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欺人太甚

鱼九也不客气，笑容腼腆地接过那些茶果，而对于那两袋粮食却坚辞不受，他现在憋着要在薛家把那五两银子吃回本来，再加上山民本就打粮不易，真若收下心也难安。
  一阵寒暄之后，鱼九把西镇的众人送出家门，而周遭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当鱼九看到那有些歪斜的房屋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茅草搭建的陈旧阁楼，毕竟承载着关于爷爷的回忆。
  想到此处，鱼九开始盘算起找人翻修一下这个阁楼的想法，现在的他暂时并不缺钱花，只是想到阁楼上那个旧陶罐要换不换地方才行，因为鱼九把最近所得的百宝囊和钱袋子都藏在里面了。
  定阳小镇上有一条不太直的老街，在拐角处有一个胡记钱庄。鱼九兜里揣着刚从自家阁楼里新取出的五两纹银，一路哼着小曲便来到这胡记钱庄，因为在这小镇上流通的硬通货还是铜钱，再或者就是以物易物，手里即便拿着散碎的银子也不好使，毕竟吃一顿饭也花不了几文钱，就是下馆子吃顿好的也就五六钱，故而鱼九想先换出五吊钱来用着方便。
  鱼九还未迈进钱庄，忽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一个粗犷的的声音正在发着牢骚，钱庄的伙计正在连连赔着不是，鱼九却听着声音有些熟悉。
  “你这什么钱庄，取个钱也要等，也忒不济事了。”
  “薛掌柜，您这可是官票，数额又如此之大，自然先要好好勘验一番。”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地道的川纸，还有卡着官家的戳。”
  “啧啧，看上去倒是不假，只是一下就取五百两现银，这着实多了些，周转上还需几日”。
  留着两鬓小黑胡的掌柜面露难色，还在举着一张票据仔细打量，他一遍嘬着牙花，一边连连叹着气，旁边的一个伙计也是在点头哈腰地伺候着。
  看到那个虎背熊腰的背影，鱼九蓦然有些好奇，暗自吃惊，“这薛叔到底是宰了哪个乡绅巨贾，居然一下弄了五百两进项，这可是在镇上七八年打着滚花都富裕的巨额财富啊。”
  “薛叔，您真是深藏不露啊，都这么有钱了，咋昨天还讹我的那几两银子啊”，鱼九一步跨入，仍悠悠然地前行，也顺眼望去好奇五百两摆在眼前时，到底是何等壮观的场景。
  听到鱼九的声音，薛青云那雄壮的背影猛地打了个激灵，脚下一滑竟险些跌倒，全然不像是一个常年打铁又会些把式的壮汉。
  “啪！”
  钱庄掌柜手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他抖了抖莨绸的袖子有些不悦，打趣道：“薛掌柜，不知这是接了哪家贵人的买卖，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咱定阳小地方，能打这大型金银器物的人可不多呀！”
  “好眼力！的确是接了一桩大买卖，”薛青云自嘲一笑，急忙将他手里的东西放入怀中，他这才侧了一侧身子，笑道：“不然也不会取这么多的现银了，熔炼制器就是麻烦得紧嘛！”
  鱼九笑容恬淡，他此时的心情大好，自是没怎么注意，可是方才看到钱庄掌柜的手里的票据有点几分眼熟，只是因为有些距离看得不甚清楚。
  “原来是小九啊，你也是来兑钱呀”，薛青云的圆眼有些飘忽不定，随口就问了一句，随即又对钱庄掌柜皱眉低语，“既然你这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那我这就进城去看看。”
  那钱庄掌柜也不愿损失这个大客户，一手拨打着算盘，一手招呼着薛青云，“也不是凑不够，只是我这里现银没这么多，过两天我凑一下，应该够数。”
  “不用了。”薛青云心中一动，迈开步子就向门口方向走去，半途却回头问了一句，“小九，你要兑换多少？”
  鱼九也不藏掖，干脆地答道：“五两。”
  薛青云顿时有些紧张，他放慢脚步眼角用余光向柜台那边一瞥，当他看到鱼九从兜囊里取出两口光溜溜的银锭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鱼九手里拖着五两的银锭时，钱庄掌柜发出一声惊呼，“哎呦，本庄正缺现银，这不说来就来了嘛，瞧这色泽质地，上好的官银无疑了。”
  薛青云还真怕鱼九再拿出一个银票包裹的银锭来，看到这一幕心里终是踏实了，他不禁伸手去擦掉额头上流出的汗珠。
  虽然薛青云武功超绝又抠门贪财，可是如果坐实他坑蒙一个少年白花花的银子五百两，他这张老脸真的没处搁了，即便再厚颜也会知羞。
  鱼九看到薛青云在门口前兀自停下脚步，他还以为这位薛叔是留下来给自己保驾护航，心中不由得一暖，瞧着这位抠门大叔着实也有可爱之处。
  钱庄掌柜露出很职业的笑容，问道：“小仙师，你是全取还是存柜呀？”
  鱼九一笑置之，答道：“全取。”
  钱庄掌柜低眉看了一眼鱼九，又向门外看了一眼，露出奇怪的眼神。
  两个钱庄伙计很快麻溜地抬上五吊钱，鱼九顿时有点麻爪，原本他还想腰缠五吊钱，感受一下戏文里所说的腰缠万贯，可这五贯老钱就把他压个够呛。

  终究还是选择了存下三吊放在钱庄，只取了两吊钱围在腰里，鼓鼓囊囊还是有些碍事。
  当钱庄掌柜把一张票据递到鱼九手中时，鱼九眼神熠熠冒光，竟觉得这票据的手感和样式竟有些熟悉。
  鱼九向袖口里一阵摩挲，拿出一个纸团后铺开，递了过去，有些忐忑地问道：“这个，难道也是存票吗？”
  原来鱼九果真还是用银票包了银子，只是到了钱庄时，他怕用纸包着银子会露怯，这才偷偷把那纸团丢进了袖口之内。
  刚收了三吊钱存柜，钱庄掌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毕竟在这小地方，三吊钱已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抿了一口茶很是惬意。
  钱庄掌柜眯着眼接过来一看，一口茶水直喷而出，“这，这不是我们的存票！”
  钱庄掌柜转而把目光望向门口，薛青云的表情非常精彩，真是“关公长气馁，脸红脖子粗”，一晃神的功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仙师，莫非你和那薛掌柜，可是接了同一个贵人的生意？”
  “什么同一个贵人？穆掌柜这话是何意？”
  “老夫观小仙师这张五百两的银票，与薛掌柜刚才手里那一张，可都是出自同一家宝通商号啊”，钱庄掌柜语气有高昂，仿佛在卖弄自己的学识一般，“在我大周朝任意宝通分号，都可以直接取银，就是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的钱庄，也可以将这五百两取出，宝通商号可是我朝最大的，不成想小仙师和薛掌柜都有这等好运气。”
  鱼九脑袋有些发木，如同在五里雾中，惊呼出声，“什么？五百两！”
  转瞬间鱼九便想起送五两银锭答谢薛叔时，薛青云拿起纸团时，那表情如此自然的随手一丢，鱼九顿时双眉直竖，心念急转暗骂道：“你大爷的，老薛头这个抠门的大骗子，诓了小爷五百两不说，还要讹我的五两伙食钱，简直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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