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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送礼


樊楼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而且样式众多,褚白点了一大桌子菜,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南也卿用饭。

        桌上有南也卿最爱的松鼠桂鱼与糖醋鱼,南也卿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叼着鱼肉,粉嫩的小舌头偶尔会伸出来一小截,把剔出来的鱼刺吐在手边的布巾上。

        褚白看着她惬意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南也卿手边,柔声劝道:“别总是吃菜,喝口茶,嚼口饭。”

        南也卿正努力咬着一块红烧排骨,忙不迭地接过递来的茶,手指擦过褚白的手背,留下一道微暖的触感。

        褚白收回手,手背动了动。

        “好久没吃这么过瘾了,”南也卿像是好不容易偷到腥儿的小猫,叼着鱼尾巴不肯松口,非要等到吃饱了,才一脸餍足地靠坐在椅背,一脸满足的感叹道,“褚老师对我最好了,下一次我也要请褚老师吃饭!”

        褚白非常给面子,欣然点头应允:“那老师等着你孝敬。”

        南也卿非常开心地给褚白倒了一杯茶,心想这不就约了下一次见面?

        过了一会儿,南也卿看了褚白一眼,又看了眼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筷子,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坐直了身子,小声试探道:“老师怎么不吃?”

        褚白自顾自地洗茶、泡茶,闻言连眼神都没抬,语气自然道:“我吃过了。”

        南也卿咬了咬嘴唇,眼中的纠结一闪而过。

        褚白只吃了几口,连二两都不到,怎么能吃饱?

        她知道褚白向来用饭很少,自她有印象起,褚白总是喝茶多一些,吃饭少一些,偶尔有时候可以几天不吃饭,只喝茶。

        南也卿小时候经常感到疑惑,老师为什么不吃饭,这么多好吃的,老师不想吃吗?

        那时候她还经常忍痛割爱,把自己最爱吃的糖酥鱼糕藏起来,等褚白来教课的时候偷偷递给她,可褚白看见糕点,往往都会摇头失笑,然后拿起来喂回南也卿口中。

        后来南也卿曾在褚白打坐的时候偷偷看过,褚白房里有几本没有名字的古籍,里面有着几代人的笔迹,记录着一个门派的兴衰。

        后来,南也卿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她的褚老师来自山上,那座山上有一个低调却辉煌的门派,曾经就像一座百坚不摧的神祗,护佑着山脚的百姓苍生。

        山里的门徒修习一种叫做“辟谷”的功法,不吃五谷荤腥,修身养性,食泉饮露,过得逍遥又自在。

        可惜近百年,天灾人祸接踵而来,民尚且难以聊生,又有谁会去追求什么信仰。

        于是门派逐渐人丁稀少,门派内的人又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以至于几百年过去,已经没有人再记得这个门派。

        南也卿死后的十年里,褚白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饭吃得更少了,甚至连茶都忘了喝,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里画一些南也卿看不懂的符咒,偶尔出门,也是游荡在横尸遍野的坟地,经常吓得南也卿一边哭,一边用力地飘过去跟上。

        那时候,褚白到底在做什么呢?

        “发呆啦?”褚白伸出手在南也卿面前晃了晃,手指与拇指轻轻一扣,打出一个清脆的小响指,“回神来,回神来,小猫吃饱了,要回家了。”

        南也卿回过神就看见褚白温柔轻松的目光,心里仿佛有一小块地方塌了下去,软软地冒着热气,立刻就把她从晦暗的回忆里拉了出来,整个人身上都变得暖洋洋的。

        “老师要回店里吗?”南也卿站起来,同褚白一起往外走,忍住想要蹦起来的步伐,声音却扬起来,雀跃道,“等老师忙完,我们就提前出门,看花灯!”

        褚白始终走在南也卿身边,默默注视保护着她,闻言浅浅一笑,带着点自己也没发觉的纵容,“好。”

        其实她的图纸只完成了一半,但她并不打算说出来,也不打算在今日完成。

        游灯会是九镇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过了这个节日,天气转冷,河水上冻,一切生产活动都停了下来。

        而秋收冬藏,冬天就是享受的时节,整个九镇的人都会窝在家里,享受劳碌一年的丰收成果,直到来年开春,才又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南也卿向来喜欢这种热闹的节日,她不介意多陪陪她家的小姑娘。

        尽管她向来是不过什么节日的。

        南也卿一步一跳下了楼,被褚白皱着眉斥了几句“小心看路”也不恼,反而笑得更灿烂,心情像是放飞的小鸟,在天空里翱翔了一圈又一圈。

        两人便在街头漫步,她们今日都穿了旗袍,盘扣精致,勾勒着一对姣好的身材。一个矮一些,面容稚嫩,却活泼娇憨,一个身材高挑,气质脱俗却目光温柔。

        午后的阳光隔着山水,朦朦胧胧地撒在青石板铺满的小路上,将深秋的凉意熏蒸透了,化作清爽干燥的微风,卷起两人的旗袍边,又静悄悄地放下。

        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褚老师,你走近一些。”

        褚白看着她在日光下恬静清澈的面容,突然觉得天光云影在她心头轻拂而过。

        这是她从小养大的姑娘,是她守了七年的女孩,每次看见她干净透亮的笑容,就忍不住再纵容她一点。

        褚白笑了笑,在南也卿期待的目光中走上前,微低了头,低声道:“做什么?”

        南也卿踮起脚,面容在褚白的眼中越放越大,却不等褚白有什么反应,飞速伸出手,把褚白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

        褚白的鬓边有两缕烫得自然又好看的刘海,剩下的浓密长发便由一枚素玉簪子挽起,固定在脑后。

        她没料到南也卿竟然如此顽劣,敢戏弄于她,不仅骗她走上前,还摘了她的发簪,一时间,褚白眼中的震惊、无奈、好笑种种情绪竞相浮现。

        南也卿却握着簪子退后三步,然后把簪子放进挎包里,拿出另一枚簪子。

        南也卿红着脸走上前,瞥见褚白的表情,又硬生生地顿住脚步。

        褚白眼中的情绪很快便收敛了,她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南也卿这一番小动作,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南也卿看着褚白散发的模样,唇红齿白,长身玉立,如斯黑发铺在秀丽清冷的面容之后,黑与白,慵懒与典雅,明艳与清冷,种种彼此矛盾却又彼此契合的气质,交相碰撞出一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景象。

        南也卿更加面红耳赤,脸上的红晕都染到了耳后,心跳如擂鼓,腾腾地跃动在胸腔,就像喝了一大壶上好的陈年佳酿。

        “我,我做了一个簪子送给老师,”南也卿在一片羞惭中开了口,结结巴巴道,“亲手做的,做了好久,老师不要嫌弃。”

        褚白不咸不淡道:“哦?”

        南也卿抬起头,斯斯艾艾道:“老师,老师不要吗?”

        褚白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也卿瞥了褚白一眼,犹豫着迈了一步,见褚白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连忙几步跨了过去。

        走过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南也卿都到了褚白跟前,猛地看见褚白放大的脸,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直到褚白轻咳了一声,南也卿也如梦初醒,绕到褚白身后,轻手轻脚地捧起褚白的头发。

        那头黑发触手温润,像是黑色的绸缎,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南也卿轻拂过褚白的侧脸,将她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拢到脑后,然后用簪子绕了两圈,拿捏着力度,慢慢挽起。

        褚白侧了一下头,剩下的发尾扫过南也卿的掌心。

        “好了吗?”褚白曼声道。

        南也卿如梦初醒,放开手,撤开步子,看看褚白的脸色,又看看她的簪子,傻笑道:“好了。老师真好看。”

        褚白伸出拇指和食指,按在南也卿的嘴角上,把她笑容的弧度按了下去。

        随即,褚白转了身,温言软语从她身前传来,带着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笑意:“别笑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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