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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血迹


“不知道二十几年前,那场大雾发生的时候,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洁弟喃喃道。

吴常戴上他表演常用的白色魔术手套,一语不发地仔细一一检视厨房内的炊具、厨具。

几秒之后,忽地开口:“都不见了。”

“啊?”

“所有的刀都不见了。”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流理台上、厨房墙上、水槽里都充斥着各种锅碗瓢盆、铲杓筷匙,唯独就是没有刀。

“咦,真的耶!都跑到哪去了?”吴常注意到厨房还有另一道的铁门,便一声不吭地扭头转身走去另一侧。

那铁门中央的门板上,有着象征旺家兴财的壁虎浮雕。

她都还没看清楚铁门的对面是什么环境,吴常便毫不犹豫地开启这道门,闪身入内。

她这才发现,这门也没锁上。

虽然不知里头有什么,但她更怕脱队,自然也紧跟其后。

里头的空间比她想象的还要小、还要凌乱,食材散落一地,到处都是腐烂的菜叶和早已膨  涨凸起的变质罐头。

在一片酸臭味之中,抵挡不住的她,随即卸下背包,伸手掏出防毒面具。

欲将它戴上时,发觉头盔很碍事而且又很重,正要将它取下,吴常突然大手一压,将之牢牢固定在她头上。

力道之大,令她顿时顺势屈膝了下,当即叫道:“你干嘛!”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拿掉头盔。”吴常正色道。

“不拿掉头盔怎么戴防毒面具?”

“直接戴上就好。”他说完便伸手要帮洁弟系上防毒面具的固定带。

她急忙躲开,直道:“啊那算了、算了!好重啊!”

她再次将防毒面具塞回背包里,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地呼吸,打量着小房间内的摆设。

两面都是齐天的铁质层架,最下层是一排油桶和高度及腰的大黑瓮,推测后者可能是米缸一类的纳谷粮容器。

上头三、四个层架都堆放着一大袋、一大袋的面粉、盐、糖、面类,一层是垮成小山的罐头,还有一层是篓篓发臭的蔬果。

地上那些蔬菜应该都是从其中一个翻倒的竹篓中掉落出来的。

“原来这间是食物贮藏室啊。”她边说,边东张西望。

她心道:想来也是。

要同时供应这么多孩童的孤儿院,伙食量一定相当可观。

也许乍看之下,这间的食物堆积如山,但实际上,也许还不够他们吃一个礼拜咧。

铁门右手边,则是一大台那种常在便利商店看到存放棒冰的卧式冰柜。

虽然其插头仍在插座上,但孤儿院已经被断电多年,这台冰柜如今也只是静静躺在这里,充当历史谜团的背景之一。

她抹掉玻璃拉门上的灰尘,往下瞧,里头应该都是些鱼肉等生鲜食材。

但是她不敢将冰柜打开。

光是想象里头那股酸臭味,她就头皮发麻。

这小房间吴常看的更快,锐利的双眼扫过几秒便又往铁门对面那道木门迈进。

门板上头的锁像一般公厕隔间用的那种,只有一个简易的细金属横闩,一拉便开。

而此刻,它也与前面两道铁门一样,都是虚阖上而已。

洁弟走在吴常旁边,细看那门锁,当下心里暗叫奇怪:怎么木门锁的方向跟壁虎铁门一样,都是朝向厨房。

而且为什么这门的材质和锁都跟前两道差这么多?那里面又会有什么东西呢?正要询问吴常,他就已先拉开门扉。

里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当吴常的强力手电筒和洁弟的头盔光源各自射向空间深处的瞬间,她发现这间房间非常狭长,对面的墙壁至少离他们有二十米。

而他们所处的这道木门与那面墙之中,夹着一排排如外头晒谷场般,由废弃物东拼西凑起来的桌椅。

唯一不同之处,是桌子的两边都有摆椅子。

“又有一间教室?”洁弟心里纳闷:为什么只有这间教室是在室内?难道是有些孩子比较娇贵?

“应该是供孩童用餐的食堂吧。”他刻意用手电筒光线在角落木柜上的餐具划上一圈。

“喔喔。”在洁弟左手调整头灯焦距成近处发散时,才意识到空气的味道转变了。

她松开捏住鼻子的右手,还没吸气嗅闻,一股淡淡的腥腐之味便先直扑而来,她赶紧闭气的同时,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头,当即一个不小心岔了气,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嗽连连。

“血腥味。”吴常好整以暇地说。

“陈年的。”

“什么?”洁弟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吴常的手电筒光源仍旧是远处聚焦的模式,此时照向室内深处。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强力而惨白的光线下,对面墙壁白漆如外头一般尽数剥落,上头几处与靠墙的几张桌椅一样,有着不少像是泼溅出来的黑色油漆,每处量虽不多,却颇为密集。

洁弟想起方才一路走来,在聚落间,石板路上发现的尸体,不禁瑟瑟发抖,问道:“那…那该不会是…”

“就是。”

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惧怕再次由心里深处崛起,洁弟突然感到喉咙很干涩,吞了口口水,不太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怕会成真:“血迹…”

“很明显不是吗?”

“是是是…谋杀吗?”她惊惶地说。

“也许只是谋杀,”他打量了一下墙上的血迹,“也有可能是屠杀。”

这句话吓得她猝不及防,双腿登时一软,简直都要瘫跪在地上了。

因为前面的厨房和贮藏室都没什么太大异样的,谁能预料会这么突然走进一处凶杀场景。

吴常来到食堂的另一头,走到血迹斑斑的墙壁前探看,洁弟则继续捏着鼻子,龟缩在他身后。

“枪法不错。”他语调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许之意。

“啊?”吴常向洁弟解释:杀手不只一位,都是采远距点射的方式;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墙上的血迹之中,一个个凹槽都是弹孔!

立即感到惊骇无比:到底有多少人在此丧命!难道开枪的当下,周遭的村民都没听到吗?

接着又马上联想到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大雾,顿时感到一股恶寒:难道这围绕陈府的浓雾,是用来阻绝枪声的吗?

吴常忽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M9刺刀,先后自墙上几处弹孔中撬挖出三枚弹头。

再屈膝弯腰拾起几个地上的弹壳,与弹头相互比对。

“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洁弟问道。

他戴上白手套的手指捏着子弹,放在她的头灯光束下缓缓转动,仔细端详起来。

两、三秒后,眼睛为之一亮,说道:“嗯。”

“怎样,你快说啊!”她不耐烦地催促他。

“5-5-6  NATO。”吴常以英文说道。

她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讲这个,忙问道:“这是什么?NATO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对。

NATO会员国的标准用弹尺寸:口径乘以长度5.56×45mm。”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季青岛虽不是会员国之一,但兵工厂也是比照这个标准量产弹药与枪械。”

“喔,”其实她听不太懂,但还是附和一下,“那所以咧?”

“制式步枪,”他回答她的同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确实训练有素。”

“志士?治世?哪两个字?什么意思啊?”她又是一片茫然。

吴常冷眼瞥了她一眼,目光自左边墙壁尽头的铁门,扫向右边通往楼上的阶梯。

她实在很讨厌他这种,高兴就回话,不高兴就当其他人都不存在的态度。

不过,无须吴常说明,洁弟自己也注意到另外一点。

从地上血痕来看,曾有几具尸体被拖行到半阖的铁门之外,那里就是方才庭院东面的教室。

洁弟心想:如果连我都能看出来,那吴常肯定早就注意到了。

不过依吴常那种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个性,没把二楼走过一遍,是不会就这样走出这栋长房的。

“咦,不对啊!”她突然想到。

“这里有那么多血,那尸体呢?”

“我认为是藏在府内某处。不过这里的血量不算多,就弹孔数量和现场血迹来看,案发当时,食堂里应该只有十到十五人,一遭射杀,便马上被拖到别处。”

“『案发当时』,”她复述他的话,思考着,“你是说二十几年前,那个迷雾第一次降临老梅村的晚上吗?”

“对。志刚说,时间约莫是刚入夜。从厨房正在切菜、烹煮的状态,还有水槽内没有使用过的碗盘来看,”吴常推测道,“当时应该是正在备菜,还没到孩童集合在食堂里用餐的时间。”

她精神一振,满怀希望地说:“你的意思是,大部份的孩子都安然无恙啰!”

“这个问题应该要问你。”吴常看向她,淡淡地反问:“你刚才看到多少鬼魂?”

她的心顿时咯噔一沉,可是又想到外头内院里为数众多的桌椅,希望又再次燃起,只是这次变得比方才微弱许多。

“不管我看到多少,那一定不是全部!”她说。

“但愿吧。”吴常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说完,他们的眼睛同时看向右手边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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