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裙房
“嗯,”平头男孩非常配合地回答,“当时上到二楼的有…嗯…八个男人。
三个、三个一组,各自对付一个小孩。
其中一个负责抓住人,另一个拿枪对着他,还有另一个拿着很像挖冰淇淋的东西挖我们眼睛。
另外两个男的拿枪把其他人赶到旁边那里,等着被挖眼睛。”他指着楼梯口旁的一处角落:“只要有人反抗,马上就被射杀了!所以我不敢反抗…”
男孩边说边低下头,用手摸着空洞的眼睛,“没想到他们挖走我的眼睛之后,我还是死了…那个时候很混乱,我又真的太痛了,还以为自己是痛死的…等到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到自己的身体时,才知道自己也是被射死的。”
他指了指自己,中弹的位置跟小虎如出一辙!
洁弟想到这些孩子在临死前受到多大的折磨,内心该是如何彷徨与恐惧,她就怒急攻心,气得在空中乱挥拳,大骂道:“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就不要让我逮到!”
“要啦要啦!”吴常肩膀上的长发小妹起哄道:“要打他们屁股!”
“烧他们屁股!”小虎边说边指着自己刚才被洁弟用打火机烧到的左边屁股。
“要用烧的!”吴常似乎因为洁弟、小虎和长发小妹越扯越远、偏离主题,而感到有些不耐烦,蹙眉瞪了洁弟一眼,继续追问平头男孩杀手的外貌特征。
“嗯这个嘛...他们都穿全身黑的衣服,头发很短,好像…都比你矮一点吧?”平头男孩努力回想细节:“可是看起来很凶!唉,他们长的都差不多嘛!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洁弟心想:什么叫长的差不多啊!又是讲一些没用的!衣服、发型很容易改变。
若是身高的话,季青岛成年男子平均身高大约都在170到175之间,而吴常身高最少有180。
除非像是身高超过190的小智,否则大部份的男人都很容易符合他的形容嘛!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人啊!”小虎补充说。
“很聪明?”平头男孩一脸疑惑:“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那是在我眼睛被挖走之后,才出现的吧…”
“有讲跟没讲一样,”洁弟碎念道,“一点帮助也没有!”
“不。室内地面上好几处都留着污血,可是现场却没有留下多余的鞋印和痕迹。代表他们行事有计划性、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有可能经验丰富。按照他的说法,八位杀手应是先解决掉二楼的孩子,再下去解决一楼的。在同一时间,一楼和其他栋里一定另有其他杀手控制住孩子和老师。”
吴常总结:“作风熟练又极为谨慎,外观打扮又这么相似,这些杀手一定是经过训练的某组织成员。”
洁弟实在没有太多心情听吴常在那边冷静分析,只是又惧又怒地想道:就算是什么杀人如麻的特务、行家好了,面对手无寸铁的孩童,怎么还能忍心下手?
那么狠心、冷血,还是不是人啊!
“如果说,是当年陈府灭门案的幕后凶手想回来灭掉什么证据,也不需要杀人灭口啊!而且为什么隔了快四十年才突然下手?”洁弟愤然不解道。
“很快就会知道了。”吴常的神色始终是异于常人的淡漠。
“你...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你—”洁弟指着他的鼻子,心里气呼呼骂道:你他 妈还是不是人啊!但说出口的却是:“你是不是颜面神经失调啊!”
“你说呢?”吴常先是皱眉,再回以鄙视又嫌弃的表情,证明可以完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稍安勿躁。”吴常仍旧冷静地说。
“我的预感向来很准确。”
“什么预感?是小环还留有别的线索?”
“不。而是幕后主使人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这些小孩必须死。”吴常说道。
话语之中,不带一丝感情与怜悯。
“什么!”洁弟愤怒地几近咆哮。
她寻思道:到底能有什么目的活剜眼珠、屠杀小孩?就算是深仇大恨也不应该啊!
现在整颗心被惊惧、愤怒、疑惑和同情给翻搅的乱糟糟的;要气也不是,要难过也不是。
与此同时,吴常像是听到了什么,转过身望着东侧的教室,唤着她:“洁弟,看到什么了?”她也察觉到背后好像有些动静,立刻转头一望。
只见漫天萤火虫流动的冷光之下,突然出现十几、二十个小孩;有的乖乖坐在椅子上,有的则绕着桌椅开心嬉闹、追逐着,还有四、五个女孩边在地上玩着破碎的无头洋娃娃,边哼唱着歌。
洁弟认出其中一个绑着双辫的小女孩,是吃了她乱洒的可乐糖的孩子其中之一。
“老梅老梅几株芽?无枝无叶九朵花。”双辫小女孩的歌声特别清亮:“月娘一躲不出门,宁可在家关紧窗。”
洁弟暗自惊叹:是老梅谣!难道这首童谣就是从这孤儿院里传唱出去的?同时,也因孩子们空灵的嗓音,洁弟有些鸡皮疙瘩,顿时觉得周遭气氛又阴森又古怪,想不通他们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庭院里的教室。
反观另外西面和北面的课桌椅,现在还是空空如也,一个小鬼都没有。
也不知道其他孩子跑到哪去了。
她将她看到的情景形容给吴常听。
他一副扼腕自己没有阴阳眼的样子,令她哭笑不得。
另一个坐在双辫小女孩后面、看他们玩洋娃娃的,则是刚才那位没有双臂的妹妹头小孩。
他加入他们的歌声:“绿叶绿叶几时绿?冬末春初翠如玉。大雨一来别戏水,潮起槽深难保命。”
稚嫩幼小的他,似乎也明白歌词的涵义,唱歌的同时,还会随着歌词摇头扭腰。
“水车水车几回停?竹筒无泉难为引。明火一亮石成金,夜半哭声无人影。”
他们一起做同样的手势唱着;左手捏住鼻子,右手穿过左手到鼻头形成的圈圈,摆了摆手。“金山金山几两金?只有陈家数得清。除夕一到勿近府,”他们接着举起右手,做出手刀劈落的动作。
“无脸杀绝不留情!”最后一句唱的狠戾异常,令洁弟寒毛直竖。
“小环真不应该教他们这么恐怖的歌啊!”她环抱住自己,口气有些抱怨地说道。
“喔,这倒是让我想到,”吴常说,“该去小环的房间看看了。”
“喔!”吴常身边三个小鬼发出兴奋的叫声,做出互相看向对方的动作。
明明长发小妹和平头男孩就没有眼睛,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看得到彼此。
“好耶,我想进去很久了!”小虎开心地在空中翻滚。
“带路吧。”吴常对他说。
小环的住处仍然在四合院主体格局外的东侧裙房,是困在陈府内的孩子们都还可及之处。
小虎熟门熟路地快速带他们俩穿过北栋和东栋建筑物中间的狭窄小径,来到一条漆黑的甬道之中。
小环住的裙房就在甬道的东边。
兴许是因为陈府遭灭门当年,侥幸躲过祝融之灾,而念旧的小环舍不得将之拆除改建,所以裙房外观与陈府外墙、二进回廊和后厢房一样,皆仍大致保持一甲子前的原貌。
就小虎的说法,裙房总共有三个房间;南侧两间分别是废弃的柴房和灶房,北侧一大间则是小环的住处。
虽然小环房门左右两侧各有扇对外窗,但里里外外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光线大部份都被灰尘挡住了,看进去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总是不太真切。
洁弟跟着吴常他们来到小环房的双开门扉之前,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里头会有什么。
这些小孩出于尊重都不会擅自进去,会不会其实小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躲在里面呢?就在千头万绪之时,吴常毫不客气地伸出双手施力将木门推开。
“咿—”双开门扉应声向内敞开,尘封已久的房间,在头灯光线下再次重见天日。
淡淡霉味扑鼻而来,洁弟皱着眉立刻捏紧鼻子,伸长脖子往里头张望。
房间深度比洁弟想象的浅,与食堂一样,都是窄长型的开放式空间,站在门边便能将室内格局看的分明。
门一进去是以木质镂空屏风将客厅虚掩,屏风到门扉之间的空间充当玄关。
而屏风后方右手边则是客厅。
如果厕所格局与六十年前相同的话,那位置就会在客厅与柴房之间了。
而屏风后方左边则是书房和寝室,但两者之间以一道实心的三片式木屏风隔开。
小虎在吴常开门的瞬间,就一马当先地往屋里右边横冲直撞;吴常负着长发小妹和平头男孩一同跟着他进客厅;洁弟则因为仍有些胆怯,在看得到吴常的情况下,站在玄关屏风那里一边等他们,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屋里各处。
里头装潢、摆设虽古色古香,颇具传统四合院之美,但家具、用品明显相对简朴许多,不似陈府外墙那般豪奢气派。
洁弟想,小环应该是沿用了不少以前佣人房的家具吧。
吴常绕了一圈回到屏风来,对洁弟摇头表示没有收获。
她见屋里没什么异样,便稍稍安了心,跟着他往右边的书房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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