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警
接到出警任务时,吴迪正在吃午饭。她急忙扒拉了两口餐盘里剩下大半的饭菜,便快步离开了刑警大队食堂。在大门口跳上队长孟国飞的车时,腮帮子还被食物塞地鼓鼓的,活像一只正在进食的仓鼠。
二人根据辖区派出所警员发送的定位信息,火速赶往案发地点。
“案发地虽然有些偏远,却仍属于长安区管辖范围,区局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队了。”孟国飞单手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在路上向吴迪简单地介绍情况。
吴迪从警校毕业刚满两年,刑侦专业出身。毕业时被分配到长安区刑警大队,成为了一名女刑警。
通常描写警花时,大家都不吝使用“英姿飒爽、英姿勃发”之类的辞藻,但这些词似乎和吴迪都沾不上边。她天生一副肉嘟嘟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子灵气和顽皮。齐刘海、马尾辫则是她日常的标准配置,如果不穿警服的话,很难将她的外貌与“刑警”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因国家改制取消了刑警中队的编制,吴迪入队时被分配给大队长孟国飞直接培养。有刑侦工作的时候,孟国飞会将刑警队有所组员按照不同分工,组合成若干刑侦组。平时办案,孟队长经常把吴迪编配在自己负责的小组,并美其名曰为 “开小灶”,实则希望她多观察和学习一些刑侦方面的实践经验。
经过两年的磨合,他们之间培养出良好的默契与信任。私下里,吴迪则习惯喊这位颇具刑侦经验的师父为“老大”或者“老孟”。
伴随着阵阵急促的警笛声,警车驶入案发区域。孟国飞将Jeep指南者停靠在离现场不远的乡道边。
警戒线外涌动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男人们大多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妇女们则用高亢的声音,叽叽喳喳地谈论个不休。
这样嘈杂的声音,如同夏日入夜后池塘边杂乱无章的蛙鸣般,让吴迪感到莫名的烦躁。
拨开人群,两人抬起警示带,快速步入现场。
“孟队,你们来了。”迎面走过来的是片区治安队长老梁。
此人五十出头的年纪,银灰相间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朝后梳着。略显臃肿的身材诉说着岁月的沉淀,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精神状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梁总是一副容光焕发、精神矍铄的样子。
因同属于一个分局,孟国飞与他在局机关召开工作会议时,有过几次接触;但因彼此工作内容的侧重不同,二人之间并没有特别深厚的交情。
孟国飞挥挥手,点头向老梁示意。
“情况怎么样?”老梁离案发地点相对较近,先一步抵达。孟国飞急于向他询问目前掌握的情况,竟忘记将他与吴迪互相进行介绍。
“我也刚到不久,先问问最先抵达的民警吧。”
如此看来,老梁掌握的信息,似乎并不比孟国飞多。
没等孟国飞发号施令,吴迪已经拦住一位身着警服在现场走动的年轻警员。她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紧接着向警员了解现场情况。
接到报警后,辖区派出所第一时间指派四位民警一行抵达现场。除封锁现场、完成现场记录外,他们还需要维护现场秩序。
“上午11点10分,我们所里接到报警。因为地段偏僻,报案人对详细地址描述不明晰,路上费了些功夫,出警时间比规定略有延长。抵达现场后见到报案人,并发现埋藏在窑洞的尸体。对现场进行必要的保护后,我们对报案人进行询问,并做了现场记录。”年轻警员条理清晰地回答道。
“报案人现在在哪?”
“报案人受到惊吓和刺激,情绪不太稳定,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我们安排她坐在警车里休息,专门安排了一位同事陪同。这大热天的,车里好歹有空调,至少能少受点罪。”
年轻警员对此类事件的处理体现出他的细心与周到。
“难为你们了。报案人和案发地点有什么关联吗?”
“尸体埋藏在正中间的老窑洞里,”警员微微扭头,用大拇指向身后指了指,“报案人是窑洞主人家的儿媳妇。因为村里打算征用农户窑洞,今天临时过来看看,却因尸体腐烂发出异味,从而发现了尸体。”
“明白了。我们稍后见一下报案人,辛苦了!”
即便面对普通职务的民警,孟国飞也会客气地与对方进行交谈和沟通。在他看来,这是表达对同行基层工作者的一种敬意。
“没有问题,随时都可以。警车就停在前面的树荫下。”
孟国飞打算先了解尸体的详细情况,那将是对侦破工作更为重要的信息,于是快步走向案发的窑洞口。
阴暗的窑洞内,蹲着几位身穿白色大褂,戴着防护口罩的鉴定人员。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生怕漏掉任何痕迹。
听到有人进入现场,其中一人立即直起身来,正巧与刚跨过门槛的孟国飞四目相对。
“孟警官,好久不见。”说话的是刑事技术科的负责人郑钰。
此人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站姿却十分端正,骨子里透着一股军人的气质。目光如炬,从护目镜后透射出犀利的神光。
“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即使看不到被口罩遮挡的面容,仅凭声音,孟国飞便能判断出对面这位“老伙计”的身份。
“但凡碰到刑事案,市局能派出的鉴定专家原本就屈指可数。来之前,我就猜到会遇到你。果不其然……”
身材高大的孟国飞,轻轻地在郑钰的肩头拍了两下。似乎在向对方说,“有劳了!”
“我可不愿意和你在工作时间见面。我们一碰面,那就是出人命的大事。”虽是半句玩笑话,从郑钰的眼神中,仍能感受到严肃的气氛。
“您这位重量级的专家,为我们往日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不少有力线索。这次你能来,我便踏实得很!”孟国飞边说边向室内张望着。
“奉承的话就省省吧。来吧,外面请。”郑钰不愿在充满恶臭的环境内与别人交谈,更不想现场痕迹检验和尸体检验等工作受到任何干扰。
孟国飞先行一步跨出门。郑钰向组员交待了几句,随后也走出窑洞。
待郑钰走出现场,却看不到孟国飞的踪影。突然接触明亮的光线,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只得用手掌横在眉前遮挡着刺目的阳光。
“郑警官……这边……”孟国飞向举目四望的郑钰喊了一声,浑厚的声线富有穿透力。他们三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待着郑钰。
抬头朝声音的来向望了一眼,看到孟国飞在频频挥手后,郑钰向他们三人小步跑来。
虽然大部分勘察工作是在窑洞内完成,他的白大褂上依然渗出了斑驳的汗渍。刚跑过来时,还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汗。
“让勘察组的郑警官给咱们介绍一下案发现场的情况吧。旁边这位是区治安大队的队长老梁,这位是我们刑警队的小吴。”
言毕,老梁与吴迪不约而同地伸出右手,等待与对方握手。
郑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白色橡胶手套,略显尴尬地迟疑了几秒,对方似乎忘记他这双手刚刚触摸过尸体。他一把扯下手套,将手伸向前去。
从吴迪开始,郑钰依次与二人握手。在不清楚吴迪职务的情况下,女士优先的原则不会造成任何失礼的场面。
现场鉴定工作在有序的人力协助下顺利地开展着。勘察组郑钰对其情况了解得最为全面,让他进行介绍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方式。
“尸体什么情况?”孟国飞开门见山。
“经过我们初步勘察,尸体确认为女性。从皮肤的弹性及牙齿的磨损状态判断,年龄大约在23-25周岁之间。对尸体进行解剖之后,可根据耻骨联合或者颅骨骨缝的融合情况对被害人的精确年龄进行确认。”
“基本和我同龄啊,这么年轻就……”吴迪轻轻摇摇头,手中的笔杆却不曾停歇,快速记录着现场信息。
“可以判断具体死亡时间吗?”孟国飞早已准备了一连串的问题等着郑钰解答。
“尸体发现的太晚,已经轻度腐烂。根据尸体腐败情况和周围环境来看,依照我个人的经验来判断,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在三个月前。具体时间还要通过进一步的解剖才能确定。”
“三个多月前?那就是五月初了?”
郑钰没有发声,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死因有结论吗?”
“初步观察,被害人是被钝器击中脑部致死。左侧颅骨翼点位置有被猛烈击打过的痕迹。皮表伤痕长约5厘米,宽约0.8厘米,中部深,边缘较浅。受伤部位皮肤未破损,没有流血痕迹。可以判断,凶器的形状并不规则,不尖锐且有可能呈弧形。暂时未发现尸体有中毒迹象,是否服用过药物须待解剖后确认……”
没等对方继续发问,郑钰提前否定被害人中毒身亡的可能性。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颅骨翼点位置是哪里?”吴迪经办的刑事案有限,且学识尚浅。需要专业人士的指点才能在脑海中构建出准确的画面。
“啊……不好意思,我该尽量避开解剖学专业术语的。”郑钰向吴迪致歉,随后指着自己太阳穴斜后方的位置说到,“这里就是颅骨翼点。翼点位于颅骨颞窝下部,是颅骨最薄弱的部位。因对应处颅骨内面有脑膜中动脉经过,常会因外力作用导致脑膜中动脉损伤,严重时甚至会导致死亡。”
“吴警官,你可以摸摸看,颅骨这里有一个轻微的凹陷。”郑钰耐心地向这位面相稚嫩的女警官解释着,并保持着缓慢的语速。
“所以,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击,导致颅内出血而亡?”看到吴迪若有所思地摸着脑瓜,孟国飞赶忙抢过话来,生怕侦查工作会衍变成一节人体脑部结构解说课。
“是的,击打力度很大,颅骨有凹陷并碎裂的迹象。我个人认为颅内大出血是被害者的主要死因。”
“主要死因?那么说,还有其它致死因素?”孟国飞眼睛一亮,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变成破案的关键线索。
“我刚才在尸检过程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不出意外的话,被害人应该死于脑损伤;但其脖子上……却有明显的扼痕……”郑钰搓搓下巴,一脸疑惑的表情。
“那也不奇怪啊。也许凶手先用钝器击打了被害人头部,看一时没断气,又掐了她的脖子。又或者说,被害人先被掐了脖子,反抗过程中被凶手用钝器击打了头部。”没等郑钰把话说完,吴迪抢着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小吴,你仔细听着便是。你说的可能性,我们大家都想的到。”孟国飞声音不大,却带着必须言听事行的威慑力。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通常不会对吴迪客气。
“我说,你们刑警队的脑子里只有凶杀案吗?”老梁也在一旁凑热闹,“也许是意外事故导致脑损伤也说不定啊。比如摔倒的时候磕着脑袋。”
“梁长官,意外摔倒会有人专程把尸体埋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吗?虽然我国没有‘弃尸罪’这项刑法,但盗取尸体也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这样做根本说不通嘛。”吴迪一副初生牛犊的架势,遇到不合逻辑的推断,她通常会直接反驳。有时甚至丝毫不留情面。
即便刚被自己的顶头上司训斥过,吴迪的语气依然凌厉。
“常规磕碰产生的力度,无法造成被害人那种程度的伤害。” 郑钰把头转向老梁,解释道。
郑钰轻咳一声,“各位,先听我把话说完。接下来要讲的,是目前发现的最大疑点。甚至说……有点诡异……”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讲话而感到气恼。
“怪就怪在这两个行为的先后顺序。如果被害人先被扼杀,通常会出现失禁的情况。依照我们的现场勘察,尸体并未出现上述情况;而尸体颅骨翼点部位有明显的血肿。这就说明,被害人一定是先被钝器击打,脑死亡后才被人扼住脖子,凶手对被害人实施了二次侵害。”
郑钰瞄了吴迪一眼,似乎眼前这位女警官对这样的判断仍无法全然接受。
他接着说:“还有一个佐证能证明我的想法。根据尸斑的成形理论,如果被害人被活生生掐死,不仅会失禁,扼痕也会变得更为明显。倘若被害人在脑死亡后,即血液停止流动后再被扼颈,那么扼痕会变化为迥然相异的状态。”
郑钰选择“扼颈”这个词代替“扼杀”,是因为考虑到脑死亡后另行实施的暴力行为,在逻辑顺序上已无法再次构成被害人死亡的事实。词严义密,是他多年来的工作习惯。
“综合无失禁和异常扼痕这两个因素,可以明确两点:主要致死原因为脑部遭受钝器重击,且被害人在死亡后被二次侵害过。”老梁做出短暂的总结,转过头问孟国飞,“孟队,我想不明白,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这样做对凶手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国飞双手抱在胸前,低头沉思。对案件展开调查之前,他无法回答老梁提出的问题。
也许,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除此之外,被害人还有其他明显外伤吗?”孟国飞暂且把疑问放下,继续询问现场的情况。
“除这两处外,未发现任何外伤,甚至没有发现激烈打斗的痕迹。尸体没有被性侵的迹象,周边也没有发现关于死者的任何遗物。被害人仅穿着一套女士内衣,除此之外周身赤裸。”
“女士内衣?请您讲一下内衣的细节。”吴迪追问到。关于女性方面的细节,她通常会衍生出自己独到的看法。
“因为近距离检查过尸体,我印象蛮深刻的。被害人只穿了肉色文胸和黑色蕾丝内裤,品牌都是CK,至少不像是生活在乡下的女性。”在案情分析时即便提到女性专用品,多年的从业经验也不会让郑钰感到羞赧。
吴迪在心里默想,如果尸体身份确认出现瓶颈,这套内衣也许会成为重要线索。
“其它什么也没有吗?”
“没有。除了内衣,现场什么都没有发现。袜子、鞋子、外套、包之类的常用物品,一件也没有找到。当然,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也就无从说起。”
“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孟国飞持续发问。多听少讲,是他一贯的办案风格。
“很遗憾。从现场土质的干燥度以及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尸体被填埋的时间较久。除自然风化外,现场还遭受到一定程度的人为破坏。因此我们未能找到有关凶手特征的线索。尸体运回技术科解剖室后我们会做更细致的检查,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孟国飞点点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位。看大家似乎已没有更多的问题要询问,便与郑钰握手道别。
就在孟国飞转身离开之际,郑钰突然叫住他。
“孟队。还有个情况差点忘记告诉你们,或许对调查有利。”郑钰走回到孟国飞身边,继续说到,“被害人已有身孕!从外观判断,胎儿已经成形,大概有3-4个月的孕期。”
吴迪倒吸一口凉气。她思忖着,这样一尸两命的案子,被害人家属该有多痛心。
“这个信息很重要。多谢你的提醒,可以缩小身份确认的调查范围。”孟国飞再次向郑钰点头致谢。“顺便问一句,尸体的指纹是否保留完整?”
“完整,我确定。”
目送郑钰离开后,三人站在树荫下继续探讨案情。
“看来我们治安大队要有的忙了……” 老梁喃喃道。
“何以见得?”吴迪用充满疑问的大眼睛盯着老梁,想知道他这么说有什么判断依据。
“很明显,被害人财物尽失,首先应当被判定为劫杀案。加之被害人又近乎裸体,劫财劫色的可能性都具备。依我看,得把最近比较猖獗的小混混们抓几个过来审审,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想到凶手竟对孕妇残忍下手,老梁的语气中微含怒意。如果是治安管理方面出了纰漏,他这个大队长也难辞其咎。
“梁长官,我倒是有些不同看法。以个人拙见,该挥军进击的似乎是我们刑警队。”
说话间吴迪偷偷瞄了孟国飞一眼,担心自己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会惹老大生气。
看孟国飞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吴迪缓声说道:“如果凶犯动机是单纯劫财,则没必要扒光被害人的衣服;如果是单纯劫色,即便性侵未遂,被害人难免不留下反抗的痕迹,而现场的情况却恰恰相反。为财或为色,似乎都说不通。”
“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也可能会出现其它情况。比如,凶犯使用凶器胁迫被害人交出随身财物,随后强迫她脱下衣服……”
“为什么单独留下内衣不脱?难道凶犯有欣赏女性内衣的特殊癖好?”吴迪单手叉腰,没等老梁把话说完便立即反驳。
“说不定内衣还没来得及脱,就被人发现了。于是凶犯仓惶而逃。”
“这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就这么跑掉,凶犯连动手杀人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把尸体埋在老窑洞里。”
吴迪并不认同老梁这种狡辩式的分析。在她眼里,这样笨拙的逻辑思维确实更适合做社会治安管理工作。
“那……也许他们原先没有肢体冲突,但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凶犯歹意骤生,用钝器击打被害人头部致死。怕事情败露,埋尸于此。”
“您的这种分析倒是提醒我,应该认真考虑突发变故的可能性……但您刚才假定的情境存在一个漏洞。”吴迪舔舔上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仅因凶手一念之差致人死亡,又何必在被害人失去抵抗力之后实施二次侵害?”
老梁被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尴尬地向后捋了捋油光发亮的头发。
“你怎么考虑,就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孟国飞不愿吴迪再绕弯子,顺便替老梁打个圆场。
“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一起随机发生的治安刑事案,而是一起谋杀案。或许凶手早有预谋,被害人财物遗失只是被凶手伪装成抢劫杀人的一种假象。”
“理由?”
“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被钝器一击致死,说明被害人对凶手没有戒备心。凶手是被害人的熟人,这种可能性很高。”
“接着说……”
“如果凶手是熟人,特别是和被害人关系非常密切的人,比如爱人、闺蜜等关系,被害人的衣物在死亡前由自己脱下也不无可能。”
“被害人的衣物也有可能是在其被杀后被凶手脱掉……”老梁心有不甘地插了一句。
“的确,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如果凶手为了销毁证据,在杀害被害人后,大可将所有衣物脱下带走,没有必要只留下内衣。除非,这样做可以给凶手带来有利因素;亦或者,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凶手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如果凶手与被害人素不相识,那么便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补充一点,”孟国飞提醒吴迪,“这里并非案发的第一现场。被害人遇害时,也许根本没有穿其它衣物。”
“是的,老大。以此分析,能仅穿着内衣和凶手独处的,只有被害人的爱人或闺蜜吧?那么,我刚才的推理暂时不存在矛盾点。”看到自己的推论没有被推翻,这位涉足警界未久的小姑娘内心荡漾着小小的成就感。
“刚才梁长官所讲的‘某种特殊原因’,给我了一些分析的灵感。在没有肢体冲突的情况下,凶手突然行凶,很可能是受到某种外界刺激而导致的情绪失控。”
老梁不经意的一句话,擦亮了吴迪思考的火花,脑中闪过一丝亮光。
“判断依据?”
吴迪嘴角微微上扬。既然老孟能这么问,说明他同样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受到突发刺激后,凶手可能会在瞬间产生极大的恨意或施虐倾向。在对方丧失知觉的情况下依然疯狂地实施扼杀,便是对上述推论最好的证明。如此,被害人被二次侵犯的疑点便可解释得通。”
“后生可畏啊。照你这么说,熟人作案,并且是仇杀的可能性比较高喽。”老梁不得不承认,自己把案情想的过于简单。
“至少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极低。或许如老大分析的那样,被害人在遇害时,压根不存在所谓的随身财物。只是被谋杀后,匿尸于此而已。”
“小吴,你的思路值得借鉴。那么,我们先确定被害人身份,随后从被害人身边交好的熟人查起。”孟国飞向吴迪确定日后的调查方向,于此同时,他时刻在思考该如何探寻凶手的作案动机。
“老大,被害人身份从何查起啊?难不成真让我拿着被害人的内衣去专卖店挨个打听吗?这简直像大海捞针一样难,也许被害人是网购的也说不定啊……”吴迪随孟国飞大步向民警警车方向走去,边走边小声嘟囔。
“你个傻丫头,刚才还想夸你脑子转得快。还没等我夸出口,又变成一滩浆糊。”孟国飞回身用食指轻轻地在吴迪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得学会把现有的信息整合起来,不然跑断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师父你教教我呗……”吴迪以柔克刚的撒娇战术屡试不爽。
“动动脑子会累死你吗?真拿你没办法……”孟国飞默念道,这傻徒弟什么时候才能出师,真是愁煞人也。“联系各辖区派出所,比对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知道关键词吗?”
吴迪赶忙翻看刚刚记录的笔记,回答道:“被害人死亡时间为今年5月初,优先搜索临近那一时段的报案记录。孕期3-4个月,搜索5个月前结婚的……;不,搜索近一年内结婚女性的报失案,优先进行比对。”
“你说的不错,不过如同打鼓打在了鼓边,还有种更为快捷简便的方法可以考虑。你再仔细想想,这次我不会给你任何提示了。”
吴迪半晌不说话,脑子飞速运转着。感觉答案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急得满脸通红。
孟国飞临走前,打算再次找报案人问话。
警车内,孟、吴二人见到了报案人黄幺妹。她坐在车内依旧瑟瑟发抖,神情恍惚。
孟国飞快速浏览了民警的现场记录,简单向幺妹询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便准备离开现场。显而易见,以报案人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从她身上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且被尸体吓成这样,哪还有胆量行凶杀人?再说,把尸体埋到自家房里再主动报案,怎么看也不像凶手所为。”
吴迪在心里排除了黄幺妹是凶手的可能性。
回程路上吴迪一言不发,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快速确认死者身份。突然,随着“啊……”的一声惊叹,她竖起紧握的拳头,对自己摆出一个“yes”的姿势。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彩,宛若一只被逗猫棒折服的小猫。
“我好蠢,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想这么久。”她喃喃地自我反省。
“老大,我明白你刚才向郑警官确认死者指纹信息的意图了。”吴迪的声音由于一时激动而不自主地升高。“根据国家最新版个人信息录入要求,如果被害人曾在派出所户籍科录入过指纹信息,只要将被害人的指纹输入信息库进行比对,马上就能确认死者身份。”
“孺子可教。”孟国飞满意地点点头。
但愿被害人在新规实施后更换过身份证——按要求,换证时会强制补录指纹。
孟国飞默默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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