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江停云顶着刘肃的目光走上前,在德妃宫里蹲久了的双腿还有些颤抖,她微微一福身,口中道:“豫王殿下。”
刘肃看着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不是豫王。”
江停云忍不住轻轻挑起眉毛。听德妃的意思,皇上着三司法会同审理大皇子一事,可还没开始审,就已经夺了刘肃的爵……
是真的借势打压刘肃,还是仅仅在安抚德妃和安家的情绪?看刘肃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概是后者。
看来永兴帝并不想这么快地确定继承人。三角才是最为稳固的结构,已经失去了一个大皇子,如果再废了刘肃,不论二皇子还是皇贵妃都会觉得自己大有希望,届时两虎相争,恐怕会搅得朝局乌烟瘴气。
所以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刘肃做的,不论永兴帝喜不喜欢刘肃,他都不会让刘肃太狼狈,对真凶也是一样。江停云想到这里,忽然遍体生寒——凶手不会是早已想到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兄弟悍然出手吧。
刘肃见江停云神色变幻,沉默片刻,转回身去:“走吧。”
江停云回过神来,落后刘肃一步,跟着他向宫外走去。
刘肃微微放慢了脚步,等江停云走到他身边来。江停云察觉到自己似乎走快了,正想略停一停,却听见刘肃道:“皇上方才将我贬为郡王。”
她立时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永兴帝对刘肃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容,大皇子的事情,不论三司法审理出什么结果,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刘肃是逃不了的,到了那个时候,依旧要领责罚。现在没有将刘肃的爵位一撸到底,也是为了给将来的处罚留下空间。
只是江停云却有些想不通永兴帝为何要这样做。从那次宫宴便能看出,他对刘肃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忽视,不像是会为他打算至此的慈父。
况且就算是将刘肃的爵位收回,过个一两年,办件漂亮的差事便能再赏回来,何必非要冒着激怒安家的风险保着刘肃。这样反而会给他树敌。
江停云敛下眼中的情绪,低下头虚情假意道:“郡王爷是天之骄子,定能化险为夷。”
刘肃一笑,转而道:“你方才做得不错。”
方才?江停云有些疑惑,方才她好像只是在恒翠宫中对德妃说了一些话。他怎么会知道方才自己做了什么?
刘肃偏头看着她,慢条斯理道:“豫王家世不显,外无助力,此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听着刘肃故意拉长的声调,江停云只觉得刚刚落下的冷汗一瞬间又爬满了脊背。恒翠宫中只有德妃母女和她们的亲信,刘肃刚刚才从御前出来,这些话到底是如何这么快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请娘娘千万不要认敌为友,令亲者痛仇者快啊……”刘肃不急不慢地复述了一遍江停云方才说的话,
江停云不知他是何意,小心翼翼道:“是民女僭越了。”
刘肃仿佛心情很好,闻言说道:“你说的是实话,有何僭越可言?”
江停云不好再接话。她觉得自己有一点肯定说错了,豫王怎么可能外无助力。连此刻恨他入骨的德妃宫中发生的事情,不出一刻钟他便能掌握。这不是外无助力,这是手眼通天。
刘肃似乎比她认为的更加厉害,江停云想起第一次入宫参加宫宴时,他还提醒自己隔墙有耳,不该问的不要问。现下这个局面,他不是更应该谨言慎行,怎么就敢直接在宫中说起这些事情。
他是永兴帝的宝贝皇子,自己可什么都不是,这些话都是自己说出来的,若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刘肃见江停云面现忧色,轻咳一声道:“此事出你口入我耳,不会再有更多人知道。”
江停云实在没忍住,转过头看了刘肃一眼。上位者经常喜欢给自己的下属画饼——跟着我混,我罩着你,江停云非常了解这些套路。只是刘肃现下已经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又如何觉得自己会相信他能罩住自己。
江停云暗中腹诽,口中却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四皇子殿下了。”
刘肃点了点头。他正负手走在宫巷之上,明明已成了谋害自己亲哥哥的嫌犯,他却好像没有丝毫担心,甚至有自信向自己保证,自己在德妃宫中说过的话不会被传扬出去。
他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江停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刘肃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倚仗。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蒙蔽圣听,他若是能将手伸到皇宫里……
难道他早知道有人想借他的手谋害大皇子,他只要假作不知,到时候顺势而为,就能借势除掉一个对手,还能把自己摘个干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停云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若真是如此,刘肃这个人未免也太阴险毒辣。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既然她注定要与刘肃为敌,自然不希望她的敌人如此难缠。
况且此人的防心未免太重,就连在自己的幕僚面前都要演戏。江停云想起他进宫前在府里的表现,完全不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是说……他其实是演给自己看的。把自己变成了他的刀,心甘情愿地替他冲锋陷阵……
江停云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就像前世做阅读理解,往往作者自己都没有那个意思,反而是做题的人想得太多,平白为一些简单的事情安上了复杂的意思。
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江停云劝慰自己。能看出他的阴谋算计,岂不是说明自己棋高一着。
此时他们已出了宫,坐上回郡王府的马车。刘肃破天荒地没有骑马,反而跟着她上了马车。说来也奇怪,从到了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被刘肃抓走了,但这还是江停云头一次跟刘肃这么近距离地待在一个密闭空间内。
此前他恐怕是为了给滇州一些接触她的机会,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刘肃正端着个茶碗喝茶,江停云老实地坐在马车一角,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花纹发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刘肃放下茶碗,看向她问道:“你进宫之前说,对于我要找的东西,你已有些眉目了?”
来了。
江停云当时为了提醒刘肃,自己对他还有用处,不得不提前将找到藏宝图的事情透露给他。只是当初与谢寻商量过,要等滇州耿将军回信之后再安排京都的事宜,此刻却有些不好交代,只好拖拖进度。
她脑子转了转,开口道:“前两日我整理从前的字画,发现其中一张里面有夹层。”
刘肃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道:“哦?夹层里面是什么。”
江停云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滑稽,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对着飙演技。经过这一番磨练,若是再回到现代,她说不定都能靠自己的演技找到一份演戏的工作。
“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字条,却只有‘六二’两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的脸上适时露出困惑神色。
刘肃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启发道:“既然是字画,或许跟你读过的书有关。”
江停云颔首:“这几日我会在书箱里再找找。”
两人议过了此事,便有些相顾无言,好在已有了些此前日日对坐吃饭的默契,刘肃再次端起茶碗来喝茶,江停云继续看着裙角发呆,倒也不显得尴尬。
回到采薇院,已是天色将晚,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
刘肃竟又到了采薇院里,流水般的丫鬟端上精致菜肴,两人像前几日一般对坐着吃完了饭。
吃罢饭,刘肃便问道:“你寻到的字条在哪里?”
以刘肃的性子,确实该来看看。江停云起身进了内室,拿出那幅劝学。谢寻去扶风郡后,她就把他裱好的字画又重新用簪子划开,把那张字条放了回去。
江停云把字画拿给刘肃,刘肃从夹层中抽出写着“六二”的字条,仔细看了看,却也没说什么。他定然不会这么快便提醒她,否则有些太刻意了。况且如今刘肃卷进了大皇子的事情,恐怕暂且无暇顾及这些。
送走了刘肃,江停云才觉得自己终于放松了下来。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骤然松懈,她感到无比困倦。
当归和茯苓见她疲惫,忙上前服侍她洗漱。打发走了两个侍女之后,还不到郡王府诸人就寝的时间,谢寻恐怕还不能来,江停云索性先歪在枕头上睡一会儿。
回想着白日德妃的疯狂,又牵挂着谢寻过来的事情,江停云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异常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额头落下什么冰凉的东西,她猛然睁开眼睛。
“你在发烧。”
是谢寻的声音。江停云被按了回去,复又闭上眼睛。竟然发烧了么……看来自己的身体还是太差了,高压之下自然受了影响。
“很烫么?”江停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一条冰凉的毛巾。
谢寻竟然懂得物理降温法,她的心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是由于脑子还有些迷糊,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抛诸脑后。
“你睡吧,我看着你。”
谢寻说道。江停云的心踏实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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