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爱心孤儿院（四）

里街中学位于龙潭市郊的里街镇，学校面积不大，历史却是久远，无论是校园里的参天古树，还是砖红色的斑驳墙壁，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所曾在历史洪流中沉浮的校园有着怎样厚重的过往。

        再次见到阿乾是在古老的学校大门口，他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蓝白相间的校服也是皱皱巴巴。一见到褚辞，便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出来。

        褚辞将他带到一旁的大树下，问道：“阿乾，究竟出什么事了？”

        阿乾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哽咽得根本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哭着，好似要哭个惊天动地，将心里的难过委屈，都一股脑哭出来。

        刘璃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褚辞的肩膀，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哭了一阵，阿乾似是脱了力，颓然地靠在褚辞的身上，渐渐平静了下来。抽抽噎噎地说道：“小朱哥，他不是被领养走了。”

        褚辞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阿乾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褚辞，一字一句道：“小朱哥，没有被领养。”

        褚辞双手扶住阿乾的肩膀，弯下腰，双眼盯着阿乾，只见对方确实毫不回避地回视着他。褚辞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哑声问道：“那小朱去哪里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阿乾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他一把一把地擦掉，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看到院长和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把他绑走了。”

        听到这话，就连在一旁站着的刘璃都不禁变了脸色。

        褚辞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摇晃着阿乾的身体，希望他只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他严肃道：“阿乾，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做被绑走了？”

        阿乾见褚辞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情绪又激动起来。他掀开褚辞抓住他肩膀的手，道：“你们都不相信我，都不相信我。”说完，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褚辞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好似有百十万只蜜蜂苍蝇蚊子，在脑袋里飞舞，而周边却是可怕的安静。他只能看见阿乾张大了嘴在哭泣，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稚嫩的脸颊，滴落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胸口处已经濡湿了一大片，但是他却听不见他哭泣的声音。紧着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看着就要倒下，幸好刘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坐在了大树下。然后也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乾，挨着褚辞坐在了粗壮的大树根旁。

        刘璃在阿乾面前蹲下，与他面对着面，问道：“我们没有不相信你，把事情说清楚好吗？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阿乾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脸上是不容置疑，目光是温暖鼓励，他犹豫了一瞬，缓缓道出了那件一直压在他心上的，犹如一座大山般的事情。

        小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做完晚课的阿乾和小朱乖乖地躺在床上，几位教员安顿好他们之后便离开了。宿舍里渐渐传来小小的呼噜声，阿乾也是昏昏欲睡，却突然被一双手摇醒了。

        房里一片漆黑，只见小朱正悄悄摸摸地半趴在他的床边，见他转醒，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道：‘“嘘。”

        阿乾乖巧地点点头，小朱才松开了手。

        睡眼迷蒙的阿乾揉了揉眼睛，小声道：“小朱哥，你干什么啊？”

        小朱一脸神秘：“我今天发现个好玩的地方，想不想去看看。”

        阿乾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月亮都躲进了无乌云里，只有几颗小星星在执着地闪烁着，心里有些害怕，便想委婉拒绝：“这么晚了，如果被发现，我们俩就死定了。”

        小朱一脸自信，道：“放心吧，徐教员她们这个点都睡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阿乾还想拒绝，就听得小朱继续说：“你不会是害怕黑吧？”

        十来岁的少年人正是胜负欲最旺盛的时候，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阿乾一咬牙，掀开被子，也蹑手蹑脚下了床，嘴里嘟囔着：“谁害怕了。”

        于是，两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穿梭在黢黑的夜里。小朱牵着阿乾的手，贴着墙根绕过几栋房屋，几弯几绕，来到一个小门前。门是木头做的，经过风吹雨打，有些许毛刺和木屑，摸上去有些扎手。一把大铁锁将门与框连接得严丝合缝，不透露门后世界的一丝半点。

        阿乾停下脚步，拉住小朱的手，打着退堂鼓：“小朱哥，我们不能出去的。”

        小朱将阿乾的手甩开，又回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几步走到门口处，小心翼翼地取下铁锁，轻放在地上，回头对阿乾说：“放心吧，后面也是咱们的地盘，这只是院长用来吓唬我们的障眼法。”

        阿乾还是有些踟蹰，但眼见着小朱已经穿过小门，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阿乾还是追了上去。

        一段不长的小路走得阿乾胆战心惊，他几步追上小朱，紧紧地拽着小朱的衣角，生怕他丢下自己。感觉过了好久，小朱才道：“到啦。”

        阿乾从小朱身后探出脑袋，正巧月亮也从乌云后头探出脑袋，皎洁的月光洒在周围的绿色植物身上，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边，照得绿油油的叶子宛如绿宝石般闪耀。再往前是一片小池塘，波光凌凌，水面铺满碧绿的荷叶，还有珍珠般的水滴在上面滚来滚去，调皮可爱。

        眼前的景色太过美丽，宛如仙境，阿乾忍不住感叹道：“哇，好漂亮啊。”

        “漂亮吧。”小朱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以后这就是咱俩的秘密基地啦。”

        “嗯嗯。”

        玩了一会儿，阿乾仍旧意犹未尽，还是小朱提醒他：“阿乾，我们该回去了，不然明天要起不来了。”

        阿乾这才依依不舍地任由小朱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去。回去的路好像要短很多，很快他们便再次穿过小门回到院子里，而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院子，此时却又隐隐的灯光穿透院子中间的香樟树，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阿乾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发慌，声音也有些发抖：“小朱哥，是不是我们偷偷跑出来被发现啦？”

        小朱心里也很慌张，表面上却保持住了平静，道：“不会的。不是的。”

        亮起灯的房间是院长的办公室，也是两人回宿舍必定会经过的地方。两人猫着腰，打算从窗户下趟过去。但就在经过院长门口时，里面传来的声音引起了小朱的好奇，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小朱抬起眼往里面瞧了瞧，只见里面除了院长，还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院长站在桌子前面，两个男人则是一个坐在院长的办公椅上，一个手插在裤袋里，斜斜地靠在办公桌旁，一手把玩着一支中性笔。

        “不可能，这件事没有得商量。”院长坚决地说。

        “你以为你还有得选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淡淡开口，满是不屑。

        “之前说的，你们给我们资助，我也把小八给你们了。现在又这样出尔反尔，我这里是孤儿院，不是人口贩卖所。”院长看上去很是生气。

        两个黑衣服的男人却是不为所动，道：“你以为，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院长歇斯底里，却又极力克制自己，反驳道：“我是为了这里的孩子们……”说着她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眼角隐隐有泪水溢出。

        小朱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了小八的名字，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肉嘟嘟软乎乎的小弟弟，他才到孤儿院没有多久，就被领养了，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而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当时来领养小八的男人。

        小朱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总之不是来抓自己和阿乾的就好。他深刻觉得自己应该带着阿乾赶紧回宿舍，不然被院长抓到又免不了一顿惩罚。却不料在后退的时候，碰到了走廊边的多肉盆栽，“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谁？”屋里的两个黑衣人快速走了出来。

        “快走！”小朱推开阿乾，自己却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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