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秦非一屁股坐在空位上,凉凉地问:“他呢?”
陈烨一脑门雾水:“秦先生说谁?”
秦非:“苏暮。”
陈烨愣了一下。
秦非在心里冷笑,他们的关系这么“见不得人”,苏暮怎可能告诉助理:“我是你们苏总的……”
“老秦!”袁越适时冲过来堵住秦非,配合王野把人往外拉,“陈助,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今天的酒水我请客。”
毕竟也是在场面上过活的人精,陈烨客气道:“袁总太客气。”
王野低呼:“快帮我一把!”
袁越连忙过去搭手。
可秦非大概真的喝多了,状态相当癫狂,一挥手一转身就把两个兄弟给撇到了沙发上,自己则飞身扑回陈烨身前,阴阳怪气地问:“你们苏总很忙吧?也对,他心里只有他的公司和‘项目’,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有意加重“项目”二字读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加上恶狠狠的眼神,着实把陈烨惊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王野和袁越又过来拉,秦非哼哼唧唧看着醉哼哼,偏偏力道极大,眼看又要甩开二人。
趁着这个难得的清净,陈烨赶忙开口:“苏总住院了。”
秦非已经移到跟前,闻言,站定。
王野和袁越一个伸着胳膊一个弯腰半扑,也都愣住。
陈烨:“快一个星期了。”
几乎要杵成棒槌的秦非艰难抡了抡舌头,问:“出什么事了?”
苏暮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车祸,在距离瑞安四百多公里的禹城。
一周前在禹城处理完和供应商的纠纷,陈烨去当地看老同学,苏暮步行回酒店,从老巷子抄近路出去时被一辆逆行的小货车给碰了一下,滚出老远。
苏暮当时被撞的七荤八素,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嗝屁,到医院后被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轻微脑震荡,左臂脱臼”。
人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苏暮不想徒增家人担心,尤其他妈手术康复不久,于是让陈烨先行回瑞安,他独自留在医院,等脑震荡好全再回家。
他工作一向很忙,出差是常有的事,父母没有起疑。
伤的部位有点多,要做各种检查,不是在这个科室就是在那个科室,时不时还有警察过来询问事故状况。
脑震荡持续发力,他处在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眩晕中,倒个水都费力,只得请了个护工。
第七天,洗澡时一个不小心被沐浴液泡泡滑了一下,为了保护左臂,右手用力扶住了洗手池,结果胳膊没事,额头磕在洗手池上,当即眼前一黑,好转不到半天的脑震荡再次发挥实力,他吐了个昏天黑地,躺到床上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宁可被人狠狠揍一顿,也不想感受这种欲吐无门的感觉。
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缩了不知多久,眩晕感趋于微弱,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就应了:“怎么了?”
那人却好久没开口。
苏暮用力一拉眼皮。
视线略微有些模糊,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医生护士都是一身白,护工是绿色,这人是谁?
诧异间,视线聚焦,慢慢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旋即眼睛大睁,脱口而出:“秦非。”
来的确实是秦非,一小时前刚下高铁,马不停蹄狂奔到医院,进病房时还在微微喘着粗气。
一眼看到病床上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床太小,男人似乎蜷的并不舒服,乌黑的短发散在枕头上,睫毛肉眼可见的发着抖,原本总是健康红润的嘴唇和煞白的脸一道透着青色,憔悴到了极点。
来的路上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准备了许多呛声的话,甚至想如果苏暮还跟他吵,他就摔门,再不理他。
可——
他深深呼吸,走到床前,喊苏暮的名字。
苏暮立即给了反应,可睁眼速度很慢,露出的双眸中像晕着一层雾气,迷茫又可怜。
心脏重重一悸,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呼吸节奏,拉过椅子坐下,不错眼地盯着人。
苏暮避无可避地被打量,苦笑不已。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坚强,把自己遮掩的密不透风,哪怕在最亲的家人面前。
他揣着强大的气场,用最无懈可击的圆润,睥睨着自己的人生,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
时间久了,连自己也信了——岂不知,一场小小的车祸就让他差点原形毕露了。
他只能想,秦非不太了解他,应该什么都没发现吧。
于是他笑了一下,镇定自若的样子。
秦非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垂着视线看他。
苏暮觉得这样被注视不太好,就朝上拱了拱,右手撑在身侧,慢慢爬坐起来。
尚未好全的脑袋再次传来轰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几乎同时,胳膊被一只手掐住,腰后也传来强硬的触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半抱着抵在了床头。
结实的依靠让苏暮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掠了把略微湿意的刘海:“其实我……”
“你话太多了。”秦非不冷不热地打断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视线已经别了开去,“我不是过来看你的。”
苏暮心头微滞:“那是过来有事?”
秦非:“公司在这边有个会,我过来参加。”
苏暮沉默了一下:“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禹城不是个小城市,医院数家,病房不计其数,秦非莫不成懂得算卦?
秦非:“……”
他的样子让苏暮再次想起黑猫,分明已经快疯了,还在假装淡定。
苏暮脱口而出:“你喜欢黑猫吗?”
秦非脸色铁青:“不喜欢。”
“其实很可爱的。”苏暮低头拽了拽被子,掩饰过于明显的笑意,“尤其是炸毛的时候。”
秦非警惕地瞪着他,隐约觉得这话有点古怪:“你头不晕了?”
苏暮也不揭穿为什么一个路过的人会知道他头晕,摇摇头:“好多了。”
想了想,又说,“我去找一下医生。”
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板着脸异常严肃:“洗个澡都能磕到脑袋,以后要格外注意!”
苏暮嘴角一抽:“……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回家后如果症状持续,还是要来检查。”
“是的。”
“脱臼好了不少但是要好好养着,至少十天半月不能用力。”
“明白。”
医生用一指禅慢慢敲着病历:“下午就可以出院,护士会跟你说注意事项的。”
全程秦非就站在旁边,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医生每叮嘱一句,苏暮会点头、会道谢。
好像从前每次见面,无论是宴会还是私下场合,只要对着别人,苏暮都是这样,很有耐心、很懂礼貌。
唯独对他,横眉竖目的,不是红眉毛就是绿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走,老死不相往来。
想想就生气。
下午一点,医院收费处上班,苏暮结了账,欢天喜地的上了秦非的车。
左手还挂着,试了两次没能系住安全带。
准备出发的秦非瞥过一眼,探身过去,用力把安全带扣上。
苏暮:“谢谢。”
秦非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平稳窜出医院,穿过市区,驶上高速。
苏暮想说点什么,秦非专门过来看他,是该表示一下的。
可不久之前的那次见面最后不欢而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秦非先开口:“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
苏暮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胳膊,也有点犯愁,别的好说,但如果被他父母看到他这副模样,今年就别想单独住在公寓了。
在工作上,他有百般计划千般对策,可对上父母,他什么法子都使不出来。
正发愁,秦非又说:“我想到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苏暮眼睛一亮:“什么?”
“去我那住。”
见苏暮吃惊,秦非十分不是滋味地捏了把方向盘,“我在你那住一段时间,你到我那住,很合理,你爸妈不会怀疑什么。”
苏暮偏头,瞳孔倒映着刷刷后退的懒栏杆。
秦非很气,忍不住想要刺他一下:“我那不是狼窝,你要是担心我对你干什么,纯粹是多虑了。”
“……”这人非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
苏暮额头隐隐发胀,抬手拍了拍,嘀咕:“牙尖嘴利的黑猫。”
秦非警觉道:“什么黑猫?”
苏暮稍顿,忽然笑了起来:“我想养只黑猫。”
秦非:“……”什么玩意儿?
虽然秦非认为两人并没有达成一致,可当天苏暮就回公寓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搬到了秦非的的房子里。
对此周从容夫妇表示强烈支持,说:“结婚了当然要住一起,小秦还会做饭,你好好吃饭,不要欺负人家。”
苏暮:“……”
忙完后也吃了晚饭,苏暮提了个袋子,说要回一趟公寓。
秦非接过那个硕大的袋子,从善如流地跟出去当司机。
下车后苏暮四处打量,时不时还弯着腰探头探脑,显得十分鬼祟。
秦非终于忍不住,问:“你干什么?”
苏暮拨开一丛小黄花,头也不回:“找黑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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