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于方媛母女的事，被困在小小方方的院落里的朱贱男一概不知。自恢复过来后，朱贱男便在屋子里养伤，照顾他的莺哥便和他成为了好友，当然，这是莺哥单方面的一头热，毕竟朱贱男是这院里唯一一个不会在他叽里呱啦一个时辰后开口打断他的人，虽然很大原因是朱贱男没办法开口说话。
这一顿挨打来得突然，生病更是意料之外，以至于朱贱男能下床走动，已是在入府半月后了。这半月里，与他一道的何延一早已靠着能言善辩八面玲珑的本领，在下人中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还能在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求到了方金宝的恩准，准许他搬去和其他下人同住。而因着这一场病，朱贱男连房内房外的小厮都没认全，如此这般，该如何去打听方媛的消息。两相对比之下，饶是朱贱男素来性子温吞，此刻也是急出了几个大燎泡。
素来被人伺候惯的太子，刚能下地便火急火燎地想着去伺候别人，却被秋月拦在了屋外，理由是不能将病气过给公子。朱贱男无奈，只得回到并不适合养病的房间内静心养病。好在莺哥仍被指了过来伺候他，朱贱男猜是因为这小子话太多被人嫌弃，才被人丢了过来，但得益于莺哥的健谈，他对生病这些天外界的变化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
先说那无妄之灾的源头，顾五家的，果然如他想的，跳井没的。“晦气”二字，是府中的下人对此唯一的评价，至于因何没的，已经被完完全全推到了他们头上。而帮生病的他请了大夫的方金宝，到给自己贴上了体恤下人的签子。
郭云海因着要受孕产痛，那行刑的婆子没怎么用力，他哥哥郭云帆就没那么好运了。两兄弟中，做弟弟的那个因着哥哥没为自己求情，做哥哥的那个因为挨的打比弟弟要重，现下两个人已经闹翻了，不过一个断了腿，一个毁了容，现在都被拘在各自屋子里，倒是没闹出什么大事。
“什么，你问怎么就一个断了腿，一个毁了容，还有郭云海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正滔滔不绝说得开心的莺哥甫一被朱贱男打断，晕晕乎乎的，盯着朱贱男戴着的面纱想了好久，方才从小小的脑子里扒拉出来这一段信息，“我好像记起来了，太太好像是专门派了顾管家，去户部拜托人找，最后找到那位怀孕的姑娘在清河县。那位姑娘14岁，是和她的娘亲一起过来的。”
“我也是听前院的兄弟们说的，她们母女俩好像有点爷们唧唧的，一点也没有大女人的样子，还没进门呢，就抱着大太太哭了好久，都把开门的哥哥给哭傻了，他当初被人拒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哭。我也不太清楚她们聊了啥，反正最后那个姑娘挺着个大肚子去见了郭云海，然后郭云海的腿就断了。”
“然后她们就走了，不光连饭都没吃，郭云海也没带走。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郭云海运气还不错，我听厨房里的小铁说，她也是听在二太太院里帮忙的姐姐说的，说是二太太觉得郭云海这个男人不检点，想把他押去浸猪笼的，结果刚好赶上那个女强学堂出来的女人游行，只好又把人带回来了，还找了人给他看病。”
说完莺哥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眨了眨眼，一脸艳羡之色：“真是羡慕你们啊，都这样了还有女人替你们着想。”
“什么着想？”朱贱男不适地扯扯蒙在他脸上的面纱，这是方金宝看他脸上的伤口实在可怖，怕他这副丑陋的模样倒了他的胃口，特意赏给他一条遮脸的面纱，面纱上还绣着朵朵红梅，衬得他那还算清秀的眉眼更加妩媚了些。照镜子头一次涌上这个想法时，他羞愧地把脸埋进了手里，我堕落了，他想，阿媛，再不找到你，我就要变成方金宝那样的男人了，到时候你还会要我吗？
“你难道没发现少爷这些日子不光没去上学，连外面都不去了吗？”
“啊？”朱贱男依旧跟挂在脸上的面纱做着斗争，面纱好是好，碰到伤口也没什么刺痛和不适感，就是会随着呼吸时不时地贴在他脸上，难受得要命。
莺哥提高了嗓音，激动地说道：“你不知道？”
“我在生病，我病得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朱贱男语调淡淡地回复，若是有了解他的人在此，便会知道他这样是生气了。
“好吧好吧。”莺哥丝毫没有看出来，咧出一个笑，继续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外面有一些据说本来是楠朝的女人，在替你们这些贱侍说话呢。”
“替我们……”朱贱男喃喃道，“……说话？”
他的声音太小，莺哥并没有听到：“说是不准主家随意打杀你们，还有每月要给你们发月钱，恭喜你啊，现在你每个月能拿三文钱了。哎？你怎么哭了呀？”
朱贱男垂首，无论是从太子沦为贱侍，还是被肆意打骂，这一路走来，他都没哭过。可是此时此刻，在听了楠朝的子民为他们所作的事后，眼泪夺眶而出，他连忙用手去抹，却是越抹越多，眼泪流到尚未痊愈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他只想笑。原来，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原来，原来还有人想着他们。
因着知道还有人记挂着自己，朱贱男高兴得很，当天晚上连粥都多喝了两碗，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了这件喜事后，他的伤口都好得快了些。到七月的尾巴，八月快到来时，他的伤口基本上就愈合了，终于被准了进屋侍候方金宝。然后看到了一个喉咙上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布帛的方金宝。
对不起，他想，你们女朝的审美我真的不是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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