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木兮，我……”冷木兮停了停脚步，没有回头，没有等到其他话，也不管严焱到底准备怎么跟那姑娘说，带着男孩转头就走。

        他们是从店的后门走的，避开了店里那些假装不关心实则一个个都关心的不行的人。冷木兮其实真的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觉得严焱的事情需要严焱自己去解决，他可不想去做他的挡箭牌或者借口什么的，才把时间留给了他们。但就连男孩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冷木兮的心情很不好，他乖乖地跟着他走，什么话都没有说。

        穿过嬉闹的人群走到街尾，走了几步，男孩就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条路是回他家的，他似乎并没有说过他是住在哪里的呀，但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大人，您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去那里？”

        “就在前面一点的地方，不远的。”男孩仰着小脸，笑眯眯地，他想大人应该是不开心的，所以他想让他开心一点，能在笑一笑的话就更好了。

        然后就变成了男孩牵着冷木兮走，后退着走，蹦蹦跳跳的小孩子连开心都藏不住，脸上心里都是，他把他带到了一棵结着果子的树下。叶阔披针形，椭圆形果，果皮光滑，金黄色，油胞小而密生。

        男孩看了看四下无人，才站在台阶上伸手从树上摘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果子被男孩用自己干净的内衣角擦了擦就放在了冷木兮的手里，“您尝尝，这个果子很好吃的，上面的我摘不到所以这下面的没有几个了，我都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了才来吃上一个。”

        皮嫩脆，咬破皮时喷射而出的清香刺激，是冷木兮没有尝过的味道，甜味更多一点，到果肉那股子酸就回了上来，是很清爽的味道。男孩又摘了一个给他，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的样子。

        冷木兮把男孩塞进他手里的果子塞回了男孩的口袋里，他动了动手指树顶上长得更漂亮的果子就掉了下来，没有要那些还是青色的，只摘了饱满金色的，他摘男孩负责装，没一会就把男孩的小口袋塞得满满的。

        花了点时间，还绕了点路，等冷木兮把男孩送到家的时候太阳都掉下来一半了。冷木兮站在男孩的家门口，看了看，破旧的房子很小，收拾得很干净，他看到了正在忙活着晚饭的男孩母亲。

        “你叫什么？”

        “南识。”

        南识，南识。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男孩的名字，冷大判官算了算，微微皱了皱眉，虽说这算得到底比不上那生死簿上记得真切，但大事上也能有个八九不离十，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

        冷木兮轻拍了拍南识的头，他想既然能够遇到他那就也算不是太苦，能帮的他多少也会帮上一点，这么想着就转身挥手走了。

        他在思考着，没有注意周围，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迎面跑来找他的严焱，他的眼里满是急切，又有了一点安心，他身后就是阳光，逆着光，却亮得晃了心。

        其实严焱并没有在店里耽搁很久，既没有跟姑娘讲上两句话，也没有收下那装得满满的食盒，就连她稍稍靠近了一步都马上后退了好几步。虽然姑娘没有明着说清楚，但是严焱到底是明白了过来，一时间他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冷木兮会转身就走，脑子里一乱，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大概说的话有些重了，气得人姑娘用力剜了一眼严焱就跑了，眼眶都红了，他根本来不及解释。站在店门口，他又左右看了看，已经走了一会的冷木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心里头真是又委屈又着急的。

        “当家的，后面后面，从后门走的。”小二用手指着后门，眼看着严焱奔了出去，留下店里的一片笑声。

        店的后门开在另一边的街上，通常是用来走货的，马车是可以直接停在门口，相对的路人也会少很多。严焱跑着找了好一会，路上也没个人他也不好问人，只好先回家去看看。家离店不远，远远看到家里都没有点灯，冷木兮一定是没回家，转身就继续去找了。

        严焱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冷木兮的名字，虽然他不觉得他真就这么走了，但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条街一条街地找，真的让他急出了一身汗。

        直到用力地把人抱进怀里，贴得没有一丝缝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不是说回家的？”严焱的语气里委委屈屈，他根本顾不上旁边的路人们那些指指点点的笑意，把头埋进冷木兮的脖颈蹭了蹭。

        “嗯，准备回了。”冷木兮抬起手拍了拍严焱的后背，自然感觉到了那满背的汗，微微地笑了笑，就牵着严焱的手一起回家了。

        这件事冷木兮没有问，严焱自然也不会自己提，回过味儿来的他还觉得心里有一点美，看来自己在冷木兮的心里并非一点位置都没有，就有些甜滋滋的了。

        后来，严焱提前把店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一天都没多留地带着冷木兮去了附近的一个村镇。

        村镇那里的山里有一种笋，不涩很好吃，又脆又甜，但数量不是很多，村子的路也不好走，村民们自然也就不愿意运下山去卖，偶尔会有人背着筐下山，那次就恰好就让严焱给遇上了，他烧了一点尝尝，味道非常棒，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严焱都会亲自过去一趟，自己留下一些吃，一部分作为店里当月的特品，一直都很受大家的欢迎。

        今年自然是严焱和冷木兮一起去的。

        可惜大概是运气不是很好，他们刚在山脚下的老乡那买了一点柴火和米面粮食，准备在山里待上几天。这前脚进了山，暗黑色的密云就聚拢起来，没一会雨就下了下来，从山的那头一路下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浇了他们一头。这会了严焱也没有什么好不意思的，山路本就不好走下了雨更是，青苔吸满了雨水变得湿滑，他紧紧地握着冷木兮的手，“跑吗？”

        冷木兮本可以动动手指让雨水饶过他们两个，他眼看着雨珠顺着严焱的脸颊掉下去，笑容是亮的，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就点了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交错间就扣住了，指根贴着指根，掌心贴着掌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雨太大了，他们听不见对方的话，跳动的心跳却清晰地从掌心传递，隔绝了一切的雨声却让整个世界静得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回看间，眼里只有对方的样子，虽然有些过于狼狈了。

        山腰间的小草屋，是严焱偶尔来山里住时的落脚地，屋子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倒也算是齐全，他们冲跑进屋的时候都已经全身湿透了，虽说天气还热乎着，但这一阵凉雨一淋，身上的湿衣服贴着，风一吹还是一阵阵哆嗦。

        “快把衣服脱了，别感冒了。”严焱脱得麻利，湿衣服扔在门口的矮凳上，就赶紧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刚买的东西，柴火浸了水多半是不能再用了，食物被袋子包着倒是还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话不过脑子，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一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严焱偷偷用余光看了看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冷木兮，假装咳嗽了两声就赶紧钻进厨房去了，冷木兮笑得很小声，但严焱听见了！一时间感觉脸热得滚烫。

        翻找了一下，把之前剩下的一些柴火和火盆都搬了过来，火苗窜起来的时候屋里才渐渐暖和了起来。严焱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然柴火也不太多，本想着等东西放一放他就再去山里砍一些回来，这下可好，这柴多半是烧不到天亮的。山里的夜晚，还下着雨，真是够呛，愁得严焱眉头紧锁。

        “没事的，这雨下不长。”冷木兮走过来摸了摸严焱的手腕，他的体温不低，就这一会已经慢慢缓了过来。冷木兮自己感觉不到冷，但是那渗了一地的水看得严焱心里凉，推着哄着他去换了一套衣服，本想着出门的时间不长两人也没有带什么换洗衣物，这会冷木兮就只能穿严焱的衣服了。

        他的衣服多是宽大的款，在冷木兮现在的这幅身体上自是嫌长又嫌大的，等他挽好了袖子和裤管出来的时候，严焱已经在小锅里煮上了粥。冷木兮很白，手腕脚腕都很纤细。

        小锅里咕嘟咕嘟，有些人的心里也咕嘟咕嘟的，连视线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冷木兮向来不是话多的那一个，这会严焱看都不看他，心思都藏进了面前这锅粥里，别的一些配菜这会也没有，想了想他找到了一个小袋子，一小把晒干的虾米撒下去，香味就散开了。

        草草吃了两口，严焱烤着火困意就有些泛上来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被冷木兮推了腿胳膊肘，“去睡。”

        “那你呢？”严焱抬头看了看窗外，雨像是还在下，但是听声音是小了下来，看来下半夜多半是会停的。“我不用睡。”

        “嗯？”严焱愣了愣，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他还想说什么就被冷木兮用眼神阻止了，“去睡，听话。”

        嘶。冷木兮的声音很好听，这会话里带了点威严，让严焱的耳朵痒痒地，就也不在说什么，乖乖地躺去了床上，很快平稳地呼吸传来，冷木兮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还说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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