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退路,迫在眉睫
苏苏晕在那里,苏七吼不是,喝斥也不是,怒气无处可去,捏着拳头对着桌子就是一拳。
桌子瞬间粉碎。
转头,死盯着眼前人。
那张小脸,再没有昔日的亮丽,只余一脸苍白,还有那眼下青紫,外加额角渗血……想必这几天一定躲得很辛苦!
以她的身份家世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却偏偏笃定了自己。
她是何苦!
由人到已,却是突地想起陌千雪,心猛地一疼。
自己又是何苦?!
若是陌千雪对他的心,有苏苏对他的万分之一,他死也甘心。
这是他第一次拿苏苏和陌千雪相提并论。
可是,诚如陌千雪所说,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她如此痴情,千里追随,可是自己却如此讨厌她,甚至连看也不想想到她。
会不会,我苏七……在千雪的心中,也是这般不堪?!
一时间,苏七发现自己连怒的立场都没有。
一个踉跄,退后一步!
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千雪就算不喜欢他,不愿意接受他,至少也不会讨厌他!
重拾回一点心力,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张苍白的脸,苏七对着帐外,高声喝道,“阿召。”
阿召应命,闪了进来,“属下在。”
“去传莫先生过来。”睨了眼地上的人,苏七又补了句,“记住,不要惊动其它人。”
莫先生是苏家养的几个军医之人。
这次苏七出征,苏家主就将莫先生给了他。
“是。”
阿召好奇的扫了眼,地上那个面如金纸的人,惋惜的摇了摇头,便领了命出去了。
再回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苏七想硬起心肠不管她。
然,同病相怜,物伤其类。
想到自己对陌千雪的一种绝望的深情,心便软了三分。
自己已经不小心将她打伤了,总不能还让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吧。
军中又无丫头侍女嬷嬷之类,苏七无奈,只得亲自动手,将苏苏从地上抱起,放在内帐的榻上。
不多时,阿召就带着莫先生进来了。
那是个中年儒人,看样子很像书生。
放帐,见苏七背身站在外帐,一身煞气,不像是有伤的样子,莫先生有些意外。不过,却并不惊慌,向苏七默默的行了个礼。
正待请苏七坐下,他好把脉,带他进帐的阿召却将他的衣衫轻扯,“不是七公子受伤。”
扫视外帐无人,阿召也不多问,带着莫先生向内账走去。
莫先生既然能入了苏家主的眼,不管是医术还是为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待从脉像上把出孤小苏是个女的,又是一惊。
军中有女子出现,乃行兵之大忌。
若被他人知晓,只怕公子的名声会更坏。家主本是打算在这一次战事上,为公子正名的。
可,看公子连帐子都不进,虽有怒火,却并不甚担心,应该不是男女之情。当下已猜出了床上人的身份。
除了苏苏郡主,还有哪一位是让公子不好办的。
孽缘!
疑惑的看向站在外帐边不进的苏七公子,莫先生凡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微有些叹惜。
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又隔着衣服给她针灸了治疗了一番,叮嘱要少劳累,静思静养之后,便走了。
送走了莫先生,苏七坐在椅子上,阿召已经为他新搬了一张桌子进来。
看着床上的人。
他无可奈何。
最后让阿召送来一坛水洒,自斟自饮。
苏苏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他怎么好现在就让阿里召送她出去。送她回那个一帐子都是男人的兵士帐?
不能太过劳累,情绪还不能太过不稳定,还不能让她滚,便只能让她呆在自己的帐中,霸占自己的床……养伤。
苏七此时那个郁闷。
真的恨自己为何不先打个招呼,再出手。
*
京中的谢家嫡系全诛,封地也在雷霆之间出击,不到一个月,便被收服。
如此,天齐三足鼎立的趋势便有些微妙了。
从前孤氏皇族与谢家联合,势力才勉强站在苏家和宁家之上。
如今,谢族灭,封地虽收,表面上皇族是占了大便宜,实则皇上同意苏宁两族可随时离京,便是另一种妥协。
若两家真的起了退出京城的心思,以后便更加不好控制,后患无穷。
宁族和苏族与那卢家谢家都不同,他们两家手握的可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势力。
谢族一倒,朝堂之上,势必有大变动。皇上一下子哪里有那么多的人选补空缺,于是很多职位便由宁族和苏族推荐之人补上。
皇上愁得连饭也吃不下了。
于后宫的那些纷争,他只是睨睥一笑。
这些个无卿的女人,真是不知所谓,以为斗倒了别人就能坐上后位?
太天真了!
他孤氏的后位,从来不是为哪个女人准备的。
他必须得再找一位同盟军。
于是一连下了好几道密令,也派出去好几拨人,出去与那些与世无争却势力庞大的隐世之家交涉。
他相信总有人会对他孤氏的后位有兴趣。
“皇上,璟亲王来了。”太监总管陆公公的话适时的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传。”
璟亲王见了礼,皇上也不客套,单刀直入。
“尉迟家怎么说?”
放眼天下,还能有实力与苏家和宁家共相抗衡的隐世之家,只有宇文,百里,尉迟,东方这四家。
这四家之中,又以尉迟家实力为最强,也最合适。
这尉迟家不但控制了天齐近半数的矿产,也拥着些兵权。
那杂牌军的李家军和张家军的几万人马,明里是姓李姓张,实则背后操控的却是尉迟家。
“百里和东方两家隐得彻底,根本找不到可以主事的接洽人。尉迟家倒是回了话,可是却不想参与任何纷争。倒是……那宇文家动了心。”
“宇文家?”皇上有些懵了,在他们看来,最不应该动心的便是宇文家才对。
璟亲王脸上现出不耻,“宇文家虽和宁族结了姻亲,可那已是隔代,老家主没有隆宠宇文家的女人,新家主也没有再娶宇文家的女人掌后院,这宇文家就心生变数。
而且,如今宇文家家主并无太大作为,听说是个只会酒色的无耻之徒。依臣看,只是外强中干,宇文家到他这一代只怕就要完了,不用再去理会。”皇上无声的笑了,这么多天来,他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外强中干?无耻之徒?这宇文家越无耻越好。
既然想投靠孤氏,便给他们些恩典好了。
就算他们没什么用,也能为宁家添一把堵。再有宁族后院之中,宇文家的女人总有一席之地,说不定还能添些耳目。
有时候,女人的用处还是很大的。“回宇文家,若是愿意为国出力,朕许他宇文家女子贵妃之位。”
出身看不过皇家,搞政治的人,哪有笨的。
“臣尊命。”皇上话一出,璟亲王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那尉迟家怎么办?放弃么?若是我们孤氏有尉迟家做后盾,一时之间,倒也不怕苏家和宁家不听话。”
皇上默了一会,很是谨慎的道,“这样……这回烦麻皇叔亲自去一趟尉迟家,与尉迟家主好好的谈一谈,若是谈得好,就让他们将嫡女的名单送来,与太子订下婚约……”
“皇上要立太子?”璟亲王本以为皇上会许下自己的皇后之位。
“朕已经老了,只怕折腾不了几年……”
言下之意,他老了,而且已经有了三个年纪不小的皇子,许下的后位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皇上为了孤氏殚精竭虑……”*
苏家这边,苏家主已经五十好几了,对这混乱的局势已有些力不从心。
大部分事务已经正式移交到了嫡长子苏锦钰的手上,只得苏七得胜回朝,便开宗祠,举行传承大典。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实际却是暗流涌动。
宁府之中,亦是如此。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目睹了谢家的下场,回想起当年卢族的灭亡,宁少卿和老家主都不能淡定。
“父亲,我们宁家也要早做准备。飞鸟尽,良弓藏。若无防范,迟早有一日,我宁族嫡系也会被……”
“他敢!”老家主激愤。
“至少在孤夜裕当朝时,他们孤氏还不敢动宁族和苏族。除非他们是想亡国!”
宁族掌着天齐的经济命脉,苏族掌着近三分之一的兵权,这两家都是非同小可。
动宁族,天齐经济瘫痪。
动苏族,国将不国。
除非孤氏的江山是不想坐了!
然而,这个世上却没有绝对的事。
皇族容着宁族,容着苏家,只因两家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因,他们还能控制住两家,还要利用两家。
如今,两家几百年的经营,他们的存在已经直接威胁到了皇威,就算现在不能动手,也必有动手的那一日。
卢家亡,是自取灭亡,谢家灭,也是自取灭亡。
可是,两家的灭亡,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出其不意。
世家不能屯私军,便是在封地上养军也不得超过万数。
谢家在封地上养了将军十万大军,如果不是皇上先发难,先就将谢家主杀灭。然后快速围住谢家,疾速封城,杀谢家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谢家封在上的私军有谢家主或是谢三公子做镇,只怕这谢家没这么快完,支持个一年半载,估计不成问题。话说回来,虽然这次让谢家灭亡的主导者,背后的推手是自已。
虽然宁家比谢家内部防守要强百倍,可毕竟还身处京城。而京城,是孤氏的地盘。
宁少卿不能将宁族的将来,放在孤氏敢不敢的判断之中。
京中,包括京郊,历来只有皇族才能驻扎兵马。一旦有事,关闭九门,大肆杀戮,便是插翅难飞。
就算有暗势力,也不能以少胜多,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如,当年的卢家。
一如,历历在目的谢家。
那一天一夜,杀红了半边天……
这一个月,派兵遣将谢族之人一个个落网……
越想,宁少卿的脸越沉。没有根基,就没有性命。这也是为何,当初他和苏家主冒险向皇上进言讨要恩典的缘故。
“理虽是这个理!可是,儿子却想派人去大荒。先去探路建设,看能不能改造那边的环境,也是我苏家的一大退路。”
退路,迫在眉睫!
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家主如何不知。这么多年,皇族孤氏能容他们平起平坐已是不易。他也想改,可是……
“那封地大荒,就是块顽地,如何改?”老家主脸上顿现灰色,“谢家就是一个例子!当初说是给封地,给的却全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谢家的封地,是十年九年洪灾。我宁家的封地,倒是没水灾,可是地里却不长庄稼,风沙又大,连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少之又少……”相较老家主的灰暗,宁少卿脸上却是坚决。
“当初黑木和若水两城,比我们宁家的大荒也好不了多少,可是十年下来,不也好了很多,听说三年前已经能做到自给自足,我们也可派人去那里学习,观摩……总归有一线希望。”“你以为世上有几个陌天放和风轻语?一去十年,将全部家产和一生心血都献在那里!”
老家主剧烈咳了起来。
宁少卿知道此时不能再与之争议,有些心疼的上前轻拍老家主的背。
咳嗽缓了些,老家主舒了口气,似是想通,“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办吧,有希望是好事。”宁少卿想的这个问题,历代的家主都想过,也都派人去治过风沙,治过荒地,治过那一摊不长草的黄泥,可是全是花钱不讨好,无功而返。
老家主出了主院,宁少卿安排了一些事宜,心绪不宁,便又来到了国公府。
已是十月下旬,天气已经凉了下来。
京中的蔬菜早已是青黄不接,只有一些白菜罗卜之类。
农庄因为陌千雪下大力气,又有王天松这个农家好手,大棚中的蔬菜已经可以上市了。
当然,由于数量不多,只能专供语记洒楼一家。
于是乎,语记洒楼现在更是人山人海,入内的预定已经排到了七天之后。
辛逸明将一品轩,送给陌千雪后,经过陌千雪一系列的营销手段,如今根雕已经有了品牌之分。
最正宗,最好的根雕自然要数陌千雪的一品轩。
月牙湖的那块地,拿到手上也有五个月了,厂子早就建好了,第一批醋已经上市,第一批酱油也已经在酿造之中,只得明年开春便可上市。这种敏感时期,人人自危,陌千雪的生意却是越做越好,自然也忙得一塌糊涂。
宁少卿来的时候,陌千雪正在灯下算帐。
今天当值的是初一和止晴,见到院中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喜间正想入内通报自家主子。
宁少卿却抬手示意她们不用通传。
初一和止睛脸一红,心下了然。
惊喜嘛!
生意太忙,京中的总帐,她虽另选了人手。却沿用了云遥在时的旧规,一日一结。
陌千雪手中算的,正是今日京中各大店铺的收支平衡。
认真,严谨,一丝不苟!
其实,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完全可是过段时间随意看上一眼。
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一向是她人生的信条。
只有一切都上了轨道,形成习惯和规矩,下面的人才不敢胡来,她才能慢慢的松手。
轻轻踱步入内,看着灯下的人,宁少卿满是伤感。
这种山风欲来之势,他能护得住她么?
明面上,他给她的是泼天的富贵,可是实际上,他带给她的不过是一场胆战心惊。
她,可还愿陪着他走下去?!
慢慢靠近,细细打量。
她还是当初那个一心为了他的陌千雪。
她还是那个
人都有第六感观,觉出有人盯着自己,陌千雪抬头。
见到眼前人,嫣然一笑。宁少卿好久没来看她了。
她好想他,可是她从没有怪过他。
最近京中事多,宁族身处其中,他又是龙头,自然是千头万绪。
“你怎么来了?”
“雪雪这话?是不欢迎为夫么?!”说话间,宁少卿已经绕过了桌子,站在陌千雪的身后,轻轻的拥住了她,在她耳边吹着气。
“哪个不欢迎你了,明明是你忙得昏头转向,都忘记人家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宁少卿叹了口气,觉得最近都没来看她,实在是有些不该。
可是,每次他来的时候,都已是深夜,他真的不忍心吵醒她。
很多时候,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看着她安详的睡容,他心中便是一片满足。
不再纠结那个话题,宁少卿只想享受属于他和她的那份宁静。
看向桌上的帐本,“还没有算完么?可需要为夫帮你算一算。”
陌千雪将帐本合上,回过身子,环上宁少卿的脖子,“已经算完了,只是无聊想再核对一遍而已。”
她的动作轻柔,语气和缓。
心中却不太平静!今天的少卿好怪!虽然看着她还是一脸的笑。
笑得温润,笑得沉静,如一壶醉人的花雕。
可是,她却完全感受不到平日里,他来看她的那种促狭和情丝。
不但如此,她还从中看出了的沉重,看出了徬然。
真的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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