
李达鸣看了看谢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脸色有点差。”
“没事。”谢韫站起来，“我去洗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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