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应召而聚
暨宁被风若不明所以的灵鸟所惊，一时失了分寸，径自闯入封旭延的厢房。
只见封旭延正将一只茶杯放到冥寞面前。
他看向冥寞的神情，在暨宁看来，显得有些诡异却又有一丝熟悉感。
很难说清那究竟是什么情绪。
暨宁回神，急道：“风若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封旭延收敛情绪，问：“宁宁何出此言？”
暨宁定了定神，口齿清晰地道：“风若方才传来一只灵鸟，那灵鸟上沾了鲜血，传音之声也断断续续，难以拼凑内容。”
冥寞倏地抬眸，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角。
封旭延不慌不忙，冷静问道：“你回信了吗？”暨宁先是一愣，封旭延见状，已心下了然，轻声道：“无妨。眼下风若情况不明，咱们也不好再耽搁，且通知苏若晨他们吧，我们得速速前往东陆。”
暨宁点头，封旭延又道：“你去找罗白，我去找苏若晨他们。一会儿在谷口见。”
暨宁闻言，当即点头，转身离去。
几乎是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忽然想起来，她为何觉得诡异，却又觉得熟悉。
诡异的是，这个表情不该出现在封旭延脸上，起码不应该是他对着冥寞。
熟悉的是，她曾无数次在师父的脸上见过这样的情绪。
人们常称之为……悲悯。
……
罗白和暨宁皆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但苏若晨还要同他爹娘告别，因而罗白和暨宁在谷口等了一小会儿，才看到封旭延带着其他人疾步而来。
苏若晨微微点头：“抱歉。”
暨宁摇头：“无妨。”
封旭延在离他们几步远之外，伸手开了道阵门，跟瞬移阵略有不同，也跟血玉笛所召的阵门也有些不同。
但暨宁见他手中萦绕蓝紫色的淡光，故也能猜出几分。
苏若晨有些讶然，刚要上前，萧寂按了按他的肩，轻声道：“是妖力。”
封旭延是小妖王，大抵也只有暨宁这个见证者、萧寂这个天官以及冥寞这个曾言漏网之鱼的冥族，略知一二。
所以苏若晨乍一听到妖力二字的时候还有些迷茫，还想再问，几人瞬间被阵门的光裹挟着前行。阵门尽头是一扇黑沉沉的大门。
几人将黑门推开，门后场景尽映入眼帘。
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人只是事不关己地继续从他们身边走过。
苏若晨回头一望，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门是一家酒楼的侧门。
是佳韵。
他们就在故安城内。
春风传来一些百姓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
“嘘——小点声。”
“怎么了？”
“据说各大门派齐聚东陆，本来是件好事，但昨夜东岳皇忽然下令封城门。”那人说得极其小声，但暨宁等人习武，耳力极好，闻言皆面面相觑。
暨宁刚要开口就发觉自己的乾坤袋忽而骚动。
苏若晨脸色凝重，一只手也死死摁住他的乾坤袋，像是要抑制住什么。
萧寂眯了眯眼，右手指尖微动，看上去就像在算着什么，脸色微变，看了眼封旭延，道：“天要有异象。”话音刚落，来来往往的百姓忽然有人惊叫：“看！快看！天……天空！”
暨宁等人闻声，立即抬头望过去。
就在冥林的那个方向，那片高空倏忽生出一片黑云，依稀可见那处长风高卷，黑雾翻涌。
说来奇怪，那片乌云就在那处不住地翻涌，它的旁边依旧是晴空万里，就像高远的苍穹被一分为二，一边晴，一边阴，带着强烈的割裂感。
暨宁眸色一动：“是冥林！”
再一思量风若的灵鸟提及的几字——
暨、救、我、冥、阵、异。
“暨宁救我，冥君之阵有异动？”她喃喃自语道。
话音未落，她身上的乾坤袋自内至外破出一道强烈而刺眼的光芒。那光被乾坤袋上的禁制压制着退了几分，又漫了上来，仿佛经历着反复的拉锯。
不消多时，那光占了上风，乾坤袋甚至来不及发出哀鸣，一瞬间被强光撕破，里面的东西零零落落掉了一地，唯独冥君的那九道养灵囊整整齐齐地浮在众人眼前。
苏若晨身上的乾坤袋也有异动。但他眼疾手快，将乾坤袋里的那道养灵囊掏出来。
封旭延走上前来，大手一挥，收了暨宁的东西。他想伸手去落禁制，将养灵囊收起来，却发觉那养灵囊上的禁制泛着强光，一时之间无比烫手。
萧寂道：“冥君的三魂七魄……应召而聚了。”
苏若晨问：“应召是何意？”
萧寂蹙了蹙眉，有些迟疑道：“暂不能肯定。”
封旭延抬了抬眸，他有幸读过圣医谷谷主的藏书，知道的东西比在场的人懂得更多。稍一思忖，缓缓而道：“冥君的肉身已不受生死阵桎梏。”
暨宁皱眉：“有人解开了生死阵。”
苏若晨微怔，动了动唇：“我们刚从北陆回来，没有暨宁，如何能解。”
暨宁垂眸不语，封旭延只看了看她，径自上前，想要再试。
萧寂拉他：“不必再试，太迟了。”话毕，十个养灵囊发出一声巨响，应声而破，养灵囊内圆圆润润的十道灵魄朝着彼此的方向冲去。
几乎是同一时候，冥林那处高空似是相呼应一般，发出沉沉的雷声。
百姓见这奇景，早就大乱。
暨宁几人眼看十道魂、魄就要融合在一起，此时冥寞大笑起来。
暨宁心神一动，召出却冥剑，朝着那道灵魄挥出一道剑意。冥君睽隔多年再次聚首的魂魄动得极快，闪身躲避。
封旭延不再纠结，转身朝着冥林的方向飞掠而去。
冥寞被昭昧扯出数十里，暨宁几人见拿冥君灵魄没有办法，故而紧随封旭延的身影。
此时一阵笛声传来，冥寞眸光微动，倏忽笑道：“冥君就要出世了，你们来不及了哈哈哈哈。”说罢，他身影一动，血玉笛凭空而生，横于他嘴边，他轻轻一吹，诡异的是，他分明双手被缚，根本不能按出指法，但笛声却带着优美的音律。
暨宁下意识结诀，一掌朝他拍了过去。但冥寞不慌不忙，只缓缓吹笛。
封旭延手指微蜷，昭昧旋即捆得更紧，冥寞唇角微扬，封旭延似有所觉，厉声道：“冥寞你分明早有法子脱身！”冥寞不应，封旭延召出血玉笛，如他一般，横于唇间，此次他所吹奏之曲和开阵门的并不相同，不仅不欢庆，反而带了几分诡谲。
只闻见二人凝神奏曲，每一道音律之间都裹挟着杀意。
暨宁和罗白离他们最近，罗白被他们波及，身影有些不稳，暨宁伸手稳住她。
萧寂和苏若晨在二人争斗间，几时挥手生出一道大结界，以免波及故安城内的百姓。
但几人前往冥林的脚步却丝毫不停。
封旭延在奏曲间的间隙，偏头沉声道：“他在拖延，找冥君！”
冥寞闻言，曲中杀意更甚。
萧寂应声，暨宁心知自己在此处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咬了咬牙，拉着罗白跟着萧寂和苏若晨朝着印象里他们去过的山脚道的方向而去。
……
生死阵被解开，死地不再牵制众人灵力，他们极快找到那处生死阵。
十道魂魄彻底融合，周身萦绕万千黑雾。
在生死阵的阵眼处有一道身影跪坐着，那人身上布满血污，暨宁等人鼻间开始萦绕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听见几人的声响，那人缓缓地回头看过来。
暨宁眸光一凝。
是风若。
风若偏头咳了几声，似乎有些艰难地呼吸着，声音沙哑道：“苏宗主……”他咽了咽，但也没能将腥甜完全吞咽下去，嘴角溢出鲜血，又艰涩道：“幽君……”
苏若晨上前去扶他。
冥君的肉身悬浮众人眼前，暨宁飞身上前，却冥径自朝着冥君的身上命门，直劈下一道凌厉的剑意。
冥君肉身似乎有所感觉，在悬浮间一避，离自己灵魄的方向更近。
在暨宁再次挥剑之时，冥君肉身缠着的凌云倏忽一动，朝着暨宁直窜而去，竟是直击暨宁命门。
苏若晨见状，正要动身去帮，但风若憋不住嗓子眼源源不绝往上涌的腥甜，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都软了，倒入苏若晨怀里，苏若晨虽心下担忧，却也不好再动。
萧寂指尖剑气一动，直击凌云，凌云躲避不及，硬生生接下这道剑气，却执拗不回。
暨宁挽剑，收了原先攻势，下意识执却冥去挡。但她这世的修炼远远不及前世，被凌云的攻势逼得后退几步。
那边冥君的灵魄已经入了肉身。
他们头上的苍穹雷声大响，黑云压顶，一时之间冥林之中唯独冥君身上微微泛着暗光，并不刺眼，却让人心生不适。
不过一个呼吸间。
冥林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叹息声。
“……久违了。”
众人一怔。
这是——
冥君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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