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聪明的桔梗、勇敢的桔梗（1）

月亮缓缓落下西山，朝阳从另一个方向徐徐升起。
阳光照在水面，被波纹晕开，好像许多跃动的火焰。
太阳从不厚此薄彼，照耀着富人区，同样也点亮了大阪市南部地区最大贫民窟的菜市场，光和热落在每一个早起买菜的平民、那黝黑的脸庞上。
清晨的菜市场，总是的格外热闹。
相识的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话，分享着各自听到的消息。
“听说了没，政府正在搜寻一个叫萧什么的龙国人，全国所有城市都被戒严了！”
“什么情况？”
“具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政府已经发布了悬赏公文，只要找到这个男人，就有五千万奖励呢！”
“哇，五千万，我要找到这个男人不就发财啦！”
“嗨，别做梦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可能砸到我们这种人的脑袋上……”
“也是哈，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一家卖猪肉的摊铺前，千叶桔梗听着人们交谈，秀气微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买了些猪肉，想了想又补充道：
“大婶，再给我一块猪肝。”
妈妈跟她说过，猪肝可以补血，失血过多的人吃这个很补。
“桔梗，家里来客人啦？”
猪肉铺的女老板、满脸和善的看着少女。
她就是昨晚敲门的那位大婶，跟千叶桔梗是邻居。
“没……大婶……我……我来那个了。”
少女脸颊浮出羞怯的微红。
“那是该补补。”
大婶熟稔得切下一大块猪肝，包裹好以后，递给了千叶桔梗。
她知道少女的职业，却并不歧视。
生活本就艰难，能活着就不错了，谁又有资格去歧视谁呢？
这世上从来只有一种病，那便是穷啊。
事实上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她比大多数人都懂礼貌，人也善良，是一个见着野猫饿肚子都要心疼好久的好孩子。
大婶很是喜欢这个少女干净的眼睛。
所以给她的猪肝，分量明显多了不少。
当然并没有告诉她。
以她对少女的了解，若是告诉了，她便不会要了。
这个小姑娘虽然贫穷，却从来不贪任何小便宜，这个大婶是知道的。
“谢谢大婶。”
千叶桔梗提着猪肉和猪肝、以及几样搭配的小菜，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撑着一把油纸伞，拐进了巷子深处一家小诊所。
家里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发了高烧。
浑身滚烫，接近四十度的高温。
她在卫校两年的求学经历告诉她，这个“客人”需要服用大量的抗生素。
最好是输液，其次是针剂。
药片基本都起不到作用。
但是在这个当口，买这些东西实在太过敏-感。
政府对那个男人的追捕力度，超过了她的想象。
所有抗炎药都被管制了。
不过千叶桔梗有自己的法子。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还在时，都叫她“聪明的桔梗”。
她摇曳着柔美曼妙的身姿，缓步走进了这间私人小诊所。
大阪四月的天、孩子脸般地善变。
刚才还是阳光绚烂，突然就大雨倾盆了。
沥沥淅淅的雨声中，简陋的小诊所，传来了男人粗重的鼻息和女人细碎的娇-喘。
大概五分钟后，千叶桔梗从里面走出来，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衫，撑起那把娟秀的小花伞，顺着贫民窟低矮的屋檐，往家的方向迤逦走去。
她手里多了一个包，里面有药物和针剂。
这些东西，能救家里那个“客人”的命。
小诊所的医生，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的老婆是当地黑-帮某个大佬的妹妹，同时很丑。
中年男人却很好-色，又因为很怕他的老婆，没胆子去红灯区消费。
前者是充分条件，后者是必要条件。
总而言之——
这是一场十分公平的交易。
他给了千叶桔梗想要的东西，千叶桔梗也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
少女回到家后，在门口挂上一个门牌，把弦月那一面亮了出来。
这是釜釜崎地区通用的暗语。
意味着她来了月事。
自然也就不会有客人前来打扰。
千叶桔梗当然没有来月事，她只是需要时间给“客人”治疗。
打点滴，注射消炎药与抗生素，伤口的清洗和包扎……
这些东西她在学校里都有学过的。
虽然已经离开了学校两年，但她依旧处理得很娴熟，毕竟她是“聪明的桔梗”。
如果爸爸的公司，没有遭遇那场变故，那她现在、想来刚刚走出校门，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护士。
在消炎药和抗生素的作用下，萧玄的体征明显稳定了下来。
情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昏睡一天一夜之后，萧玄终于清醒了过来。
萧玄睁开眼后，愣了大概三十秒，才弄清楚了自己的境况。
他看着守了自己一天一夜的少女，艰难发出干涩到极点的声音。
“谢……谢谢。”
少女憋了半天，回了三个字：“不用谢……”
萧玄笑了笑，挣扎着起身。
千叶桔梗要来扶他，萧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他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深呼吸了三下，缓慢活动着僵硬的筋骨。
有了食物补充能量，又经过抗炎治疗和长达一个日夜的昏睡，他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
毕竟他身体的自愈能力，是常人的百倍以上。
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力后，萧玄绝对借着黑夜离开。
他要重新选个地方疗伤。
估计需要花三到五天，才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那时自然要去找某些人算账了。
日本内阁、防卫省、三井寿夫……
以及——最后对他发动导弹雨攻击的、该死的美国佬。
他是个很小气的人。
这意味着他很记仇。
所以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甭想逃。
至于为什么不在这里疗伤——
不是信不过千叶桔梗，而是怕连累她。
“确实不用谢，救命之恩，哪里是一句谢谢能够报答的。”
萧玄给了少女一个微笑，接着跟她说了自己准备离开。
“先生……你的身体还很糟糕吧。”
千叶桔梗看着萧玄，深呼吸了两下，鼓起勇气说道：“其实……你可以住在这里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紧张。
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实在太好看了吧。
这个男人跟刚爬进她阁楼时已经完全不同。
脸色没有那么苍白，眼神也有了神采，像是两颗夜空中最最闪亮的星星。
一举一动，都优雅到极点，让她忍不住自惭形秽。
毕竟……她是从事那种工作的、肮脏的女孩子。
“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留在这里，很大可能会连累你的。”
萧玄认真跟少女解释：
“很多人都在找我……我还没有恢复，所以……不能让他们找到。”
听萧玄这么一说，少女脸颊憋得通红。
“先生……您是觉得桔梗会出卖你么？”
“桔梗的妈妈跟先生一样，也是龙国人哦，小时候，妈妈教我读了很多龙国的书……”
“先生一看就是博学的人，一定听过伍子胥先生跟渔夫的故事吧，如果先生实在信不过我……大不了……我也学那位渔夫老爷爷……”
这番话把萧玄吓得不轻。
着实没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是如此刚烈。
伍子胥和渔夫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伍子胥曾遭楚人追杀，被一渔夫所救，过程中伍子胥数次质疑渔夫会不会出卖他，待他下船，回头一看，却发现渔夫已经自沉于江中。
此时伍子胥才知自己误会了义士，悔不当初，却是为时已晚。
知道是自己的话让她误解了，更怕小姑娘当真做什么傻事，萧玄连忙跟她道歉。
“桔梗，我……我不是什么意思，真的……真的只是怕连累到你……”
千叶桔梗展颜一笑，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先生，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啦，桔梗才不想死呢。”
“先生若当真要走，那就再待一晚，把身体再养好些才走吧，桔梗才不怕呢，爸爸还在世时，常常夸我，说我是‘聪明的桔梗’，“勇敢的桔梗’。”
萧玄浅笑：“桔梗，我很赞同你爸爸的话，你确实聪明又勇敢。”
便决定再留一晚，等黎明时分再走。
那时再离开，其实也更安全。
长夜漫漫，已经昏睡一天一夜的萧玄，再无睡意，干脆跟桔梗聊起了天。
他沉吟片刻后，正色道：
“桔梗，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你救了我这条小命，我是如何也该报答你的，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愿望么？”
千叶桔梗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先生，桔梗救你，可不是为了什么报答的哦。”
萧玄浅笑：“所以……我是在求桔梗你，能给在下一个报答的机会啦。”
千叶桔梗犹豫一阵，有些不好意思的启齿：“唔……那么萧先生您、打架厉不厉害呢？”
“这个……”萧玄按了按眉心，“大概……还是比较厉害的。”
少女眨巴着秋水剪瞳：“那么……有没有空手道黑带厉害？”
萧玄差点没笑出来：“大概……比空手道黑带厉害那么一点点？”
“那太好了！”
千叶桔梗先是兴奋的拍起手来，然后小脸却变得更红了，非常难为情的说道：
“萧先生，是这样的哦——”
“桔梗以前有个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空手道社的社长呢，他很厉害的。”
“我们原来感情挺好的，但是后来我爸爸欠下山口组一大笔债，跳楼自杀了，山口组的人开始逼我还钱之后，他就跟我分手了。”
“其实这都没有什么的啦。只是他后来又找了个很有钱的女朋友，她女朋友偷偷来找过我一次，问他是什么样的男孩子，我也帮他说了好多好话的。”
“结果过几天他又过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还打了我两巴掌，我就有些气不过啦。萧先生，您要是真的很厉害、能够打得过空手道黑带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小小的……轻轻的……教训他一顿？”
“安啦——”萧玄学着少女说话的口吻，“桔梗，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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