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待
进了屋,叶堇才发现这幢外表看起上古旧异常的别墅的里面布置得非常温馨,被用心打理过。
打理者是一名六十来岁的婆婆,姓余,是这幢别墅里除了房主以外的唯一的活人,据周野介绍,余婆婆从十年前开始就来这里照顾表哥的起居,两人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
余婆婆非常勤快,自叶堇等人上门之后就在厨房张罗着泡茶和准备茶点。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叶堇,没有人在期待余婆婆的茶点。
陶锐正在检查自己肩膀上的伤势,他一边吞吐冷气一边脱掉上衣,露出自己青紫交加的肩膀,他受的伤不轻,肩膀那处明显凹进去了一块儿,显得周围的骨头突兀嶙峋,显而易见,在这片青紫的皮肉之下,伤情严峻。
周野在旁看着,手里拿着药水,他本来是准备给陶锐的肩膀上点药的,但现在在看到了对方的真实伤势,他觉得这药水没必要上了,没用。
两人看着这都快变成碎石山路一样凹凸不平的肩膀,怔怔发愣,半晌,又齐齐扭头看向另一侧。
在两人目光的着落点,叶堇脱掉了湿透的鞋子,换上了余婆婆的素纹旗袍,淡雅得如同一枝初春的李花。
她身上的旗袍有些大了,被她高高挽着袖子,露出纤细又洁白无暇的小臂。
她窝在相较于她的身形大了一圈的黄花梨椅中,缩着腿脚,双手搭在木椅扶手之上,头则枕在臂上,懒洋洋地趴着。
她似乎并不觉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维持着如此放松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双眼望着厨房方向,正殷切地等待着厨房里的茶点。
她的眼里绽放着期待。
周野:“……”
陶锐:“……”
他们确认了,这个女孩子真的没有在之前的山道那里受伤。
她……还是人吗?
自红旗之下长大,一直以来坚信科学从不相信迷信的周、陶两人迷茫了。
另一边,叶堇终于等来了她心心念念的茶点,跟余婆婆道了一声谢,整盘端过来,眯着眼快乐地享用起来。
余婆婆满是慈爱地看着她,脸上的皱纹都是爱怜的样子。
“婆婆。”一道声音从楼梯口响起,语调偏慢,音色如同名贵乐器的发声,带着浑然天成的缱绻的暖意和温柔,“帮我拿一把剪刀过来好吗?”
出声的是周野的表哥。
周野介绍说他姓白,单名一个“戚”字。
白戚的长相已经够惊人了,气质更是如玉般清透温润,不骄不躁,仿佛朦胧袅绕的茶香,礼仪、修养如同中世纪的贵族,但并不高傲,面对任何人都不吝微笑。
但他似乎不喜与人为伍,就算是数月未见的表弟带着朋友上门了,他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出面接待了一下,之后就把接待一事交予了余婆婆,自己则带着那只受伤的麻雀上楼去了。
他救助了那只麻雀,此时出现在楼梯口是因为他在给那小家伙上药裹药纱的时候发现急救箱里没有剪刀。
叶堇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身上,看的时候嘴里包着满满一口的食物,嚼吧嚼吧。
青年发现了她的打量,朝她看去,下一秒扬了扬唇,露出尺量似的标准笑容,朝她点头示意。
余婆婆应了一声,在客厅的储物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把剪刀。
她带着剪刀上楼,在快要送达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了,青年适时出手,稳稳扶助了她,轻道一声“小心”。
然后他接过剪刀,离开了楼梯口。
余婆婆顿了顿,跟了上去。
两人消失在楼梯口,叶堇捏着茶点,小小咬了一口。
别墅外响起了特殊的鸣笛,是陶锐为自己叫的救护车到了,周野跟叶堇说了一声,先送陶锐出门了。
不久,他又回来了,回来时叶堇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依然窝在黄花梨木椅中吃糕点。
她长得好,所以就算吃东西的动作算不上多么优雅,也依然赏心悦目。
此时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余婆婆自送剪刀上楼后就没再下来,周野看着黄花梨木椅中的美人,眸色几变,最终,他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到了她面前。
“堇姐——”
十八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几乎有些吞音。
自己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面高大的墙,叶堇神色没变,只是往旁边动了动,以便让更多的灯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喜欢暗暗的。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抬头等着他说话。
“堇姐,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老实跟我说,你其实……”
周野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叶堇匀出了头发丝一样细小的心思思索着这句话,而周野,他在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堇姐,你其实是像超人一样的存在吧!”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神神叨叨的。
他终于把憋在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
叶堇停下吃糕点的动作,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然后她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自己的内裤好好地待在它应该待的位置。
“抱歉了,我只是个毕业于末流二本大学,工作经验两年的普通社畜。”她嘴角抽搐着说。
她的记忆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神经错乱到把内裤外穿了啊,怎么会让面前这个大男孩生出这样离谱的念头?
周同学显然不信,并指出有力证据:“你的身体素质很好,远超普通人!”
话落,叶堇咳嗽两声,嘴角咳出丝丝红血丝。
周野:“……”
他默默递她一张纸巾,“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去医院好好检查过?”
叶堇接了纸巾擦擦:“检查了,治不好。”
周野不自觉睁大眼。
叶堇却若无其事,拈着剩下的茶点全部解决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皮已经被茶点装了个满满当当,即使如此,她也并没有感觉到饱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短暂地走了下神,回神后对用一脸惋惜地看自己的周野说:“别担心,我感觉我暂时应该死不了。”
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虽然从她这具身体的表现来看,它的确弱到让人惊叹。
她想了想,又说,“还有我不是超人,只是个普通人。”
她扫视他的四肢,又看看自己的,得出结论:“和你没什么区别。”
她应该相当普通的,就是一名普通人类,她想。
周野:“……”
和他没什么区别?
他可踹不飞百多斤的大汉,也抗争不了巨力的冲击!
但——
面前之人的表情如此真诚,仿佛是最坦诚的状态。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继续追问。
但疑惑始终存在。
难道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多么特别吗?
这可能吗?
周野心里多了一份猜测。
余婆婆从楼上下来了,代为传达:“先生说,如果你们今晚在此留宿,就到二楼选房间住下。”
外面大雨不歇,周野是不准备离开的,而且他好几个月没来表哥这里了,一开始就打算留下来。
“你晚上要在这里住吗?”他询问叶堇的意见,如果她不想住下,他会想别的办法送她下山。
叶堇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
余婆婆慈爱地应道:“不麻烦。”
余婆婆带两人上楼选房间,叶堇挑选了一间可以看到禹岭山脊的。
她站在房间的窗边遥望禹岭,莫名有种回家的快乐。
禹岭是全国最大的自然保护区,整个保护区内植被繁茂,但现在,因为那场雷火,山脊上秃了好大一块。
叶堇看着那秃了的地方,隐隐心悸。
山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言,周野洗了澡,要喊叶堇和表哥一起玩纸牌,不过他的表哥委婉拒绝了他。
周野似乎非常习惯自己表哥的拒绝,连一秒钟的低落都没有,与此相比,叶堇的拒绝让他反应更大:“为什么连你也不想跟我玩纸牌?!”
叶堇问他:“你多大?”
“18。”
“我23。”
“……所以?”
“所以不欺负小孩子。”叶堇说。
自认为已经顶天立地了的周野:“……”
叶堇用余婆婆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看得周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逃似的跑了,叶堇则在他转身的刹那就关上门了。
她在房间窗户处凝望禹岭,过了一会儿发现房间的露台视野更佳,于是转到露台。
踏上露台的那一秒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扭头一看,便看见了隔壁露台上的青年。
青年倚靠护栏而立,遥望雨幕中的禹岭方向,他侧着身,露台的冷调灯光落了他一身,将他的皮肤映衬成玉一样的冷白,一只小麻雀乖乖躺在他的怀里,似乎也被他引诱了一般,呆呆地仰头望着他。
叶堇走进露台的脚步声惊醒了青年,他缓缓扭头,目光静静与她相接,接着,笑容在他嘴角如春意般晕开,依然是尺量似的标准。
滴答——
滴答——
雨滴击打在楼下的阳光棚上,发出清脆细响。
雨点越来越急,露台却自成一个世界,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消失了,宁静异常。
无声对视中,一根红血丝从青年遮掩严实的领口伸出触角,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红丝线一样的东西彼此交缠蔓延,爬上青年堪称完美的侧脸,在其冷玉一般的脸庞留下瑰丽又危险的纹路。
青年仍然在笑,红丝从他双脚蔓延开去。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叶堇听到身后的地板传来异样响动,她偏了偏头,目光从与青年的对视中撤离,落于身后。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齐齐涌动,穿过房门的底端缝隙,穿过房间地板,飞快奔赴露台,所到之处,皆拔地而起开出糜丽的花朵,一眨眼,她被那红血丝构建的玫瑰花丛给包围,仿佛一场热烈至极的敬献!
叶堇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将自己定位为普通社畜的她见此离奇情景却毫无触动,仿佛这就是正常人类世界里的正常人偶尔会经历到的一样。
发现了这一点,对面露台的青年脸上的笑意陡然加深了,破坏了那尺量的标准。
愉悦的光在他双眸中跳跃,视线忽然变得灼热。
他张开嘴,无声做着口型。
“终于……”
“等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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