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米泅水(二)
随后二人平稳上了岸,冷静之后四目相对更是尴尬。
看着眼前人,季婉枝知道自己闯了不小的祸。
渔夫打扮的少年,带着乌笠草帽,下面藏的却是一张意外俊俏的面庞,身子轮廓透着些许健硕。衣裳有些褴褛,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模样,眼中充满了不满和敌意。
系统开始配合地介绍来人:“崔景元,职业渔民,年龄二十,目前对宿主敌意95,极有可能触发意外,宿主小心哦,我先撤了886!”
“别走啊,你这没良心的!”
季婉枝还在惊讶于系统的遁逃之快,下一秒衣领就被人不客气地抓住。
“你这公子哥,怎么撞了人还这么嚣张!”崔景元只觉得气得慌,看着眼前的人分明长着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却丝毫没有表达对自己的歉意,刚刚似乎还骂了自己一句。
这边的季婉枝百口莫辩,总不能和他解释说自己是在和这临阵脱逃的系统吵架,而不是和他吧……
“崔景元兄弟,你先听我说,其实……”
“你还知道我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婉枝满头黑线,越描越黑大概描述的就是自己吧。
“实在是对不起,把你一天的劳动成果都糟蹋了,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实在是跑得急一时没看路。”
她开始摸索自己身上是否还有多余的碎银,好赔偿给这位无辜的哥们,但探来探去,却也再是找不到多余的钱财。
崔景元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只是对那些在穷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富人没有好感,见着季婉枝态度诚恳,说话也温和,他这才慢慢放开衣领,对面前人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许是今天买的东西太疯狂了,身上早已身无分文。
这时的季婉枝灵机一动,不如把今日买的东西赔给他。可是这一看,又发现不对劲,自己的东西也早随着掉到河中去了,目前唯一幸存的,就是自己钗在头上的这支发簪了。
“崔兄弟,要不这样,”季婉枝提出了折中办法,“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赔给你了,你一会拿着这簪子去四王爷府说找侧福晋,她会赔给你的。”
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真挚的富人,崔景元不喜客套,于是将信将疑地接过了发簪。
正当这一切即将告一段落时,远处的追兵赶到,打破了这一场难得的和谐画面。
“终……终于逮到你了,可算是叫我们好找!”为首的小厮痛苦万分,此刻早就上气不接下气。
“把他给我带走!”
随即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全方面挟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婉枝,开始把她往沐阳郡主的方向带走。
不料这时,崔景元却意外站了出来:“站住!你们凭什么抓他!”
“这世间都讲究个公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季婉枝还莫名有些感动,这兄弟能处啊,有事他是真出手。
还以为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少爷,直到小厮看清了崔景元的模样后,才轻嗤一声,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是个贫寒的山野村夫啊。”
“顺便再告诉你,我们可不是抓他,是把他抓去享福去了,”小厮走之前还默默补充,“是你一辈子也享不到的福气哦!”
崔景元似乎是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脑海里回忆起某些陈年往事,不由得陷入沉默。
季婉枝很快被带到沐阳郡主面前,此时静谧的房间显得甚是尴尬。
眼前的沐阳郡主不过是刚过及笄之年的模样,面容生得小巧而情致,樱桃小嘴,柳叶弯眉,眼中却有和年纪不相符的愁容。
两人目光相对,都在彼此打量对方,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场面意外诙谐。
半晌,还是季婉枝受凉后打的大喷嚏打破了这僵局。
“为何拿到了本郡主的绣球之后反而逃跑?”
因为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因为我已经是人家的侧福晋,因为我不想作为女生拿到福晋的绣球而出名……
然而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坦白,只得最后默默化为一句无名的哽咽:“郡主,我季某平素不爱这种强加缘分的事情,今日只是偶然路过,不料却意外和郡主有了交集。”
“还望郡主三思,强扭的瓜不甜,季某相信,郡主一定会寻到真正的爱人!”
说罢,期待着面前的小姑娘可以放自己一马,可是情况竟往着更加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了。
这沐阳郡主听到季婉枝的一席话,竟然开始垂泪,起初是默默哽咽,后来变为嚎啕大哭。
季婉枝一介直女,安慰能力实在有限,女生这么伤心的场面她还只在奥运比赛失误的时候见过。
“没关系的郡主,你这么好的条件,肯定找得到合适的人的。”
“绣球招亲本不是我的本意。”
沐阳郡主开始缓缓说道,语气不免哀伤。
其实一开始季婉枝也纳闷不解,堂堂一个美丽郡主,想找个驸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甚至挑个家缠万贯的好男人也丝毫不为过,又何必用绣球招亲这样草率的方式。
说实话,季婉枝对面前这位和和气气的郡主还有些莫名的好感,觉得先前自己看到的来参加招亲的男子,通通都配不上她。
“郡主慢慢说来,我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沐阳郡主看着面前的小生为人斯文,说话也儒雅,便缓缓道起。
“我八岁那年去出京游玩的路上出了意外,被贼人掳走,我找准时机趁贼人不注意逃走,结果坠到了河里。”
“那时的我不会泅水,也不敢呼救引来贼人,只好一点点挣扎,原以为无望之际,却被一男童救下。”
“醒来时在他家中,他和他爹日日照料我,还把我送回额娘身边。那段时光对我来说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带我抓鱼,带我爬山,带我去看鸟语花香,后来却一走了之。他怕是到现在都不知晓,我此生已然决定非他不嫁。”
如此坎坷的童年叫季婉枝听着揪心:“那郡主,您今日这绣球招亲,又是?”
“是我那一心想让我嫁权势之人的哥哥,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沐阳郡主说到动情处又伤心起来,“我不同意他便逼我,才只好出此下策,告诉他我宁可嫁予平民,也不会去选择我不爱的高官。”
“我也知道这样做极有可能会断送我的未来,但希望哥哥能因此回心转意。”
正义感忽然爆棚,想不到面前郡主对于爱情的追求,竟如此不俗,季婉枝暗下决心,即便这是和任务毫不相关的事情,她也要帮助这位郡主找寻真爱。
“郡主,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必然为你寻到儿时救你的少年英雄,”季婉枝又开始询问,“不知道郡主可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
沐阳郡主忽然凑近,用极低的声音说:“那日他救我时衣衫湿了,他脱光烤火时,我无意看到了……”
“他的臀部,有一块青色胎记。”
被赦免回家的路上,沐阳郡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季婉枝的脑海中无限盘旋。
“公子也不必安慰我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见过和他相似之人,但求哥哥再来催婚时,公子能出来和我逢场作戏一番。”
季婉枝表面点头,内心却实力拒绝,那这个少年英雄,她更是要非找到不可。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刚走到四王爷府,在门口张望的小翠就飞扑过来,语气着急:“小姐,出事了!”
季婉枝连忙冲去正厅,只见到姚若春命人抓住了崔景元,此刻正在以家法伺候。
这五十大板被活生生打在人的屁股上,任凭再坚忍的壮年也受不住啊!
“谁允许你们打他的?都给我闪开!”
一旁的两个家丁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中的板子放下,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侧福晋在府中开始变得格外有威严。
姚若春却不知这一套,好不容易抓到了这贱蹄子的把柄,她怎会轻易放过:“呦呦呦,婉枝妹妹,这么护着自己的老相好呢?”
季婉枝和板上的崔景元几乎是异口同声:“血口喷人!”
“这会倒是团结,”姚若春把崔景元带来的簪子取出,“那你说,你这簪子作为贴身之物,又为何会莫名出现在一个男人手中?”
“你这野蛮婆娘怎么不听人话的呢,”崔景元显然还在气头上,“我都说了,是你们府中一公子撞了我的一筐鱼,这才让我拿这簪子寻四福晋来取赔偿。”
姚若春油盐不进:“编,继续编,随你怎么编。我反正已经让王爷回来主持公道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就等着完蛋吧!”
此时的姚若春甚至有点接近一个泼妇。
反倒是季婉枝意外淡定:“王爷主持公道,那最好不过。不过他还没回来,那我先带这位兄弟先回去疗伤了,一会见啊姚姐姐。”
只留下气急败坏的姚若春捶胸顿足。
回到房间安置好崔景元,季婉枝道了一遍又一遍的歉:“对不起啊崔兄弟,今天让你无辜承受了那么多,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崔景元无力道:“你是女的?”
“四王爷的侧福晋,就是你吧。”
“是,”季婉枝又开始道歉,“不好意思啊,还骗了你,今天我是有难言之隐的。”
“我没有怪你,只是看不惯那嫡福晋的嘴脸,和她拌了几句嘴,我……”
谁料,崔景元话还没说完,竟直直昏死了过去。
季婉枝吓得六神无主,这兄弟的性命不会因为自己而提早结束吧!
“小翠,快去请大夫!”
不多时,大夫带着自己的行当出现,把了脉后便开口说道:“福晋放心,小兄弟只是受了风寒,又加上伤势过重,这才血气亏损昏迷过去。待老朽替他包扎,开几服药,几日便可恢复。”
“有劳大夫了。”季婉枝听着人还活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福晋,老朽要给他上药了,您可否回避一下。”
“好。”
季婉枝还没走出房间,不料这位大夫直接眼疾手快地撩开崔景元的衣衫,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臀部。
随后目光还来不及收回,便不经意扫视到了这样一幅场景,让季婉枝几乎要激动得叫出声来——
原来崔景元的臀上,竟也有那么一块青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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