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这个夏季的天空总是晴朗得如阿媮的心情, 太阳每天都在晨练后欢欣而至。
虽然热情似火的阳光灼烈了些,但有了庭院那棵茂盛的老柏树的遮挡,有了最新鲜甜脆的瓜果, 有了李婶变着花样儿的冰镇糖水,甚至还有偶尔来自谢爷手中蒲扇的几缕轻风——
本应炎热难熬的酷夏, 依然是舒适惬意得令人贪恋。
直到八月底,干旱了许久的洛川才迎来第一场甘霖的洗礼。
许是为它的迟到道歉,这场暴雨来得格外的猛烈, 狂风相送,闪电雷鸣奏阵,滂沱的水潦倾盆瓢泼般地似是要把大地淹没。
东厢房寝室的重重帐幔里,厚厚的冬被下, 一个小小的人儿蜷成了一团,在不停地颤抖。
呼啸的狂风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闪电把黑夜照成了白昼,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把天空劈出个窟窿来。
阿媮就这样整个人都蒙头蜷缩在锦被下, 哪怕里衣都汗湿了,热得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也不敢松开半点缝隙。
以往的每一个雷雨天, 她都是这样熬过去的。
有人隔着被子在轻轻拍她, “媮儿?”
她刚把锦被掀开个缝儿,又一记响雷彷佛就在耳边炸起!
只是这次, 她还没来得及再缩回去,两耳就被温热的大掌捂上了, 随之而来的, 是那独特又熟悉的气息,
“别怕, 我在这。”他轻声安慰。
从来没有哪一刻,阿媮会觉得谢爷的气息是这么的好闻,他的声音,亦是如此的让人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远去,只有哗哗的风雨声。
柏常把捂着小姑娘耳朵的双手松开些,“你怕打雷怎么不早说?”
一个躺着,一个俯身,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语气有点责怪有点怜惜,让人酥酥暖暖的。
阿媮不知道,怕打雷这事,原来是可以说的,尘封了两辈子的枷锁缓缓舒开:
“奴婢小时候住在江边,并不怕打雷,还特别喜欢雨天,觉得那些翻滚起的江浪波涛挺好看的。”
“那时候不懂事,总问娘亲我是从哪来的,娘亲不说,我还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后来娘说,是雨天发洪水的时候,从江面上漂来一个小孩儿,她就跟爹爹去把我捞回来了。”
“那时候的我深信不疑,每逢雨后,就跟平哥哥去江边找,看看有没有小孩儿漂来。很可惜,我们捡了好多好多的贝壳,也没有捡到一个小孩儿。”
“我很失望地问娘亲,她说,小孩儿不是我们这样捡的,得她跟我爹在雨天发洪水时出江打渔才能捡到。”
“直到有一天,爹娘又出江打渔了,他们到了傍晚还没回来,天空又黑压压的似是要下暴雨,我那时候还挺高兴,以为这次爹娘肯定可以捞到小孩儿回来。”
“那天晚上,确实是雷雨交加,可是,等到的却是鲁叔过来跟我哥说,我爹娘的船在江上翻了......”
“这么多年,只要到了雷雨天,我就特别害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里,雨那么大,黑漆漆的,根本没人能出江去救人!我总会一遍遍地想象,那些惊涛骇浪是怎样爹娘吞没的......若不是我那时候总是盼下雨......”
柏常都不知该怎么安抚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一低头,就用唇封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但也只是轻轻一吮,就松开了,
“不关你的事,媮儿这么乖,伯父伯母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舍得你哭,别难过了。”
指腹轻轻拭过她脸颊后,蜻蜓点水般亲过她的泪眼,又在她的眉心轻啄一下:“以后下雨天我都来陪你。”
这真的是世间最纯粹的亲吻,不带一丝的欲/念,温柔宠溺得让人无法拒绝。
......
阿媮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从窗棱处照了进来,又是一个晴天,昨晚那场暴风雨似乎从没有来过,那个男人温柔的亲吻和拥抱也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似的。
“篷云?”
“来啦来啦,姑娘,您睡醒啦?”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也不早点叫我起来!”
“姑娘别急,是爷说您昨晚受惊了,让您多睡会的。”
阿媮穿鞋的手一顿,“爷昨晚睡这里?”
“是呢,爷就在那软榻上睡了一夜,这蚊子凶得狠,奴婢今早看爷的脸上都被咬了好几个包,姑娘,原来你怕打雷啊?”
阿媮只得含糊地嗯一声,就着脸盆的清水开始洗潄。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想到曾经妍娇她们在背地里对她的那些编排妄议,也不知这丫头昨晚看到了多少,会不会想歪,尽管她跟谢爷间清清白白的,可两人又确实是在床榻上亲吻了......
“姑娘,下次你要是再害怕,就把奴婢掐醒,奴婢来给您壮胆!真的,奴婢自小就贼大胆,在死人堆里都一样能呼呼大睡。唉,就是睡得太死了,昨晚打雷我没听到啊,幸好爷过来看您了......”
篷云嘴巴不停,手上工夫倒也麻利,边帮着梳头又边问:“姑娘,爷会不会怪奴婢睡得太死啊?害得他被蚊子咬了一夜,要是他生气,您记得帮奴婢求求情啊,罚月银可以,但不能发卖了啊......”
真的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阿媮心里一松:自己可不就跟这鬼丫头一样,想得太多!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个亲吻是轻薄或冒犯,相反,还挺感激的,她从来没有跟谁说过她怕打雷,因为说了也没有用,没人会在乎。
但昨晚,那男人呵护地捧着她的脸责道‘你怕打雷怎么不早说?’,她的心防就决堤了。
这是她的心病,诉说出来后,似乎也被他那温柔的轻吻治愈了。
可是,那样的诉说和亲昵,在看不清彼此的烛光夜里,在那哗哗的风雨声中,情绪溢满而出时,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而现在,烈日当空,再回想昨晚的种种,就显得特别的难为情!
一会两人见面,多尴尬啊!
他那样怜惜地亲吻她的额,轻拥着哄她入睡,她真就迷恋沉醉在那该死的温柔里,闭着眼睛装睡,只是装着装着,后来真的睡着了......
尴尬这事,还真不能细想,越想越尴尬,直到脚指头都能把地底抠出坑来!
......
她在屋里磨磨蹭蹭地踱了半天都跨不出门去,不料谢爷却是神色如常地寻了过来,而且开口便笑斥:
“爷以为你还在睡呢,怎么起来了也不传早膳?”
阿媮立即就懊恼自己这半天的瞎矫情,纠结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啊?都快正午了还不让主子爷用上早膳,她这个管事大丫环当得真的是失职!
“爷,对不起,奴婢这就去......”
“媮儿,你以后不要自称奴婢。”
“......啊?”阿媮被打断得有点不明所以,收住脚步不解地抬头看着身侧的男人。
柏常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这一声奴婢,挺刺耳的,他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发项,
“嗯,媮儿这么好,本就不是奴婢,爷也没有拿媮儿当奴婢,以后你我相称就好了。你爹不是给你取名傅媮么,挺好的名字,本应富裕荣华。”而不是卑贱的奴婢。
一股酸涩的又热烈的情感从阿媮的心底泛起,直逼眼眶:谁愿意当奴婢呢?她也曾是爹娘手心里的宝,偏生被兄嫂卖身为奴!
初时,她因为忘记自称奴婢,都不知挨过牙婆子多少耳光,哪怕是在养花阁,若是忘了自称或说错了话,也一样要打手板罚跪的。
这么多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得提醒自己:我是奴婢。
也正是如此,哪怕她喜欢篷云,也不敢让她不要自称奴婢,因为此生都是为奴的人,万一哪天在主子爷或别的贵人面前错口,挨的可是结结实实的打。
而现在,谢爷跟她说,她本就不是奴婢,他也没有拿她当奴婢,怎么能不令她心潮起伏!
柏常倒不知道一个称呼会让小姑娘这么在意,只是看她红了眼,忙问:“这是怎么了?”
阿媮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意憋了回去,虽然一个称呼,改变不了她是贱籍的事实,但还是感激道:
“爷待媮儿真好!”她的嗓音本就糯糯的,现在因为哽咽,听来就格外的娇软。
柏常第一次.会到了两情相悦的丝甜!
他刚才特意寻来,就是想到昨晚两人那样亲密的耳鬓厮磨,而小姑娘脸皮薄,肯定还不好意思的,他需过来递个台阶。
没想到还能得来晨起的美娇娘红了眼眶的一句“爷待媮儿真好!”
气氛正是得宜,清心寡欲了一晚的谢爷又有点心思荡漾了,他很自然地牵起小姑娘的手,想边走边倾诉衷肠,这点好算什么?日后必将更加娇宠才是!
哪知小姑娘又感慨地补充一句:
“不是亲人,更胜亲人,就像小时候平哥哥待我一样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爷正在心思荡漾:就陪了一晚,媮儿就感动成这样,要是以后夜夜那啥,还得了!!!!
门前那棵正直的老柏树:听到了么?你是亲人!
(温馨提示,两人的甜可能已到了高光时刻,后面会开始酸涩了,毕竟,两人的身份和诉求,目前都还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然后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是古代,古代,古代,等级森严、尊卑分明的古代,请小可爱们不要以现代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哈~~然后,男女主都会成长,祝你们看文愉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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