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药材到手,白奎木与贺秋没有继续停留,骑上马往回赶。
两人回到军营时只堪堪过去三四天,连鬼老见到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都惊呆了了。
“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找到药了嘛”鬼老问道。
“找到了”白奎木将手里的包裹递给鬼老,身后的贺秋也同时将手里的包裹递了出去。
鬼老望着两份药,又看向面前两人,问道“怎么这么多”
白奎木两人还没回应,林阳从屋里跑了出来。
“先别管这些了师傅,你快来看看樊大哥”林阳的声音有些急切。
床上的樊相柳此时满头大汗,脸上泛着青紫,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全身不住的痉挛,胳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好像也裂开了,将纱布染成黑红色。
鬼老见状连忙抽出银针在樊相柳的头上连续下针,又用一根粗些的针在樊相柳各个指头的中间关节放血。
“小阳,你们几个快去把药煎来,其余药材我已经准备好了,方子在桌上,速度要快”鬼老头也没抬嘱咐道。
三人连忙找药材看剂量,颇有些手忙脚乱。
等三人准备好要去煎药,樊相柳的状态更差了。
她的嘴角泌出血沫,不知是不是咬破了嘴,手脚剧烈挣扎,似乎是想挣脱什么,看那样子竟好像要从床上弹起一般,可她的双眼还紧紧闭着,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
“快煎药,都出去,煎好药敲门”鬼老头言简意赅,转头压制住樊相柳,另外三人则拿着药材急急忙忙出去。
等三人关上门,鬼老头扶起樊相柳,先是取出金针在樊相柳的后颈处连下三针,又褪去樊相柳的外衫在她的脊柱及后心处下针,护住心脉。
但樊相柳的症状并未有明显好转,不断抽搐的身体让鬼老根本无法下针,见此情况,鬼老沉思了一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破手指,将血喂进樊相柳嘴中。
又是一通施针放血,直将樊相柳扎成了个“刺猬”。
过了半饷,樊相柳终于平静下来,鬼老手中的银针依旧不停落在樊相柳身上。
此时鬼老的额头已经被细密的汗珠覆盖。
终于最后一针落下,鬼老抽出匕首,在樊相柳的手掌划开一道口子,带着腥臭气息粘稠的黑血缓缓溢出。
鬼老长出一口气,开始一根根的取针,随着身体上的针不断减少,樊相柳手掌上伤口血液流速也在不断增加。
取下最后一针,樊相柳手上伤口渗出的血才稍稍有了些正常颜色。
鬼老一抹额头上的细汗,拉好樊相柳的外衫,走到门外。
门外的林阳正端着药碗向着石屋走,见鬼老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师傅你还好吗”
“不用管我,快去给她喂药,她手上的伤口先不要包扎”鬼老的声音有些虚弱。
林阳只好端着药碗进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躺在床上的樊相柳的手垂在床边,缓缓渗着血。
林阳眼圈瞬间红了,有些哆嗦的上前扶起樊相柳,舀了勺药往樊相柳的嘴里喂。
可樊相柳的牙关紧闭,药又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林阳见此便放下药碗,用手去捏樊相柳的腮帮,试图打开樊相柳禁闭的牙关。
可这一想法并不奏效,林阳又怕太用力会伤到樊相柳。
思考再三,林阳只好将药含进自己的嘴巴,再一点点的渡给樊相柳。
情急之下的做法让反应过来的林阳满脸通红,心里念叨“这样会不会不好?不对我这是在救樊大哥;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孩子呀?樊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我;樊大哥的嘴唇怎么那么软呢;这个药也太难喝了,樊大哥要是醒着一定会吐出来的……”
心里不停的嘀咕,嘴里的药也尽数渡入了樊相柳的口腔,林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樊相柳紧张的面部肌肉缓缓放松,林阳才猛地抽离出来,匆匆盖好被子,红着脸出去了。
林阳出来时,门外只剩贺秋一人。
平日干净利落的贺秋此时确实满脸的胡渣,眼下一片乌青,衣服满是褶皱,衣摆上也尽是尘土,甚至还挂着一根小树枝。
“贺大哥,你不去休息一下嘛,我师傅去哪了呀”林阳小脸通红,强装镇定的问着贺秋。
贺秋眼神闪了闪,上前轻轻拍了拍林阳的肩膀“没事,你先去把碗洗一洗吧,我去看看樊兄弟”说着便直接进了石屋。
贺秋进屋时,樊相柳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屋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些。
贺秋就站在樊相柳的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渐渐恢复过来的樊相柳,眼里带着探究,好半饷才低声自语道“不愧是药鬼谷谷主”
说完伸手将林阳忘记的被子掖好,出了石屋。
樊相柳梦魇不断,但深夜时却突然醒来过一次,嘴里喃喃的念着水,睁开依旧沉重的双眼。
眼睛才打开一个缝隙,就见一人正用勺子慢慢的给自己喂水。
那人影有些模糊,樊相柳却看到了他红肿的双眼,以及乱糟糟的头发。
胡乱的咽下几口水,樊相柳再度陷入了昏迷,不过与前几天昏迷时不断重复的梦境不同,这次樊相柳进入了一个纯白的世界,仿佛一个“白洞”。
樊相柳警惕的望着四周,缓缓移动脚步,试图找到这白洞的边界,可惜走了许久,入目的仍然是满目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心中莫名的恐惧感迅速攀升,樊相柳立即进入了防御状态,紧接着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眼前,正是唐啸。
他仍然是那副疯魔般的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他开口道。
经过几天的梦魇,对于唐啸,樊相柳心中不再只有恨意,还有无尽的恐惧。
见樊相柳这个样子,唐啸的嘴角冷笑的弧度逐渐拉开,开口嘲讽道“不过是被我杀了几次就已经这么恐惧了嘛,你还真是没用,跟你那个叛徒父亲一样。
既然如此,你就永远呆在这里好了,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一遍遍杀死你,不会让你这个懦夫坏了我的名声”说着他又开始疯笑。
樊相柳听着唐啸的话,如同坠入冰窖,双手不自主的微颤。
“真是废物”唐啸轻声重复着,随后掏出一把手枪指向樊相柳。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樊相柳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可疼痛并没有随着枪声传来。
樊相柳睁开眼,却见身前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血液在他的身下晕开,在这纯白的世界里像一朵妖艳的红玫瑰,刺向樊相柳的双眼。
唐啸看着躺倒在地的人,讽刺的开口“你这样的废物居然还有人护着”
樊相柳好像打开了某种禁锢,颤抖着扶起了地上的小人。
那人正是林阳,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喧闹,安安静静,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破布娃娃。
突然又是一声枪响,依然没有疼痛,樊相柳抬头,白奎木面对着自己缓缓倒地,嘴角还带着些笑意。
“看来还有不少蠢货愿意为了你这个废物送命呢”唐啸显然有些生气,又要开枪。
樊相柳抱着林阳,又努力尝试着将白奎木也搂进怀里,可面前又出现一个男人。
那男人很陌生,但一双狐狸眼却与樊相柳如出一辙,身材修长,从他露出的手臂来看,必然不是个身娇体弱的人。
“爸爸”见到他第一眼,樊相柳几乎脱口喊出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谓。
另一边的唐啸也放下了枪,红着眼喊道“阿樊”
男人没有理会唐啸,蹲在樊相柳面前,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宝贝,你受苦了,对不起,是爸爸不好,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爸爸相信这一次你一定会快乐的”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与他明亮的双眼和嘴角的笑意有些不符。
樊相柳想要抓父亲的手,却见父亲轻轻摇头,又在樊相柳的头上摸了几下,便利落的起身,面对唐啸。
此时的唐啸没有了往日的疯魔,他满脸的泪水,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阿樊,你回来好不好,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是哪个女人逼你娶她的,那都是假的。可是你为什么给她挡子弹,她凭什么!我不想你死”唐啸哭喊着。
男人摇摇头“阿啸,你错了”
唐啸不断向后退,不停的摇头,似乎想要将脑子里的东西甩出去。
男人却是一步步的向他走去,不断靠近,直到将唐啸拥进怀里。
唐啸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愣愣的站着,脸上有吃惊,有兴奋,连手里的枪被男人拿走也没有注意到。
“阿啸,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男人在唐啸耳边轻轻说着。
随后男人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樊相柳眼前的一切开始极速后退,唐啸、林阳、白奎木、爸爸,都快速远去,即使伸出手去抓也无济于事。
等到画面变成了一个点,樊相柳早已经泪流满面。
接着,一种坠落带来的失重感袭来,樊相柳没有挣扎,在睁开眼时看到了几张焦急的脸。
“师傅,樊大哥醒了!”
“快快,让我看看,让开些”
“樊兄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石屋,还是那几个人,围在樊相柳的床边,脸上是喜悦,是激动,是担心。
樊相柳突然有种冬日里泡进温泉的舒适感。
“没事了没事了,这次也算因祸得福,青烛煞已经彻底被抑制了,日后不会轻易发作,也没有影响到寿元,多亏这小子精神够坚毅”鬼老脸色涨红,声音激动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林阳听到这话,直接扑到了床上,将樊相柳拥进了怀里“太好了,没事了,樊大哥你要把我吓死了”
林阳的怀抱热乎乎的,樊相柳突然就想到了梦魇里那个躺在地上的破布娃娃,手不由自主的附上了林阳的背,轻轻安抚着。
白奎木也少见的笑得真诚,然而紧接着,他也倒在了地上,林阳急忙要叫出声,却见鬼老比出个安静的手势,房间里传来小小的呼噜声。
鬼老有些好笑的看着樊相柳说道“这小子可真行,非要等你醒,我可给他下了不少的安神散,意志力跟你也有的一拼了”
樊相柳看着地上的白奎木,看着床上的林阳,看着扶白奎木的鬼老,从穿越之后就犹如重物堵塞的胸口,竟舒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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