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三十二章
中原中也当着守在首领办公室的手下的面敲响了门。
“首领，是我。”
“进来吧。”
得到回应之后，中原中也立刻推开了门。
特别制作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身后闭合，中原中也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面色不善地走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
“喂，太宰，”黑手党干部双手撑在桌面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首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中也今天可真是急躁啊，”太宰治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无辜地看着他：“说的话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深雪。”中原中也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那家伙的想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两个……”他咬紧了牙关，不情不愿地吐出了后面的话，“现在是怎么回事？”
“诶呀，这可真是……”太宰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让我猜猜——”
“深雪小姐她，莫非，向你告白了？”他没什么诚意地拍了两下手，“恭喜哦，中也。”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劝告自己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讨厌的青花鱼，更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是他能随意揍飞的对象。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中也的意思是什么呢？”太宰治身体前倾，拉近了和中原中也的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对深雪小姐是怎么看待的？还是说……”
“对于她贪心的想法，我是怎么想的？”
“不要明知故问！”中原中也大力拍了下桌子，“你这家伙，就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哪里的话~”太宰治一副悠哉的模样向后缩了一下，然后敛了笑容：“虽然我确实是很乐意一直瞒下去就是了。”
“你……！”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不论中也你和我再怎么不甘心也不会改变。”暗色的鸢眸盯着他，“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同样的问题被抛了回来，中原中也哑然。
他和深雪好歹也认识那么多年了，要说对她的了解程度，恐怕也就太宰治能和他争上一二而已。
他再清楚不过深雪的意思了。
表面上说的是他怎么做都行，其实就是如果他选择放弃的话那就别想再有反悔的机会，而与他恰恰相反表示“支持”的太宰治搞不好就成了那个得利的渔翁——就算深雪觉得自己能坚持着想法不改变，也难免会被太宰治找到空子。
一想到那种结果就让他体内污浊的力量蠢蠢欲动。
但是——
中原中也狠狠瞪着太宰治。
要他和青花鱼讲和，那更是天大的玩笑。
“中也不会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太宰治哼笑了两声，“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会选择独占深雪小姐。”
他压低了声音，以只能由自己听到的音量说道：“毕竟这个世界最先发现她的特别之处的，可是我啊。”
“……啊，我想起来了。”仿佛脑子里的那条线被彻底的理顺，中原中也喃喃道：“那个时候对你说的话。”
“为什么——”
“我不直呼深雪小姐的名字？”太宰治歪头，“因为我们两个正在打持久战呀。”
“先叫出对方名字的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输家。虽然并没有明确的纸面规则，也没有说出来过，但是规则就是规则。”
最开始太宰治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拥有着异能力之外的力量的女孩是个危险人物，所以要保持距离，不能因为好奇心而放松警惕。等到得到记忆之后，这个称呼就变成了他在另一个领域和深雪保持距离的标志——“外面”的他在戳破那层透明的壁障的时候选择了改变称呼，所以他和深雪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太宰治开始舍弃敬语，那就是他屈服的证据。
因为中原中也那边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他才愿意去赌一个可能性。
“不过果然这个规则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嘛，”太宰治鼓起了脸，“主动权都被握在深雪小姐手里，我的胜算太低了。”
“都是中也不好。”
“哈啊？？”中原中也低声吼道：“明明是你们两个的问题吧？！”
“不对哦，是中也的问题。”太宰治晃了晃手指，“如果不是因为中也是个‘好人’的话，深雪小姐就不会这么着急了。”
“你这家伙，真是净会说一些让人倒胃口的话。”中原中也咂舌。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深雪小姐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黑手党。”
“有着自己那一套行事准则，看上的猎物就绝对不会放手，”他看上去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黑夜里奔逃的野狗，无论伤口如何流血也不会放弃那一点饵食。”
“很不巧的是，我也是个黑手党，还是个首领呢。”太宰治眯起眼睛，看着中原中也一脸纠结的表情，感到颇为好笑似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中也你，再怎么是个‘好人’，也依然是个黑手党。”
“本能是不会变的。”
“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挥了挥手，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打了个哈欠，就是一副要赶客的样子了：“说得这么多我都累了，中也也快点走吧，睡觉还是喝闷酒都随你，去加班工作也可以。”
“我的睡眠可是很宝贵的。”
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中原中也觉得来找太宰治想认真谈个话的自己更蠢了。
从这滩黑泥中能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吗？他只会煽风点火而已。
留下一句“我早晚要杀了你这个混蛋”，将大门用力地甩上，漆黑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就又恢复了寂静。
“可真是……”太宰治拿下遮住脸的手，侧头看向暗淡的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会给我找麻烦啊。”
暗色中漾起扭曲的波纹，一点点显露出了被隐藏起来的人。
深雪靠墙坐在地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满意了？”太宰治走到她面前蹲下，似笑非笑地说道：“中也还真是好运气。”
半个小时之前他收到了来自深雪的短信，看到“一会儿去你那里躲一下”的内容，他就思考了各种可能性。
太宰治知道深雪去和中原中也出去小酌一下了，能让她要“躲一会儿”的事？
等到深雪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脸色沉郁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才从她那里收到了干巴巴的正确答案：“我和中也坦白了。”
太宰治的第一反应是“果然如此。”
从那盒巧克力开始，深雪平静的表面下就是摇曳的理性。
即使无论是深雪还是太宰治自己，都对中原中也抱有“信任”，但是这和深雪本身具备的极低的安全感并不冲突。
太宰治还想着深雪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第二反应就是嫉妒。
妒火来得突然而浅淡，让太宰治都觉得只是错觉而已，但是鼓动的胸腔里那点憋闷感告诉他，他确实是在嫉妒——即使这个世界是他先得到了深雪的吻、即使他和深雪拥有着共同的秘密，先一步得到她主动告白的还是中原中也。
他并不是真的特别在乎嘴上那些甜言蜜语，毕竟他们两个还在互相较劲，只是难免会因为男性的自尊和占有欲而感到相应的酸意。
除此之外，难得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的深雪也带给了他不少额外的乐趣，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外露的挫败感让太宰治觉得自己忍耐的痛苦多少得到了点报复性的快感。
“是运气很差才对吧。”轻轻咬着自己右手的拇指指甲，深雪含糊地说道：“要不然就不会遇到我了。”
“是幸运哦。”将她的指甲从折磨中解救出来，太宰治看着眼前泛着淡粉色光泽的角质层，“起码对我来说是。”
“呵。”深雪用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也许我该说声谢谢？”
“道谢就免了，”太宰治把手覆在她的上面，嘴角上扬，“我比较想听一下告白呢。”
“呐，作为我刚刚耐心‘开导’中也的回报，让我也听一听吧。”
“小心眼的男人可不怎么受欢迎。”深雪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那我得想想有没有别的好听点的说辞。”
“你不是最擅长花言巧语了吗？”太宰治闭上眼，双膝跪地，像虔诚的信徒一样趴伏在她屈起的膝头，任由脸上的手移到了他的头顶，“深思熟虑后的话反而没有价值哦。”
“太宰。”
“嗯。”
“现在的你，是你想要成为的人吗？”
“不知道哦。”太宰治即答：“我只是个黑手党而已。”
“是吗……呐，太宰，看着我。”深雪的手滑到了他的下巴。
太宰治依言睁开了眼——只是一道缝隙，看着深雪的脸一点点凑近。
“看到了吗？”近到失焦的距离，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脸上，女子如此问道。
然后——
是柔软的唇。
轻吻落在他的睫毛，太宰治下意识闭上了眼。
眼下、脸颊、鼻头、挡住另一半脸的绷带、下巴，最后是他紧闭的嘴。
“这世界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短促的吻啄在他的嘴角，“只不过你若是看向我的话——”
“我就会回望你。”又一个吻落下，不像情侣间的亲昵，倒像是小孩子表达亲近的证明，“反正我总是在这里的。”
“……深雪。”
“嗯？”
太宰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倒霉的吧。
“我不会原谅你的。”
“没关系哦。”深雪的双手勾住了他的后颈，“如果这是我的罪……”
“这里就是最好的断头台。”
她将拉着同行者一同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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