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楚离
秋知意关上了门，殷神悦在门外感受着铺天盖地的魔气，她什么也不能做。
院子中肉眼可见地全是低等魔族，楚离站在房顶，墨发飞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只低等魔物的爪子贯穿了她的肩膀，秋知意抬头看着楚离，月亮被乌云遮蔽，此时她的表情晦暗不明。
楚离看着秋知意脸上的笑容，他不理解为什么此人此时还能笑出来，她好似感受不到疼痛，虽然他养孩子的经验几乎没有，但是常识告诉他，这不应该是正常孩子的样子。
秋知意单手抓住魔物的胳膊，手指指甲嵌入魔物的肉中，魔物的血液顺着她的衣服流下，带起一阵腐蚀□□的“滋滋”声。
她看着眼前的魔物，手指稍微用力，魔物整个身体顺着爆裂开来。
“呐，我说，师尊，好歹给我一个武器吧。”
秋知意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尊重，好似只是对待一个平等的甚至是她所鄙夷的人。
楚离并不能从她的话语中解读出那么多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面前的徒弟并不尊重自己，从第一面开始，哪怕她在下他在上，他都感觉她是在俯视他，而他，抬不起头。
莫名其妙。
他自会保她性命无忧，只是第一眼见她他就有种奇妙的危机感，那种危机感在短短数个时辰内升华成对的她不喜甚至是征服欲。
于是他以检验徒弟资质的名义抓了许多魔物，只是想要看着她折服于他的实力，对他真正像一个师尊一样尊敬。
虽是如此，在听到秋知意的话后，他还是扔下一把重剑，他并不使重剑，只是觉得这把剑莫名地适合她。
重剑直直插过一位魔物的脖子，随着重量沉沉陷入地面，秋知意拔出重剑。
“我说啊，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不喜欢流血，不管是谁的。”
秋知意这话并不是对谁说的，只是发泄似的自言自语，楚离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能看到她满身满脸的血污，她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黑夜中，眸子却出乎意料地明亮，像是一颗珠宝，熠熠闪光。
秋知意此时并不“知道”剑法剑术，她只是误打误撞觉醒了自己的剑意，因此她不能熟练运用。
重剑很重，她虽已筑基，但到底时间并不长，并不能熟练运用灵力增强自身体质，以至于重剑刚被□□就重重坠到了地面。
秋知意借用身体的惯性双手握住重剑，让重剑转起来，所过之处，魔物残肢四溅。
“哐。”
秋知意的重剑被楚离打落，灵力撞在剑身发出轰鸣。
“剑不是这样用的。”
话虽如此，楚离却一动也不动，连示范也无。
“啧。”秋知意冷嗤。
楚离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没有，秋知意确实在挑战他的权威，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一只带有倒刺的尾巴穿过秋知意的另一只肩膀，秋知意用被扎中的那只手臂的手向后伸，她果断握住倒刺，手被尾巴上的倒刺刺穿，她丝毫不在意，生生将尾巴从伤口中拔出，带起一阵血肉飞溅。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仿若野火燃烧，里面是无穷无尽的充满生机的怒火，几乎可以刺穿一切黑暗。
她一字一顿看着楚离，咬牙切齿：“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血、流血，无论是谁的血，我、都、不、喜、欢！”
楚离看着她的动作，不理解她为什么和别的弟子不一样，她似乎不怕疼，也不怕他，却为身体沾染上血污这种小事而生气，以上都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弟子虽然后生可畏，但与他相性不合。
这个徒弟与他所以为的乖顺、尊敬他的如同殷神悦一般的模范弟子似乎相去甚远。
楚离觉得意外，但又不是十分懊悔收徒。
秋知意拿起重剑，学着不知道谁的并不正统的耍剑的姿势挽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可笑的剑花。
而楚离知道，结束了。
周围的魔物骤然爆裂开来，剑光在秋知意身周环绕，魔气在她的剑光之下无处遁形，他甚至可以从剑光中看到自己此时错愕的表情。
秋知意抬头看着他，却恍若巨人俯视，将他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一干二净。
对峙并未持续多久，秋知意双手撑在重剑上，将身体重量全数依托在剑身上：“拜见师尊，不过师尊您也看到了，我已经脱力了，其他的拜师礼就算了。”
楚离点点头，他知道秋知意尚有余力，但他并未戳破：“此剑赠你。”
“多谢师尊，但弟子修为尚浅，此剑若为弟子所有，弟子将羞愧难当。”
楚离再不通人情也能听出来秋知意对他的嘲讽之意，他并不在意，自修无情道后他的情绪一直很浅，今天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向新收的弟子展示一下实力。
可能因为殷神悦是再省心不过的徒弟，因此他想要新的徒弟也是如她那样。
心中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被他刻意忽略。他拂袖，重剑从秋知意的手中脱离，悬浮在空中，其上的血液瞬间凝成冰晶，簌簌掉落，重剑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楚离收了重剑后就转身离开。
殷神悦推开大门，就看到满地的血和残肢，她顺手扔出一点火星，火星碰到地面就开始顺着血肉灼灼燃烧，比起燃烧更像是吞噬。
秋知意看着火焰，红色中夹杂淡紫的火焰从她的脸部开始燃烧，精准地将她身上的血液燃烧殆尽。
“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她搀扶着秋知意，“疼吗？”
秋知意摇摇头，语气平淡：“我感知不到。”
一时无话，两人并不熟悉，只是因为师姐妹甚至是更微妙的原因被拼凑在一起。
一开始，两人甚至对彼此的存在多有抵触，而殷神悦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只是“虚伪”。
云止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破了这并不尴尬的寂静：“我就说当我徒弟吧，啧，不过楚离那崽种也真够狠的。”
秋知意能感知到云止戈对她并非恶意，但要说善意也不至于。
“去回春峰？”云止戈坐在房顶，一腿曲着，另一只腿伸直，她拿了壶酒，对月豪饮。
秋知意摇摇头，这种伤口对她来说属于再过一会儿就愈合了的程度。
“那可不行，我看好的弟子哪怕是她的师父伤害她我都不能忍。”云止戈似笑非笑飞身下来拉着秋知意就跑。
殷神悦只好跟在她后面。
云止戈一路拖着她来到回春峰，“赵淼——赵淼——给老娘出来——”
秋知意看着从洞窟里面钻出来的一位灰头土脸的青年人，他被炸得满头卷发，脸都是漆黑的，约莫是在炼丹的时候被云止戈的声音打断了。
对于此人，秋知意心情复杂。
她上一世的血肉就是经过此人炼制成无数传播到修真界各地，但此人也绝对算不上什么恶人，只能说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俗世中的普通人而已。
他无力反抗宗门的决定，却对她生出了不必要的同情，最后只能蒙住自己的双眼捂住自己的耳朵，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才能继续生活。
他看着秋知意的肩膀，吓了一跳。
“这是，魔族来了？”
秋知意这一路上都在延缓伤口的愈合，不然肯定会被人看出她体质的特殊，她可不想再被当成全修真界的供品了。
云止戈冷笑，好似为自己看重的苗子十分打抱不平，“还不是楚离那个崽种。”
赵淼对云止戈的谩骂习以为常，云止戈似乎是自开宗时就已经存在的长老，迄今已经□□千年，修为绝对不低，只是从未见她出过手。不说修为，她的资历也足以胜过万剑宗的任何一个人。
不论是从修为还是从资历上，哪怕是骂如今身为宗主的楚离，楚离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先下去到药堂。”
云止戈又捞着秋知意往下飞，冷风不断从秋知意两肩上的洞口穿过，带来极其奇妙的感觉。
秋知意：……
在赵淼想要治疗秋知意的时候，被秋知意侧过头躲开，赵淼愣了愣。
随后以为她是女孩子害羞，于是对外叫了一声：“芷兰，辛夷，来帮我治疗一下。”
一队双胞胎女孩跑了过来，她们面容一模一样，只是一位在左耳挂了蓝色耳坠，另一位在右耳挂了桃红色耳坠以做辨认。
戴蓝色流苏的姑娘开口，“我是叶芷兰”，另一位带有桃红色流苏的姑娘无缝衔接，“我是叶辛夷。”
叶芷兰扒拉着秋知意的胳膊看了看，看稀奇一样观察她：“你和魔族打群架了？”
云止戈冷笑：“还不是你们宗主，想要锻炼一下他新收的徒弟的实力，在她院子里放了一堆低等魔族，她这是在万剑宗被魔族伤成这样的。”
叶芷兰听都没听过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无情，她“啊——”了一声，刚想要说什么话就被叶辛夷拉住了。
殷神悦此时也御剑赶到，她实在是不会演戏，脸色也冷，“师妹，如何？”
似乎是被迫来关心秋知意的一样。
叶芷兰看看秋知意再看看殷神悦，秋知意对她眨眨眼，一动不动任她施为，对比之下，她对秋知意的好感和同情瞬间上来了。
“不严重不严重，身体好的修养一两天就行了，身体不好养个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辛夷。”
叶辛夷看着叶芷兰，到底是双胞胎，心有灵犀，她拿出一瓶上品回春丹，秋知意的伤口并不算重，上品回春丹用在她身上到底是浪费，但是叶辛夷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瓶，大抵有十来颗。
“吃一颗就好了。”她说。
秋知意是真不需要这些，但是不妨碍她想看一下楚离的人设逐渐在宗门中崩塌的样子，于是她故作虚弱，装作吃了回春丹的样子，“多谢芷兰师姐、辛夷师姐。”
她不再压制伤口的愈合，伤口在众人眼中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
叶辛夷看着她伤口愈合的速度，吃惊到说话都不太顺畅：“你，你体质挺好的哈。”
云止戈收回探究的目光，为秋知意打圆场，“那是当然，这小姑娘刚踏入修行之路就筑基了，还领悟了剑意，天生剑骨。”
叶芷兰觉得十分佩服，她“哇”了一声。
秋知意觉得样子做够了，站起身来，殷神悦站在她身旁，叶芷兰往里缩了缩，她有些怕殷神悦冷冰冰的样子。
“多谢两位师姐了，大师姐是担心我才跟着我过来的，师姐不用担心。”说完她朝叶芷兰眨了眨眼睛，和殷神悦一前一后出去了。
云止戈“啧”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还做了个恶人，“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这万剑宗啊，会怎样呢。”
她笑着走出回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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