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么孩子?”白奎木不解的问道。
樊相柳深呼吸了一口,解释道“征收重税虽然缺德,但在如今是很常见的事,这不足以让我动杀人的念头,不过是些钱粮,与我何干,但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
樊相柳想起了什么,接着没有一丝表情的开始讲述那日的所见所闻。
那日黄昏,樊相柳离开两人,到附近的村子里,想打听这附近的有钱人家,好找些盘缠,之后便去了那少年的家,也就是张家。
张家家丁不少,但都是些普通人,且大都面黄肌瘦的,以樊相柳的身手,很轻易就溜了进去。
不过,樊相柳在厨房偷出干粮后,在张家的大宅子里迷了路,几番摸索却越来越深入,最后摸到了书房。
书房里有两个男人在谈话,樊相柳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可他们的所说的内容却生生扯住了樊相柳的步伐。
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声音有些沙哑,年纪应该不小了,他有些不悦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这个月都弄死两个了,就不能注意一点,多了我也瞒不住”
另一个明显年轻些的声音答道“爹,你别说这没用的,你这个月不也让底下的人送了娃娃上来,快给钱,我还得去跟朋友喝酒呢”
“先把那死了的找地方扔了去。男娃娃阳气重,埋后院吧,处理完了自己去账房支钱。
对了,上次我见有户农家家里的女娃娃生的挺水灵,你找人安排一下”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樊相柳没有听进去,因为那一句句过分轻描淡写的话,直接勾起了樊相柳不堪的记忆。
前世的樊相柳几个月时就被唐啸带走养着,可唐啸并不重视自己。
与樊大丫相似的是,樊相柳五岁之前,唐啸安排了保姆照顾她,可五岁那年,保姆却突然暴毙。
没了人照顾又不被唐啸重视的小女孩,在满是男人的雇佣兵团里有多么特殊?
结果不言而喻。
虽然大多数人会因为顾忌唐啸而收手,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他们没有因为樊相柳年纪小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因为她的年幼疯狂。
后来,樊相柳拼死换了两条人命,也正因为年幼的樊相柳敢如此不要命,唐啸才想起佣兵团里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痛苦又肮脏的回忆,不断撕扯着樊相柳的心,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理智,等回过神来,年轻男人已经离开。
樊相柳沉着脸进了书房。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屋里的张老爷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
随后他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你是那小兔崽子带回来的?他没跟你说不许乱跑的吗”
“呵,人渣”樊相柳淡淡说了句。
“你说什么!”老男人刚想叫人拿下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只看面前袭来一阵阴影,接着脖子一凉,便再没了意识。
“冲动了,应该一刀一刀慢慢来才对”樊相柳看着地上这个因为酒色掏空身子,一刀就断了气的老头说道。
犹豫了一下,樊相柳又抄起匕首,摧残着尸体,直到周围的楠木家具上洒满了星星点点如梅花般的血,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随后她又在书房翻了翻,竟找到不少“好东西”,什么贪污受贿的信件,草菅人命的证据,滥用私刑的状纸,这些老头花大价钱买下来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足矣毁掉整个张家。
樊相柳没客气,照单全收了,还顺走了不少银票和碎银。
出了书房,樊相柳在宅子里找起了老头说的埋尸的后院。
可这张家要比暮城钱家大上好几遍,半个时辰过去,樊相柳依旧在那宅子里瞎逛,直到被一扇破败的不象样的院门吸引。
这灰败的大门与宅子格格不入,仿佛黑色油漆里唯一的一抹白。
樊相柳知道找对地方了,可推门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直接愣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景象该如何形容?
院里的房屋已经基本坍塌,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只有几根粗壮的木梁还努力维持着直立的模样,院子正中有棵不知品种的树,炎炎夏日,树上却一片叶子也没有。
满院的残垣断壁,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上面红色的朱砂笔迹像血一样鲜红,空气中充斥的味道,像极了前世樊相柳死时的“牢房”。
夏日的炎热似乎无法穿透这四周的院墙,院子里不知那吹来的风呜呜的响着,似在哭泣,而风带来的除了阴森的寒意,还有浓重的腐烂气味。
樊相柳被这气味唤醒,皱着眉踏入院子,只走了几步,便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异样。
她蹲下身子,用匕首轻轻挑了挑,那薄薄的土层下竟露出一节指骨。
指骨很小,它的主人应该还是个孩子。
樊相柳面色更加阴沉,接着绕着院子翻找了一圈,竟在这小小的一块地方找到十几具孩童的骨骸。
院里的一口枯井里,也堆叠着骸骨,空气中的腐烂气味正是从哪里传来的。
樊相柳彻底红了眼。
何等的残忍,那些小小的尸骨有的已经白骨化,有些还挂着腐烂的肉,谁能想到,就这么小小一个院子竟成了那么多孩子的坟冢。
“赶紧的,快埋了去,别耽误时间”院门外传来说话声。
樊相柳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将这院中所有孩子的怨气吸附到自己身上,而后睁开血红的双眼,拉开了院门。
“你是谁!怎么在这,谁准你进来的”门外一个穿的像公鸡的少年对这这个不速之客吼道。
樊相柳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朝少年的方向刺去。
少年显然没想到这人会一言不发,直接动手,呆了一瞬才惊呼道“家丁!家丁!拦住他,快!”
少年说着便不再管其他人,撒开腿就跑。
那些家丁团团围了上来,樊相柳没有留手,这种跟着自家主子埋尸掩盖真相的家犬想来也不会太干净,更何况失去理智的樊相柳向来毫无顾忌。
但等樊相柳杀完这些家丁,再想去追少年,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樊相柳并没有放弃,在宅子里四处搜寻,可宅子太大,路痴属性的樊相柳最终也没找到他,也实在不想再打杀那些无辜的奴仆。
最后只能先离开,想着自己拿走了不少“好东西”,这少年必定不会罢手,一路上又故意留下线索,好让那少爷找来。
樊相柳讲完了,面前的两人早已变了脸色。
“这才是我杀他们的原因,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估计会把那个跟公鸡似的家伙带回去,在哪个院子里片成肉片,好祭奠那些孩子”樊相柳的声音平淡的阐述着原本的计划。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白奎木还没回过神,能想到的只有道歉。
“他们该死的”林阳的脸上淌着泪,少见的没有唠叨。
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始了絮叨“不对!白大哥樊大哥!你们怎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男孩脑洞清奇,话题严重偏航,但见他的泪淌的更凶了些,两人又是一阵好笑。
樊相柳看着面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玩笑道“本来没觉得你傻,现在倒是觉得有点了”
林阳没反应过来,却也知道这是被嫌弃了,抽着鼻子紧张兮兮的问道“白大哥,樊大哥,你们不要我了吗?跟爹娘和村里的叔叔婶婶一样吗?”
从没听林阳说过自己事情的樊相柳茫然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赶忙用眼神示意白奎木帮忙。
调整好情绪的白奎木连忙接过话茬安慰道“小阳乖,我不会不要你的,不哭了,我们先去新兵营吧”
白奎木扯开话题,用衣袖擦了擦林阳的脸,温柔的快要发光。
樊相柳有些无语,这白奎木就替自己解释是什么意思?还有他看林阳的表情需要怎么温柔吗?怎么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了?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樊相柳又安慰了林阳几句,三人才继续前进。
新兵营设在城南,离校场最近,几人是从城东进来的,两处距离并不远,没一会便到了地方,可随后樊相柳又崩溃了。
“进来吧,把衣服脱了检查”新兵营第一间石屋里的男人说道。
“脱衣服?”樊相柳懵了,没听说参军还要脱衣服啊。
旁边的林阳已经解开了外衫,倒是白奎木也没有动作。
“有什么问题嘛”男人问道。
“有!很大的问题”
男人眉头一皱一脸不喜的问“什么问题?”
“这个…那个…”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干嘛”男人呵斥着。
“长官,能不能单独跟您说”樊相柳说着,扯了扯胸前的衣服,隐隐露出一张银票。
男人顿了顿,挥退了其他人,包括林阳与白奎木。
走到外面的两人有些迷茫。
等樊相柳再出来便被告知不用检查了,甚至还省去了接下来的几项检查,直接放了行,两人虽好奇,却没机会问出口。
三人被安排到同一间石屋,里面已经住了八个人。
这是属于虎师的传统,为了保证士兵间的默契,往往以一间石屋所住的十人为一队,住处相近的十队为一百户,十百户为一千户,以此类推。
不过因为樊相柳的“钞能力”,这只小队成了十一个人。
因为三人来的晚,已经没有可选择的床铺,只能睡在最靠里。
这里所谓的床其实就是木板铺设的大通铺,三个人年纪不大,身量小,倒也能睡下。
樊相柳想都没想,直接走到最里的位置,放下了手里刚发放的训练服。
林阳则选择在樊相柳旁边,白奎木在林阳旁边。
“行了,换好训练服,马上来校场”送他们来的士兵说道,不过说话时却不停的看向白奎木,直看的白奎木心里发毛。
士兵走后,林阳与白奎木很快的换好衣服,只有樊相柳还没动。
“樊兄?”白奎木问道。
“那个,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两人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等两人出去,樊相柳这才匆匆换好了衣服,跟了上去。
振华城是北方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南城门内外那最大,最平坦的区域就是练兵的校场。
虎师十五万将士,都放到校场操练也能施展的开。
三人到达时,正赶上下午训练结束,三人什么都没干,还蹭了顿饭。
吃饭时有人来搭话。
“你们是今天来的新兵嘛”一个高高瘦瘦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走到三人面前问道。
三人点点头。
少年兴奋的说道“那肯定是我队里的啦,现在只有我们小队少人了,太好了。
对了我叫贺秋,是新兵营王杰王百户手下第十小队的队长,你们呢”
几人打过招呼,便由贺秋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
“你们来的有点晚了,这里很多新兵已经练了一个多星期了,你们要赶上来还是很费力的。
新兵营虽然人不多,但是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就半年的训练时间,能进前锋营的又只有五人,大家都很努力,对了你们会武嘛?”贺秋问道
林阳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樊相柳则是点头,只有白奎木是思考了一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会武好啊,会武的话就容易跟上了。
你们吃完了吧,吃完快回去休息,明天卯时三刻就得集合了”贺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贺队长,我想问你,这里有没有小溪之类的地方”樊相柳问。
“有,西城门外面不远就有条小河,平时没什么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呢”贺秋有些不解。
“哦,我看咱们新兵营伙食没什么肉,想着有时间去抓些鱼打打牙祭”樊相柳有些敷衍的说。
贺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解道“啊,这还不好啊,我没参军之前都吃不饱,现在大饼管饱都很满足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石屋门口,樊相柳便没有接话,跟着队长进了屋子。
屋里的其他七个人都在,不过他们看起来都不小了,一个甚至已经有些许的白发。
“白大哥,这些人看起来都有四五十了,还是新兵嘛”走到角落床铺的林阳小声点问道。
白奎木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新兵营的第一夜就这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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