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微卷黑发、无可挑剔的脸，以及冷漠的神情。
几天前在寒风萧瑟里相识，如今在温暖如春中重逢。
还真是独特的缘分。
尤其现在这个人端着和上次并无二致的神情，却对他说着奇怪的话。
除了作弄，苏暮想不出其他解释。
于是苏暮朝他点了点头：“你好。”就打算离开。
可那人朝旁移了两步，恰好拦住他的去路。
他比苏暮略高两三公分，这样的距离其实只需平视，可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他垂着眼睛，从眼皮下放出视线，做出俯视的姿态。
苏暮在心里冷笑。
上次只是怀疑，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人是真的讨厌他。
没来由，却十分由衷。
这样的人，苏暮是没兴趣结交的，即使他是袁总的朋友。
他说：“请让一让。”
男模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苏暮看着他，不由笑了：“我听力不好——我有事，让一下吧。”
对方却没有让开的意思，而是真的把话重复了一遍，那认真的劲，好像他俩真是一对恋人，他正在求婚。
前提是他能收收脸上不耐的神情。
这下苏暮不笑也不装了，朝前一步，直盯着男模的眼睛，说：“我确实需要结婚，也确实不挑。”
见对方露出个类似嘲讽的笑，他紧跟着补充道，“但你不行。”
男模皱眉：“为什么？”
苏暮：“我这人颜控，肤浅，你不符合。”
平生第一次被说“不符合颜控标准”的男模仿佛处在震惊之中，没来得及拦。
苏暮懒得跟他多说，直接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再小不过的插曲，在苏暮忙碌的日子里实在占不到什么位置。
可他没料到，第二日一早他出门，竟然在公寓楼下再次看到了男模本人。
站在路边，右手抓着手机，视线紧紧锁住门口，看到苏暮后立即移了过来。
只是偶遇的念头被彻底打碎，苏暮觉得这人有病，他急着去医院，干脆当作不认识，直接走向自己车子。
男模这次学乖了，没有拦他，而是跟在后面：“昨天的事，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不会让你吃亏。”
苏暮头也没回：“不必。”
“就当做生意，银货两讫列好合同。”那人在身后紧追不放，两人始终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你让助理处理这种事根本不现实。”
苏暮转身，不怒反笑：“你调查我？”
那人不但没有不好意思，还很直接：“知己知彼。”
“我说了你不符合我的条件。”苏暮故意上上下下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我做生意也是有原则的，你这样骚扰，我会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
男模嘴角狠狠抽动，脸色微变。
苏暮心情大好，走到车前。
太阳冒头，光晕浅浅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拉车门瞬间，苏暮再次听见男模的声音。
“我需要一场婚姻，对象不能是我喜欢的人。”
他说，“跟我合作，你绝对不会吃亏，也不必担心我爱上你。”
苏暮没搭理他，径直去了医院。
周从容调理情况不太好，手术风险进一步加大。
让陈烨办的事也很不顺利。
“联系了几个靠谱的，都不同意；其他同意的又都不靠谱，叔叔阿姨那么精明，肯定会看出问题来，到时你没法解释。”
又过了两天，陈烨送来的还是相同消息。
苏暮焦头烂额地抹了把脸。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一般人生活好好的，怎么会答应这种荒唐要求？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而不靠谱的人，对双方而言都是麻烦。
陈烨发来消息：“这事最好是找认识的，或者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人，以后要断也方便。”
没有利益冲突的——
苏暮猝不及防想起一个人。
长的好——对眼睛好；
家世貌似不错——客观条件ok；
性格不合——又不真的恋爱；
最为关键的——没有利益冲突。
几项条件整合，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至于什么爱不爱的，根本是杞人忧天。
男模绝不可能爱上他，他更不可能爱上男模。
苏暮想通了便不再犹豫，想办法联系上了男模本人。
也是这个过程中，他知道了男模的名字。
秦非。
两人约在苏暮的公寓碰头，秦非准备充分，直接拎了一叠合同给他看。
“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条款，你看看，有什么不满的可以提。”
苏暮随便翻了翻，说：“我没什么要求。”
秦非：“你确定？”
“你我的财产、事业和交际圈基本不重合。”苏暮想了想，觉得不能太过随便，又补充道，“合同我会找人过一遍。”
秦非不置可否。
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快要“结婚”的两个人，竟然陌生至此，也是挺好玩的。
苏暮想，既然两人就要成合作伙伴，总是剑拔弩张阴阳怪气的也不好，习惯成自然，容易露馅。
至少在他妈康复之前，他们得做一对恩爱恋人。
想到这，苏暮清了清嗓子，主动说道：“合作期间需要你演一些戏码，主要是在我家人面前，我会提前跟你说好，希望你能配合。”
秦非递来一个“废话”的眼神。
苏暮：“过几天我妈手术，我希望你明天跟我去一趟医院见我爸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知道怎么处理。”秦非明显不耐烦，但还是点了头，“他们喜欢什么？”
苏暮诧异于他的上道：“不用买什么，你表现好点就行。”
继续冷场。
看着时间不早，苏暮有些饿，随口问道：“要吃点什么？”
见秦非抬头看过来，他晃了晃手机，“点外卖。”
秦非：“我不吃外卖。”
苏暮无所谓地颔首，点了自己的份。
没过多久，秦非的手机响起，他看清来电号码，跑到阳台上去接，片刻后返回，单刀直入地问苏暮：“晚上有时间吗？”
苏暮想了想，点头。
秦非：“我爸想见你。”
苏暮也不矫情：“需要准备什么？”
秦非盯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不用。”
晚上七点，秦家。
苏暮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莫名找回当年第一次跟人谈判的感觉。
陌生、新奇，还有些莫名其妙。
以秦非的样貌和秦家条件，他有什么必要找人假结婚？找的还是个男的。
但苏暮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他们本质只是做生意，秦非找他出演，他演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下车、穿过花园、进屋。
两人一路同行，半个字的交流也没有。
临到门口，秦非才突然开口，说：“不用装的多好，用你本来的样子。”
苏暮一下没懂，可秦非已经进去了，他只得跟上。
别墅很大，装修的很好看，家具饰品也都价值不菲。
等在客厅的中年男人和秦非有七成相似，高大英俊之余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除了两鬓略微斑白，活脱脱就是秦非二十年以后的模样。
按照苏暮的性格，这种会面是手到擒来。
反正把对方当成合作方，见招拆招就行。
只是——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中年男人站在客厅中央，右手食指抬在半空，颤抖地对着儿子，“秦非，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
秦非笑了一声。
接下去是长时间的对峙。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谩骂。
秦非全程没有开口，无论中年人骂什么说什么，他一概听着，既不反驳，也不对喷。
他甚至一直在微笑，可以说是十分淡定。
可任谁都看得出那双深棕色眼眸里溢出的嘲讽，他爸骂的越厉害，那种有意为之的挑衅越重。
苏暮当然不会掺和，安静站在一边。
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秦父忽然吼了一句：“你马上跟他分手！”
苏暮眨眨眼，自己被cue了。
秦非已经发声：“不可能。”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我爱他。”
苏暮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还挺能演。
秦非似乎觉得不过瘾，走过去牵起他的手，问道：“你也爱我，对吧？”
苏暮平生没被这么肉麻过，眼前一黑：“……”
秦非抓紧他，眼神锐利的逼视过来：“是不是？”
苏暮忽然发现，原来这人不是他想象的幼稚，今天明显有备而来。
不过，既然答应了配合，他就会做好自己分内事。
于是他郑重点了下头，学秦非的语气，认真道：“是的。”
轰一下，炸弹被引爆。
秦父开始砸东西，秦非带着苏暮飞快逃离。
到车前，苏暮说：“我来开车。”
秦非：“不用。”径直坐进驾驶室。
他的状态让苏暮心惊胆战，总感觉他会把车飙进树丛。
可直到离开别墅区，车子一直平稳前进，红灯停绿灯行，斑马线礼让，没有丝毫过度举止。
看来，疯癫归疯癫，这人还是惜命的。
苏暮稍稍放下心来。
一路无话回到苏暮公寓，秦非突然说：“你配合的不错。”
苏暮十分坦然：“我对合作伙伴向来上心。”
秦非：“你看出来了？”
苏暮忍不住笑出声：“你第一次见到我就非常讨厌我，因为某些原因，你的家人可能也会非常讨厌我，于是你跟我结婚去膈应他们。”
他衷心地赞叹道，“兵不血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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