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卧龙派
当晚，宋霆谕一夜不曾合眼，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首先她现在的任务是赈灾，这件事情必须做好，赈灾倒也不难，带着粮食发给各地百姓就是，她带了不少人手，都不是吃闲饭的。尤其前几日云州西南和相邻的两个州都下了雨，缺水的问题有所缓解，相信挨过上半年，到了下半年重新播种后，至少明年就能彻底解决。
其次是那第三方势力，宋霆谕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或许顺着余若这条线能够查下去。再有就是这第三方势力跟麒麟兄弟到底什么关系，看样子很亲近，但周迎锦针对宋霆麟的变相审问里他滴水未漏，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宋霆麟心思过于细密宋霆谕说不好，好在她倒是信任周迎锦的，相信她能够捕捉每一个细节。第三这第三方势力的目的是什么？是帮麒麟兄弟继位吗？宋霆谕总觉得暗中谋害这样的手段不像是宋霆麒所为。
回京后还要好好查查余若和梁芳，尤其梁芳，余若她自己接进府里，算是被人下了套，那么梁芳呢？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有朝一日太子继位他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大内总管也是唾手可得，作为一个太监已经达到了能达到的最高等级，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背叛太子呢？
还有，丢失的物资去哪了？那里面主要是粮食，还有一部分药材，据说还有一些兵刃，当初是以保护太子为理由拿走的。除非把这些东西卖掉，否则，除了豢养军队，宋霆谕想不出别的目的。如果是那第三方势力弄走了，只怕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帮宋霆麒，更有可能他们谁都不想帮，而是要谋反，如果是被宋霆麒弄走……这有点说不通，宋霆麒手中有军队，而且朝廷会下发军粮，宋霆麒没有必要冒险。虽然麒麟军远在西北调动起来不是那么便捷，可是养一只私兵只会更难。
或者还有看不见的第四方？宋霆谕摇头，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在上宋养一支军队，午正帝真该以死谢罪了。
最后，还有姜彦……宋霆谕心头掠过淡淡的悲伤，那个她喜欢的，温和谦卑又心思深沉的姜彦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至于李宋……宋霆谕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她这一次可以成全他，丝毫不反抗的让他动手杀自己，但她不会允许随时有人动手杀自己，错过了这次，她也要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姜彦，会变成什么样呢？宋霆谕转头，看到已经熟睡的姜彦，零号空间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李宋吗？失落感越来越深，虽然这幅皮囊她很喜欢，但如果灵魂换了……
忽然有种刚刚失恋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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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若看到宋霆谕带了人到威虎寨时就知道一切都晚了，她丝毫没有去救同门的打算，带着两个下等弟子连夜往东南方而去。
比起西南的干燥，东南则湿润很多，林子里满是瘴气，毒虫毒蛇遍布，余若进入的地方比普通东南部的林子更为密集，人烟更稀少，且越走地势越高，经过一段无人区，从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穿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有点突兀的展现在人面前，而山顶上有一块平地，这里所有的建筑都依仗那块平地而建，然后一点点向下延伸，一直到半山腰处还有零星房屋，这里就是异族所在。大山像是撑起异族的脊梁，云丝与密集的尖顶房屋纠缠环绕，落日映红了半边云彩，景色之奇绝瑰丽让人惊叹。
余若进入异族几乎无人阻拦。异族人偏黑，比较瘦小，衣服多以兽皮为主，与余若等穿着的道袍的有很大不同，但却没有太多人看向她们，相反，异族人对她们像是都很惧怕。
“宋军到哪了？”余若越过小片的农田，走到异族城墙，问一个跟她一样道士打扮的人。
她们的衣服说是道袍却也不是，样式差不多，但与道袍的颜色完全不同，多以浅色为主。
“最多再有两日就要兵临城下了，掌门说到时我们开启倦天大阵，宋霆麒插翅难逃。”那名卧龙山下等弟子回答，那弟子最多十四五岁，并不熟悉余若一贯作风，见到余若还莫名有几分兴奋，“大师姐，你见过倦天大阵吗？厉不厉害？”
余若在城墙上遥望远方，目光像要穿透夜空一样，“厉害，配合山间瘴气与异族陡峭地形，全歼三万宋军易如反掌。”
沿着城内的路向里走去，尖顶房屋随处可见，唯有东南角一处十分特殊，是上宋风格的建筑，坐落在整个异族城池最平坦的一块地上，大门上有卧龙派三个字。
真正的卧龙派并不在卧龙山上，早在百年前就转移到了异族领地，卧龙山上只有几个不愿离开的老顽固坚守，只是此事知道的人极少。
余若进入卧龙派，见到她的人无不行礼，但凡年纪大一些的都露出几分惧意，远远地看着不愿靠近，余若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她直奔不修殿而去。
不修殿内门窗紧闭，卧龙派掌门屠渊革坐在他高高在上的椅子上，看规制竟有点像皇帝的龙椅，那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可惜从他脸上的沟壑里看不到半点慈祥，周身满是煞气和怨气，随时都可能拧断人的脖子一样。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那人二十几岁，明明是个男人却身材瘦小、溜肩塌背、面白无须，站在那像个侍女一样乖巧，那个人正是曾经太子身边的梁芳。
“师父。”余若跪拜。
“怎么样了？”屠渊革问。
余若低头，“失败了，没能杀死宋霆谕。”
“既然失败了，你不在宋霆谕身边继续潜伏，回来做什么？”屠渊革皱眉。
余若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恐惧的看着眼前的师父，屠渊革杀人并不需要理由，也不许需要考虑什么感情，哪怕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也不过是工具而已，工具不好用，随时都可以杀。
“余若行事操之过急，暴露了身份，不得不回来。”余若声音极小。
屠渊革几乎立刻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余若脸上，血顺着嘴角流出，余若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再用力一点恐怕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废物！你潜伏数年，就是为了回来告诉我失败了？”屠渊革怒气冲冲，衣袖一挥就把余若卷到了一边，重重的撞在墙上，“堂堂大师姐还不如梁芳，你可知他立了多大的功劳？若非他是个阉人，我今日就把这大师兄的位置给他。”
听到阉人二字身后的梁芳一抖，整个身子都压低了些。
余若爬起来跪好，并未强调梁芳能做到如此其中一大半是她调度的功劳，屠渊革不会听这些。
“小锦他……”
余若只说了三个字，屠渊革立刻再次发飙，一脚踹飞余若，“小锦也是你叫的？他是你们少主人！”
“卧龙派向来师徒传承，何来少主人一说？师父……”
“他就是！不仅现在是少主人，以后更是你们的主人，”屠渊革咬牙切齿，恨恨的揪起余若衣领，“你想造反不成？”
“师父应该知道，我从小脑生反骨，造反是迟是早的……”
余若的话还没说完，屠渊革嘴角溢血，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从他后心穿透，然而屠渊革毕竟武艺高强，竟一时没倒，他缓缓转身，只见身后的梁芳目光阴险，就在他咫尺之间，“你……”
只说了一个字，脖颈处一凉，原来是余若又补了一刀。
卧龙派大概没人能想到，他们犹如恶魔的掌门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也不能说很轻易，如果有人能够见到余若和梁芳面色惨白的样子。
“下手要利落，我是怎么教你的？”余若根本不去管屠渊革的尸首，也不怕别人发现，“你的功夫又长进了，藏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派上用场。”
“姐，”梁芳叫的不是师姐，“就算练成神功，我也还是个阉人，对吗？”
余若回头，认真的看向梁芳，“对，这已经不能挽回。”
“我……我再也不能回家了吗？”手中匕首的寒光未散，梁芳却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红了眼睛。
“爹娘他们，我会安排好的。小庆，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余若看着梁芳，那是她的亲弟弟余庆，被屠渊革逼迫净身时改名梁芳，这也是为何他明明已经在太子身边站稳脚跟却仍然没有背叛，为了姐姐，为了父母，有一瞬间，余若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那一年余庆才十岁，撑过宫刑之苦，在太子府步步为营，连她都想不到当年的男孩是怎么做到的。
梁芳终于呜呜的哭了起来。
“行了，屠渊革已经死了，以后，卧龙派就是我们的天下。”余若道。
“姐，为什么一定要冒险？我信上不是说把握不大吗？”梁芳问，“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全家都要死。”
余若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走向窗边，但紧闭的窗户并不能看到外面，让她感觉透不过气。
“宋霆麒不能死。”余若道。
“为什么？”梁芳不解，“他也是上宋的走狗！”
余若回头，“小庆，你忘了，我们本就是上宋的人，什么走狗不走狗？宋霆麒，还有用。”
这也是为何余若不惜暴露身份刺杀宋霆谕，她本来的计划是像梁芳给太子下毒一样，借着这次出巡慢慢给宋霆谕下毒，让她一点点失了神志，可才出京城就收到屠渊革要利用倦天大阵把宋霆麒困死其中的消息，所以她没有时间了，只能拼死做最后一击，如果成功杀了宋霆谕最好，如果没有，也必须立刻回来救宋霆麒。
“总之，他不能死。”说话间，余若魅如蛇蝎的脸上也浮现了几缕怅然，加上从屠渊革喉管喷出的血迹，让她从单纯的恶毒、凶狠，变得尤为复杂，“以后我做掌门，你就是卧龙派大师兄，再也无人看不起你。”
梁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低着头顺从的站在余若身边，“姐你说怎么做我都照做，我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抛下我。”
余若试探着摸了摸梁芳的头，他现在的武功能在屠渊革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他，可以说是集大成者，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孩子。
卧龙派弟子等到不修殿大门被打开才知道老掌门已经死了，他们做的却不是手刃仇人，更没有人怪罪余若和梁芳，而是立刻拥立新掌门，至于屠渊革的尸首，就那么被丢在角落等明天天一亮，扔下山去喂野狗。
这是每一任卧龙掌门的结局，一起被喂狗的还有屠渊革唯一的儿子小锦。
“吩咐下去，让流哈带领异族三日后归顺宋霆麒将军，任他处置。”余若丝毫不介意还带着不修殿还带着血腥，下达了自己第一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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