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凡事有利必有弊，姚南乔的成功让官学里的其他夫子感到了威胁，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姚南乔很快便被顾温玉找去谈话。

        “姚夫子，作为官学的夫子，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个人，更代表的是官学的形象，你怎么可以做出那等商贾之事？”顾温玉痛心疾首地问道。

        “顾官长，若是我没有记错，我朝的法典中并没有禁止读书人写书售卖之事。”姚南乔嘴角保持微笑。

        “是，法典上的确没有。可是，你身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你的行为举止，在无形中会影响你授课的学生们，难道你希望她们以后不读书都去行商吗？”顾温玉皱着眉头问道。

        “倘若行商贾之事能让我的学生填饱肚子，我为什么要反对？我教授她们知识，是希望她们用这些知识将日子过好，所以自然不必拘泥于朝堂还是市井。”姚南乔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你简直妄为读书人，人有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你如今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自甘堕落！”顾温玉指着姚南乔的鼻子骂道。

        “顾官长，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若实在觉得姚某有辱斯文，那姚某辞去官学夫子一职便是。感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后会……算了，还是无期的好，像您般厌弃我，应该不会想要再见面。”姚南乔对着一脸恼怒的顾温玉拱手抱拳道。

        尽管姚南乔已经与顾温玉闹得不欢而散，可是身为一个负责任的夫子，她必须要给她授课的学生们一个交代。

        像往常上课一样，姚南乔手中拿着自制讲义走进课堂，然后开始给底下的学生们讲课。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在官学内的最后一堂课即将结束。

        “同学们，这几个月以来，夫子我给你们讲了无数次课，而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给你们讲课。”姚南乔嘴角含笑一脸平静地说道。

        “夫子你要去哪？为什么不教我们了？”以林思为首的学生，情绪激动地注视着姚南乔，眼睛红红地问道。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夫子我不适合再教你们。可是没有关系啊，你们以后遇到问题还是可以去小院子找我，我还是会帮你们解答。”姚南乔温柔地安抚着情绪低落的学生们。

        “夫子，我不要你走。”以林思为首的学生冲向姚南乔，将她抱住说道。

        “哎呀，哭什么？人生无不散场之宴席，更何况你们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夫子我了。以后你们不管是想找我问问题，还是想我做的吃的，还是可以来小院子里找我的，我都会在。”姚南乔低头轻轻拍了拍林思几人的后背笑着说道。

        “呜呜～”可惜尽管如此，林思等人还是依旧沉浸在伤心难过之中。

        姚南乔不是一个喜欢煽情的人，所以就算是离别，也不希望以泪水的方式结束自己在官学里的最后一堂课。

        “同学们，夫子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姚南乔看着自己身边眼睛红红的学生们，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

        “相传在很久以前，蜀地边境有两个和尚，其中一个贫穷，其中一个富裕。穷和尚对富和尚说：“我想要到南海去，怎么样？”富和尚说：“你凭借着什么去呢？”穷和尚说：“我只需要一个瓶一个饭碗就足够了。”富和尚说：“我几年来想雇船顺着江水去南海，还没有成功。你凭借什么去！”到了第二年，穷和尚从南海回来了，把去南海的事告诉富和尚。富和尚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同学们，你们要知道，西蜀距离南海，不知道有几千里远，富和尚不能到达而穷和尚却到达了。人立下志向，难道还不如蜀地边远地方的那个穷和尚吗？因此，天资聪明和敏锐，虽然可以倚仗却也是不可以倚仗的;自己倚仗着聪明与敏锐而不努力学习的人，那就是自毁前程的人。昏昧和平庸，好像会限制人，却也限不住人;不被自己的昏昧平庸所局限而努力不倦地学习的人，是靠自己的努力学成的。

        所以，同学们就算夫子我不在官学里授课了，你们只要坚持不懈地朝着目标去努力，一样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姚南乔笑着鼓励道。

        姚南乔并不是一个喜欢怨天尤人的人，面对突然多出来的空闲时间，她在踱步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想着的不过是今天要做什么菜。

        在官学外居住的这段时间，已经让姚南乔成为了各个摊贩眼中的熟客，所以此时见到提前出现在菜市场的她，大家都忍不住打听原因。

        “没什么，不过是工作不顺心，辞职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姚南乔轻描淡写地回答。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以姚夫子你的能力，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工作。”摊贩们笑着说道。

        “谢谢，借各位吉言了。”姚南乔笑着说道。

        人怕出名猪怕壮，姚南乔不是不懂摊贩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妒忌以及幸灾乐祸，可是这又能怎样？她们眼中的情绪并不会伤害她分毫，而她心里不舒服却是可以不再光顾。

        拎着蔬菜瓜果的姚南乔，在自家门前被前来开门的傅雁卿狠狠抱住。

        “你怎么了？”姚南乔一脸不解地问道。

        “乔乔，我要回家了。”傅雁卿一脸难过地说道。

        原来随着她们书肆的名声越来越大，一直在寻找傅雁卿和傅子瑜的傅家人终于找到了平城。

        “姚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傅皓尘看着被傅雁卿抱住腰的姚南乔笑着说道。

        “的确。傅公子，你们若是不赶时间，一起吃顿饭再启程吧。”姚南乔笑着提议。

        “客随主便，刚才就一直听子瑜说姚夫子的厨艺不错。”傅皓尘笑着点头。

        “厨艺不算多好，难为子瑜她们愿意捧场。”姚南乔自谦道。

        也许是气场不合，同样是傅家人，姚南乔面对傅皓尘时，明显没有面对傅雁卿和傅子瑜时那么轻松自在。

        姚南乔做菜的时候，傅雁卿一如既往地在旁边打下手，在这过程中，姚南乔免不了和对方提起她辞去官学工作的事情。

        “什么？那个顾官长居然这样说你，不行，我找她理论去！”傅雁卿听完姚南乔的话，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说道。

        “好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我和你说这件事情，一来是想要告诉你不必担心你回家后书肆的事情无人管，二来是我想着既然不用再去官学授课了，那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准备写新书了。”姚南乔按住傅雁卿的肩膀说道。

        “行，我听你的，不过书肆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你专心写书就可以了。”傅雁卿一脸自得道。

        “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放心写书了。”姚南乔惊讶过后，笑着点头。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相互的，就像傅雁卿当初那么支持相信她一样，她对傅雁卿在书肆管理经营上也充满了信任。

        饭菜上桌后，姚南乔注意到傅皓尘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傅公子似乎有问题想要问我？”姚南乔放下碗筷看着傅皓尘。

        “是，刚才我无意间听到姚姑娘提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所以我想请教一下姚姑娘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傅皓尘放下碗筷一脸认真地问道。

        “原来傅公子想要问的是这个，其实我认为针对这个问题，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不同的解读。第一种解读，是告诉大家做人要低调，不要过度发扬自己的个性，否则会被打压；第二种解读，说的是人要想真正超越别人，必须承受“摧之非之”的代价，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真正优秀的人，必然要经历苦难；第三种解读，就是人不要有妒忌之心，不要嫉妒比自己优秀的人，而是要成为他们，一起成长，彼此竞争。

        这三类解读，各有各的道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说法去表达不同的心态或是立场。

        而说完这三种解读之后，我再来说说我的切身体会，来说说这其中的深意。

        木秀于林，这个秀，从观念上来讲是指高出其他的树木，那么风必摧之，是指的比其他树木高出的部分，因为没有了大家的共同对抗，所以就会导致被风这样的力量毁灭。

        那么，风摧毁的，仅仅是针对这个所谓秀木吗？显然不是。

        风和树木，其实原本就是对抗的关系，风过林境，林必挡风，这可以说是天生的对抗，而作为林这个体系下重要的组成，树木越高，对于风的抵挡就会越有效果。

        由此可见，这是两个庞大的，具备一定规模的，对抗体之间的斗争，而不是“某个个体太秀了，所以就要灭掉这个个体”类似这种粗浅的结论。

        进一步说，木秀于林，是“优秀”的错吗？

        木秀于林，优秀的树木应当是典范，是代表，是作为林这个集体的要求，更是作为木这个个体成长的标志，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全村的希望”却成为了一种“不要出头”的说辞呢？其实，这不是秀木的问题，也不是风的刻意针对，

        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形成林这个群体之中其他的木，为什么在这个林中，其他的木没有成长起来？为什么其他的木，没有形成更有对抗的林？这才是根本所在。

        风还是林，都是一个集体的存在，这就好比我们所说的能够摧毁秀木的大风，也必然是一股力量的集合，自然界一股清风徐来，是不可能造成摧毁树木这样的威胁。

        所以说到底，这是集团与集团的对抗，而一个集团里最优秀的力量，明明需要被保护，被重视，但其结果不仅让他孤军奋战，独自对抗原本需要群体对抗的力量，甚至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没有丰碑，却有了一句颇具嘲讽的掂量。

        这种不合理的结果，表面上是在强调规则，强调规矩，其实是什么呢？

        这其实反应了一个低能群体的群体暴力行为。

        如果把这个关系引入人际关系的问题上，我们就会发现，有些时候我们做的比别人好，遭人妒忌，这并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是环境的问题，而是其他人的问题，

        你优秀你努力，所以你是错的，我们浑浑噩噩，我们混吃等死，所以我们是对的。

        这种颠倒是非的情况，其实在很多群体之中都有出现，在这些群体之中，大多数人都是低能，低素质者，当这些人看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时，就会针对这个人开展攻击行为，让他承担更多的责任，让他背负更多的使命，等到某一天他倒下的时候，这群人就开始嘟嘟囔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应该低调点，不要做跟大家不一样的事情！”

        其结果，就是优秀的人被排斥，卑劣的人占领了道德和舆论的高地，他们不在乎外面的风有多大，他们只在乎一件事，我们不行没关系，但是谁比我们行，我们就要让他倒下去！

        但是，我们又没有本事让他倒下去，怎么办呢？那就等风来就行了。那么这里的风，又“代表”了什么呢？”姚南乔望着若有所思的傅皓尘，笑着问道。

        “……”傅皓尘望着姚南乔的眼睛，久久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得不承认姚南乔给出的回答，已经远远超出傅皓尘的认知范围。而他之所以选择问姚南乔这个问题，其一是他在考察傅子瑜的功课时不下十次听到对方夸赞姚南乔的话，他心里有些吃醋。其二则是因为他在商场上三番五次遇到这样类似针对的情况。

        “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回傅家的马车上，傅子瑜看着独自出神的傅皓尘问道。

        “没什么，子瑜是不是很喜欢姚姑娘？”傅皓尘摸着傅子瑜的头发问道。

        “是啊！姚姐姐不仅会教我读书写字，还会做好多好吃的。”傅子瑜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是吗？她这么厉害啊！”傅皓尘笑着说道。

        此时感叹姚南乔厉害的傅皓尘，并没有意识到他心中已经对姚南乔渐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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