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占据上风的苏暮并没多开心。
秦非一而再地在他雷点上蹦跶,他再忍,就不是苏暮了。
可从小到大,爸妈教他“与人为善”,老师教他“团结友爱”,后来他学会“和气生财”,这么多年,他极少这么情绪化。
不管不顾,只想扳回一城,冲动到有些幼稚。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一面。
仿佛用同一个人格活了二十多年,临近而立,突然又发现新的一面。
许多影视作品里会有多重人格的设定,如果他也有着趋势,可能早点看医生比较好。
有人敲车窗,及时将苏暮莫名发散的思维拉回现实,他扭过头,看着秦非打开车门,站在外面跟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非重新上车,双手搭上方向盘,看样子是要走人。
苏暮问:“去哪?”
秦非看也不看他:“四季山庄。”
苏暮知道那是秦非今天要带他去的地方,就噤声,默认了。
城市总是繁忙拥挤,车子开的很慢很稳。
刚刚起过龃龉,没人愿意先开口当那个破冰之人。
连着穿过三个信号灯路口,苏暮终于忍不住开口:“有话就说。”他早就注意到,秦非一直用眼角余光看他,一下一下的,像观察猎物的猫。
秦非又瞄他一眼,冷哼着说:“你在计划什么?”
苏暮:“不懂你的意思。”
“你今天去酒吧是为了报复我,你也达到目的了。”
“所以?”
“让我单独去四季山庄,你能再报复一次。”秦非面无表情,“你不想吗?”
苏暮无语地看他,他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不会没事找事:“我没那么闲。”
秦非呵呵笑——说的好像故意来给我难堪的不是你一样。
苏暮差点翻白眼:“我刚才说过了,你先动手我才回击,但合同条款我一定会遵守,这是两码事。”
秦非继续瞥他,倒是没说什么。
一路安静到四季山庄,苏暮才问:“今天见谁?”
秦非:“朋友。”
“我以为酒吧那几个也是你的朋友。”
“朋友和朋友也有区别。”秦非甩上车门,“我又不是你们。”
苏暮觉得他意有所指,但秦非已经一马当先往前走了。
得,他们注定不能有效沟通,他也懒得折腾。
反正等过几天他妈进手术室,过段时间找个理由离婚,就能摆脱这操蛋的生活了。
四季山是连在一起的几处大小山头的总称,建国前隶属于某著名资本家,解放后收归国有成了一处景点,前些年旅游行业兴盛,围绕山庄衍生出酒店、餐馆等一系列配套,四季山庄就是其中之一。
山庄以独栋别墅为核心卖点,园内各类娱乐设施齐全,兼顾隐私和趣味,在瑞安小有名气,这次秦非去的就是其中的“惊蛰”。
进花园,已经有人在等,隔着几米就喊:“终于来人了,还以为我被骗了。”
秦非朝后晃了晃手,示意苏暮跟他并肩:“路上堵车,其他还没到?”
“在路上,我一个人快发霉了。”那人说着话,目光已经落到了苏暮身上,“这位就是……”
秦非:“他是苏暮——这是王也。”
王也十分热情地伸手:“我和秦非是发小——“哎呀长的真不错,和我兄弟很配。”
秦非扔来一个眼刀子,王也赶忙改口,“我知道你们是假的,刚才开个玩笑的,苏先生别介意。”
苏暮微怔:“没什么,你好。”
等待其他人来的过程中,屋内一直维持友好的气氛。
王也和秦非有说有笑,时不时跟苏暮说两句,周到而维持足够的距离,让他不至于被冷落又不会觉得有压力。
不管真实情感如何,至少相处起来足够舒服。
尤其是秦非,心情明显极好,话很多,也没那么尖锐刻薄,是那种只有在最信任亲近的人身边才有的轻松。
苏暮也有这样的朋友,不由微笑,对这次的行程也没那么排斥了。
没过多久,王也接了个电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来了,我去外面接一下。”
苏暮看到秦非来不及收回的笑意,说:“我们的事,他们知道多少?”
秦非从眼皮下看他,懒洋洋的:“我跟他们没有秘密。”
苏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门口出现两个人,王也笑着喊话:“老秦刚来不久,来给你介绍一下苏先生。”
苏暮起身,和来的人照了个正面。
他和对方同时一愣。
这未免过于巧合了一点……
苏暮主动打招呼:“袁总,又见面了。”
正是曾在烧烤店有过一饭之缘的袁总,他和秦非的“孽缘”也是来源于此。
可以说是很奇怪的缘分了。
王也好奇:“你们认识啊?”
袁总笑的:“见过一面,我都不知道原来老秦的……合作人就是苏总,真是太巧了啊哈哈哈哈。”
苏暮有些尴尬:“说来话长,袁总……”
“咳,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叫什么袁总,喊名字!”
山庄管家送来事先订好的餐食,四个人围桌吃饭。
秦非说:“我爸一直在偷偷调查我,以后见到你们一定会旁敲侧击,若是我爸问起来……”
王也和袁越齐齐点头:“我们明白,放心吧,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视线瞟到苏暮,苏暮只得跟着点头,怪不得把他介绍给发小好友,原来还是因为打击秦康勇。
秦非挺满意。
袁越爱酒,可王也酒精过敏,秦非晚上还要开车,他就一门心思和苏暮碰杯。
苏暮酒量很好,来者不拒。
袁越聊起瑞安一个即将落成的大型购物中心项目,恰好是苏暮一直以来关注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异常投缘。
菜吃完,两人还意犹未尽,又喊了几道菜,继续聊。
在客厅看电视的王也笑的不行:“你是怎么认识苏总的?他性格和你可差太多了。”
“老袁跟他喝酒喝多了,我去接老袁认识的。”
“就因为这?”王也看了一眼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人,“恕我直言,你觉不觉得苏总某些性格跟秦叔有点像?当然我还是很欣赏苏总的,就是觉得你有点奇怪。”
秦非摸了摸细软的卷发,眉毛轻轻挤到一起。
王也:“从小到大,你和秦叔大吵小吵没停过,虽说是假的,但你其实没必要找一个本就不欣赏的性格来合作。”
“那又怎么样?”
“我是提醒你还是理智点好,以免日后不好收场;再说,苏总本身没错,你可别做什么过分的事。”
秦非嗤笑出来:“你以为他是什么随便被人拿捏控制的人?”
王也“哦”了一声:“倒也是,真要玩,你不一定是人家对手。”见秦非眼神不善,他立马摆手投降,“不过,你为什么独独跟他合作?”
餐厅。
袁越瞅了一眼客厅,低声:“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藏着了——你和老秦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苏暮听着这话怪怪的:“机缘巧合,我急需一个合作人,他也是。”
“老秦这人吧……当然很好,可他性子有时候不太稳定。”袁越一直笑眯眯的,“你们相处的时候没问题吧?”
苏暮笑着点头:“目前为止还好,我们互不干涉,时间到了离婚,没什么问题。”
袁越惊奇地“咦”了一声:“离婚?你们谈好条件了?”
“差不多吧,合同里都列好了,我是个生意人,照章办事。”苏暮给两个杯子斟满,“最后一杯。”
吃完饭已快九点,王也在山庄过夜,袁越喝了酒,索性也留下了。
送走秦非和苏暮,王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还是觉得老秦这次失策了。”
袁越晕乎乎的往沙发上一躺:“干什么?”
“老秦说因为觉得秦叔肯定会讨厌苏总才找的他,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袁越揉着眉心,连打几个哈欠,“老秦不喜欢苏总的为人处世,正是因为这样才找他,好更加简单的气到他爸,他就是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也:“可是我们不了解苏总,他们签那种合同,还真的领证了,不会出问题吗?”
“苏总厉害,反正我今天什么也没探听出来,不过老秦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平日里注意着点,其他就别操心了——呼呼呼。”
袁越睡得打呼,王也无语地去拿毛毯。
这天之后,秦非没再跟苏暮主动说过一句话,但每天雷打不动去医院看望周从容,期间也喊苏暮和于悦吃过一顿饭。
相处冷淡,同时也少了交恶的机会。
就这样到了初七,周从容手术那天。
“手术时间长,家属做好准备。”主刀医生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然后是长达五个多小时的等待。
苏建国父子和舅舅一家全程陪伴,秦非和于悦也非要过来等着。
舅舅舅妈大概还是不太能理解秦非和外甥的事,可也给予足够尊重,待秦非亲切。
长辈们互相打气,年轻人在一边假装亲密,周尧默默观察,都觉得时间难熬。
下午三点十分,手术室门打开。
医生轻轻摘下汗湿的口罩:“很成功,恭喜。”
提了二十多天的心在此时落地,苏暮腿脚发软地瘫坐在椅子上。
被周从容疾病催生的所有担忧、不安、恐惧、痛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剩下无穷的庆幸和释然。
真的太好了。
苏暮喘了口气,看到秦非的背影,抬手捂住额头。
最关键的事已经结束,轮到他们了。
该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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