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一场唇枪舌战结束, 那男人仿佛打着拍子的脚步声已经走远。
阿媮瞅着自己亲笔所写的契约兀自发怔:也就是说,她殚精竭虑地筹谋多日的出走,竟就这么出门打.个转, 便结束.,白忙活.二十多天。
爷, 还是那个爷,只可怜.她这一双磨破.皮、开.血泡朵朵的脚丫子!
......
平心而论,若是单纯的就当差来说, 给谢爷当管事确是再好不过的:月钱丰厚不提,还空闲多、规矩少,最重要的是,书房那满满的几架子书, 她是可以随便拿来看的!
阿媮觉得,人还是要多读书, 多长见识才好。
比如重生之初,她能想到的出路, 唯有是找个庵庙当姑子,那时被吓得惊惶不定的,就觉着能当个姑子平安度日便是谢天谢地的幸事.。
而现在, 她能想到的出路还是挺多的, 最不济,给书铺抄书也能养活自己。
并且, 经.这一次,阿媮心里还有个模糊的打算:就是日后离开谢府, 能够找份体面些的、可以多挣些银子的差事。
倒也不是说去慈幼坊当侍女就不体面., 怎么说呢,若是她再有学问些, 能当上女夫子的话,起码月银就能翻上好几倍。
如此想来,这一双受.血泡洗礼的脚丫子也不算白瞎,起码是长.好些见识的:
原来女子也不一定就得呆在四方院墙里,苏山长就不说.,阿媮还发现好几家店铺的掌柜便是女儿身。
要是攒够银子,还可以自己置家宅。
慈济街那一带就很不错,虽然宅子小些,偏些,但因为慈幼坊就在那边上,又是苏氏的产业,巡逻的官差也会多加看顾,住着起码安全上是挺有保障的。
到时她带上篷云那个疯丫头,在院子里种些蔬菜,栽上一两棵果树,再养些小鸡兔子什么的,日子过得可不要太美滋滋.......
阿媮抹.一把自己想得太美流下来的哈喇,回归现实,得把目前的坎过.才是!
先前吧,她这管事兼着那爷的贴身丫环倒也没有什么,不就早起晚睡些,多做些活儿的事。而今,若要她再看男人那赤祼的胸膛腰腹,就有点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
可人家谢爷已有言在先,既不屑于她的美色,更不是非她不可的穷酸小子,若她还纠结于此的话,倒显得她矫情。
但阿媮就是不想再如从前那般糊里糊涂地跟他亲密得越.界,徒惹人闲话,还是把一些可能杜绝.才好。
于是,到.晚膳的时候,她只是立在一边,并没有落座,而是执手福.一礼道:
“爷,俗语有云,无规矩不成方圆,爷与奴婢,尊卑有别,以后还是不要同桌而食.。”
每次坐他旁边用膳,他总是做些亲昵的动作。
谢爷只是云淡风轻地睨她一眼,便像是看透.她似的,
“行.,以后都不用你做服侍爷更衣洗潄的贴身之事,免得又说委屈.傅管事你。只是爷一个人用膳太孤伶伶,就劳烦傅管事屈尊作陪吧。”说着,他自己就径自己坐下开吃,还嫌弃地自言自语.一句:
“扯.半天的大道理还没完,也不嫌累!”
“......”
气势这东西,很玄的,就如同拔河,原本是谁力气大谁赢的,但若当你暗暗用尽全力的时候,对方却忽然撒手放弃的话,你便不但赢得没趣,还会摔个屁股蹲。
阿媮此时就是这样,被人戳破.心思,便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端方的谢爷之腹似的.,顿就觉得气短,只得讪讪地坐下,默默用膳。
对面的男人搭拉着眉梢,吃.两口菜,又用汤匙舀汤喝。既不像平时那样给她夹菜调笑,也不多看她一眼,膳桌上只有匙筷碰到碟碗时细微的叮得声。
阿媮便越发觉得自己理亏,是她太自私地只想着顾全自己、思虑得太过.,才闹得主子爷心情不愉......她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肴,想.想,还是起身给谢爷布.几道菜找补道:
“爷,您多用些,这是李婶特地给您接风洗尘做的。”
怎知这男人神情未动就接.一句:“嗯,傅管事也多用些,毕竟也是出走半天的人,挺辛苦的。”
阿媮被他呛得有点吃不消,“......爷,您这阴阳怪气的,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啊?”
柏常自觉拿到.道德的制高点,想着也该是时候把他那都不知扔到.哪个角落旮旯的脸皮捡起来拾掇拾掇.,他放下筷子,支棱起一副耸入云端的高姿态训道:
“你这会想着好好聊天.?早干嘛去.?爷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不满的不能摊开来好好商量?动不动就学那无知小儿离家出走的做派,成何体统?
就刚刚,理也挑明.,话也说透.,这前脚才白纸黑字地逼着爷签下那等丧权辱人的条约,后脚又跟防狼似的防着爷。爷是做.什么缺德事令你这么信不过?你把爷的脸面置于何等境地?还让不让爷抬头做人.?”
什么叫做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谢爷这气壮山河的诉斥便是!
尽管第一问时,阿媮还是准备张嘴辩一辩的,但当接下来这层层递进的灵魂拷问,如魔音般回旋在耳际后,那种直击心灵的滔滔正气根本令人招架不住,羞愧得她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爷,对不起,奴婢只是......”
可还没待她找到合适的语句来稍稍修补转点儿,谢爷那奔腾喷薄的气势却是说收就收:
“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爷又不是那种揪着错处就不放的小气之人,吃饭吧,菜都凉.。”
......
虽然过后,阿媮总觉得谢爷那番荡气回肠的训导之辞有点似是而非,不过那男人倒是说话算话,实实在在地免.她服侍更衣洗潄的尴尬活儿。
至于斟茶倒水、书房磨墨这些,阿媮为.表明自己也不是那等揪着错处就不放的小气之人,那便继续由她担任好.。
至此,谢府上空黑压压地笼罩.个把月的乌云,最终只是短暂的雷阵雨飘过便放晴.,而且雨后的天空,更蓝,更净,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
庭院的柏树四季常青,树梢摇曳着摇曳着,不觉就已到.秋风送爽的时节。
阿媮这个管事已经当得轻车驾熟,谢爷像是忙极.,经常好几天没见人影,这么一来,那闲暇时光真的是多得大把大把的任她打发。
每日晨练是必须坚持的,读书练字也不能拉下,不过也不能闷头不问世事。
于是,傅管事常常隔三差五地带着她的疯丫头出街溜一溜,偶尔还会奢侈地到最热闹的说书楼点壶最便宜的桂花茶坐上一两个时辰,直把篷云高兴得走路带起的风都是飘着咯咯的笑声。
说书先生的嘴上功夫可真是.得的。
他们总是三分真四分假再夹杂着两分他们自个儿的见解,把那些或喜或悲或怒或怨的故事,说得入木三分,让人如身临其境,有时恨不得就为主人公拍案而起.。
令阿媮听得憋闷.好几天的书叫《三问情郎》,简而言之就是以才子佳人因缘邂逅开始,以独留佳人深闺空等结束。
什么因缘邂逅啊?说到底不过就是那些风流书生见色起意后,不负责任的勾搭!
如果真是喜欢,缘何不明媒正娶?这么只会偷偷摸摸地去窗前相见,月下传情,可见根本就没有想过女子的名声,只贪图一已私欲。
可怜那个痴情的小姐,还在病榻上傻傻地问情郎几时归,求而犹不得,生死有几回?
真的是气得人心肝脾肺都在疼!
一场露水情缘,在男人嘴里就是津津乐道的风流债,而到.女子那里,却是毁.一辈子的致命糊涂......
阿媮第一次觉得,话本子害人。
她去看过.,木白斋里最畅销的话本子,写的全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无一例外地,都把那些勾搭手段写得浪漫之极。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们,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受.这样的蒙蔽,再出门遇上风流书生的勾搭,可不就以为是天赐的邂逅情缘!
阿媮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些套路假把戏都看得透透的.,就是不知该如何说给那么多深受荼毒的少女们听......
直到卫青把一摞厚厚的帐本捧到议事厅的书案上时,她还在操着一把天马行空的闲心。
这一摞帐本能有多厚呢?就是连有点功夫在身的小飞鹤卫青搁下后,都轻轻甩.甩胳膊,才作揖说话:
“禀姑娘,这些是各店铺田庄历年来的帐本,请过目。”
“谁的店铺田庄?”
“......是爷的店铺田庄。”
阿媮很是蒙圈:“爷店铺田庄的帐本为什么要给我看?”
其实卫青也是纳闷得很,爷这些天都在外面忙,可却要他每日都汇报姑娘的行踪。然后,就交给.他这么件一言难尽的差事——去各处把那些尘封多年的、有用没用的帐本,都一股脑地搬给姑娘看。
这到底是栽培历练,还是折腾人哪?
“小的也不清楚,爷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他说,以后所有的帐本都交给姑娘查看即可。”
这是爷将降大任于斯人?
阿媮一本本拿来粗略翻看,有米铺的、有布庄的、有农田租赁的、还有两间药材铺的、连木白斋杨掌柜做的帐本也在其中,她顿觉肩上担子千斤重:
这生意上的帐本,她也看不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媮愤慨地把话本子一扔:书生那些套路假把式我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谢爷邪魅一笑:你确定?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树:今天小作者向我许愿了,她希望路过的小可爱都留条书评,否则就不让我出场了,唉,老夫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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