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一七血
一尾的迅速妥协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而有了守鹤作为开头,后面四尾伸出拳头与我交心也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尾兽的聪慧再如何接近人类,也很难搞得清楚,表面弱小的人类为了武装自己,究竟能够在大脑皮层上多出多少条褶皱,他们也同样很难明白,人类虽然时时都在交流,但说出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因为有时候,哪怕是真情流露而掉落的泪水,都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我们给了你一部分属于我们的查克拉,这样到时候你需要我们集结在一起的时候,只需要在内心呼唤我们就行……”虽然不擅长对人类流露出善意,但作为尾兽兵器被迫长期与人柱力相处,他们也明白了一些独属于人类的情感。
一向疯疯癫癫笑起来神经兮兮的守鹤,别扭起来还真有些可爱,让人禁不住想要揉揉他的爪子。
而初一看威严难以接近的四尾,竟也表现出来从未示人的憨厚一面,还叮嘱我,“尾兽的查克拉毕竟难以掌控,你不是人柱力,我们不敢给你太多力量。而且其他几个老家伙可不一定跟我们一样好说话,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说着,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对一个人类太好有点掉面子,头一扭,“哼,尾兽的力量不是好得的,你要是想半途放弃的话,就把力量赶紧还给我们,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笑眯眯的握紧了拳头,“那怎么行,我可是要成为整个忍界共同敌人的人,这么简单就放弃的话,那岂不是太丢我们族长大人的脸了?”
他们只凭借着从自己人柱力那里得来的消息,以为我说的族长大人是现任族长——目前活跃在战场上的富岳大人,却从未想过,我说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可是曾经在忍界每个忍者内心,都留下过难以磨灭的印象,即使强如尾兽,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也会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以及几不可察的一丝忌惮。
宇智波斑。
即使他现在老迈,甚至连那个地洞都无法离开,但我却能够成为他的双足,替他走遍忍界,成为他的双手,替他收拢人才,成为他的大脑,替他谋划未来。
因我的离开而错过的那几十年,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弥补回来。
协议达成之后,两只尾兽便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似乎在奔向自由。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壮硕的背影,视线久久没有移开,直到他们身影消失,甚至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时,身边才缓缓地冒出一只猪笼草,叶片打开,黑白两色分配均匀的绝露出脑袋。
“呵呵呵……真是难以想象,世间竟有人能以这种方式获得尾兽的力量……”
我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因尾兽离开而被留在原地的两个原人柱力。
岩隐村的那个忍者早已翻了白眼,断了气息——精神力不够强大的年轻忍者,在没有强力封印术协助的情况下,想要压制尾兽暴走时剧烈的精神冲击,这基本是不可能的。而最后四尾毫不留恋的离开,也彻底断绝了他的生路。
而分福……
原本记忆中瘦弱却懂事,拥有一双纯净眼睛的小男孩,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一副枯瘦干瘪的样子,但即使被人当做可怕的兵器丢在笼中过了这么多年,甚至最后还因为这个人柱力的身份而被一刀直切要害,他脸上的表情,也仍旧是温和的。
许是那只狸猫念旧情,并没有抽走所有的查克拉,所以即使被刀扎到要害,血流不止,这个如今已经变成老和尚的分福,也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眼睛失神的望着天空,几乎涣散,但却仍旧纯净如初,仿佛不曾因岁月而改变。
半蹲下来,我看着他,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抬手,查克拉带着微弱绿光,笼罩住他的伤口。
只不过,收效甚微。
医疗忍术本就是刺激伤者细胞本身的自愈能力,来加快伤口的愈合,而不是凭空抹去伤口。分福年纪大了,本身的机能就已经衰退到可怕的地步,如今再怎么刺激,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医者,救得了伤病,却管不了老死。
“时间……还真是可怕呢……”
我喃喃着,眼前的景象却在缓缓地变动。
一会儿是当初按捺不住笑意偷偷跟着守鹤哼“苹果盆”的小和尚,一会儿是眼前垂死的老分福;一会儿是当初聚在一起筹谋天下的同伴,一会儿是如今墓里墓外的生死相隔;一会儿是曾经誓言一路相持相护的爱侣,一会儿又是对面不识的同族陌路……
冷意再次从脚底袭来,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冰封起来。
我颤抖着,手上的绿光忽明忽灭。
分福咳了咳,嘴角又涌出鲜血,不过他涣散的视线,却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聚焦,甚至变得更加明亮。
“……果然是……因为濒死吗?我竟然产生了幻觉……”
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和尚,眉眼弯弯的露出了一个笑,很满足,却又带着长者特有的豁达与慈爱,“还真是像啊……不过又不太像……”
他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缓缓地抬手,像是想合十,唱一声佛号,却终究没有合上。
我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
“你……幸福吗?”
是不是当初,我强硬一点,和斑一起把他劫出来比较好?那样,他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凄凉的下场。
听完我没头没脑的问话,分福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却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
“啊,我很幸福啊……”
……
年少遭难,却逢贵人相助,挚友相伴。
那时恩人相授的哲理,在此后无数日夜中,被反复的咀嚼打磨,终究变得圆润通透。而之后认识的挚友不论身份倾心相交,也让他孤寂苍凉的心再度回温。
即使此后诸多苦难加身,但这在他看来,不过是磨练他性格的砺石,即使作为他苦难来源的守鹤,也被他当做了另外一位,脾气稍稍有些古怪的朋友。
左右手每一次相合,那个“愛”字都会清晰的印在他的心头。
爱着自己,爱着朋友,爱着周围的一切。
所以,他才能够在封印并不完全的情况下,以普通人之躯,生生压制了守鹤几十年;所以他才能在艰苦的环境下,仍旧比锦衣玉食的人活得通达,活得长久。
只可惜,上苍大概是太喜欢他了,想要他早点去见到离世的挚友。
所以……
守鹤啊,原谅我要丢下你了。
寂寞的、缺爱的小小尾兽,但愿你以后,也能找到,爱的真正含义。
“幸福……真的幸福吗?”
他视线中,黑发的女子眼中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声音颤抖着,问着濒临死亡的他。明明他与她应该素不相识,但他却产生了一种幻觉,一种,他认识他的幻觉。
他,似乎透过外表,直接看到了她最本真的一面。
孤寂的,独身一人行走在皑皑雪原上的女子,身旁无数人影晃过,虚虚实实,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孤单。但当人影由实转虚的时候,即使她难舍相伴的温暖,再伸手,也只能感受到寒风凛冽,如同刮骨钢刀。
一次两次,是无奈;三次五次,是失望;十次八次,是悲伤……
那,百次千次呢?不应该是麻木吗?
不,不可能麻木的。
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变得冷漠,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善意,更何况是长久相处的人。别人待她好,她便会千百倍的回报,正是因为不变的这副热忱,才让她是她啊。
但,即使如此,她也该习惯了离别才是。
她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她应该永远都有着温暖的笑意,像是阳光一般,能够照亮人的心底,驱逐一切的悲伤与不快。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如同风中残存的烛火,摇摇曳曳,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熄灭。
但他,却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眉头微微皱起。
“千姐,是谁……让你这样悲伤?”
他看到她猛然睁大的眼睛,里面似乎满是不可置信,以及一丝脆弱的仿佛一掐就灭的希望。
那个温柔而强大,睿智而明理的千姐,那个宽厚聪颖令人信赖的千姐……
究竟是谁,令你坚强的心多了一丝缝隙?
又是谁,让你迷失了自己?
恍惚间,他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那是他人生中面临最重要抉择的一刻。
他的恩人,他的千姐耗尽心力千里迢迢找到他,问他要不要跟她走的时候,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人——
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仅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但他在笼中抬头的时候,却从那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宠溺,看到了他的纵容,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忽略的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却又炽热的情感。
啊,是了。
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够打开千姐的心扉,能够让她为之不顾一切的话,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毕竟那样浓烈的、如同火一样的热情,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见,身为直面这份感情的千姐,又怎么抗拒的了呢?
只是,强硬的闯入她的世界,打开了她封闭起来保护自己的心,却又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变成现在这样……
真是过分呢。
分福合上了眼眸,手缓缓地垂下。
一声低叹几不可闻。
“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啊……”
……
从那个战乱的时代走来的人,似乎随着时光的流逝,都渐渐地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哪怕是修心修了几十年,只差一步就能坐化成活佛的分福也是一样。
人,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磋磨。
分福眼中的光彩缓缓地黯淡下去,为了阻止守鹤暴走而几乎很少合上的双眼,终于永远都不用再睁开了。
仅存的温度消散,渐渐冷硬的尸体,让离他最近的我,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冬天。
又一个人,离开了。
冷。
好冷。
“分福……喂……等一下……”
“你睁开眼睛……”
“呐……”
请你再和我说一句话啊……
哪怕,只是一句“晚安”呢?
“千鹤大人,莫非……您认识一尾的人柱力吗?真是想不……”不合时宜的沙哑声音从我旁边出现,我缓缓抬头,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他后面的话悄无声息的咽下,没有敢说完。
风沙吹起头发,让敏感的眼睛不断流出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脸庞。
我感受着眼球底下突突跳的神经,扯了扯嘴角。
“我要,见斑。”
——现在就要见到他。
“呵、呵呵,不行哟千鹤大人,您忘记斑说过什么了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瞒着他的,要是被他知道……”
“我说,我要,见斑。”
——唯一可能留在我身边的人,我绝不会再让他离开。
“我、我是无所谓的,可你、你要考虑到,斑他……”
“别让我,说第三遍,懂?”
风暴以我与躺在地上的分福为中心,猛地朝四周席卷开来。
曾经见识过我查克拉暴动究竟有多么可怕的绝立刻放下了所有小心思,忙不迭答应着,“是、是是是……我立刻带你回去,走速度最快的地下通道!”
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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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速度最快,果真是很快,在想要见到斑的心情将我灼烧殆尽之前,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地洞。
佝偻着身子的斑坐在干枯的外道魔像前,撑着巨大的镰刀浅眠。
绝带着我从密道出来时,带起了一点动静,他微动了动,接着便睁开了眼睛。
看见跟着绝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我,斑冷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中满是不虞。
“看样子,绝你真是棵随风倒的墙头草啊。主人的命令,在你心目中就那么不值得当做一回事吗?呵!”
他还在。
“斑,这次你可是看错了人了哟~你所说的宇智波拿不出手的堕落后辈,刚刚可是差点用查克拉风暴把我给切成片呢……”
还活得好好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绝,详细说来听听?”
可是,他好老,也好弱。
“嘛,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当事人亲自和你说比较好吧,再说她还是你的后辈。”
就仿佛风雨飘摇中明明灭灭的烛火,一不小心就会熄灭。
“说的也是。”他侧坐在石座前朝我招了招手,缓缓道,“过来。”
啊,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呢?
“走近点,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一声召唤,我的脚便不听使唤了。
轻轻地,轻轻地朝着他走过去,好怕惊扰了什么。
目光中的他,不知为何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神采飞扬,桀骜不驯,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似露非露的情绪。即使坐在那里,也仿佛俯瞰着众生。
我觉得我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
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半蹲下来,我用最熟悉的角度仰望着他。
曾经,年轻的斑对着我说。
“你不要走,好不好?”
如今,我对着年老的斑说。
“你不要死,好不好?”
一切仿佛轮回。
结果,早已注定。
——“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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