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称帝
建兴五十七年,秋,祁国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关于此事,史书上只有廖廖几笔述语。
“秋,亥月,沐王急请入宫,回程之路疾笃,不治而亡。噩耗传出,明崇帝悲怆过度以致晕厥,缠绵龙榻,难闻政事。”
是日,冬月十五,皇宫,太和殿。
早朝再一次被罢免,行至殿外,众臣子终于按捺不住,三两成群窃窃私语揣测纷纷。
“诸位听说没?大皇子的翻台,似乎与秋季猎场陛下马鞍被人设计藏针一案难脱干系。”
虽说公然议论天家事务乃绝对禁忌,但如今天下时势大局已定,官员们谈论起来也就无需再像之前一样畏首畏尾了。
“好像是那名在马鞍上放置毒针的罪犯死前招认,为了几千两黄金的好处才与大皇子搞了这么一出,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弄了个鱼死网破……”
“我说都詹事,”
有人忽然抬高声,显然不以为意反驳,“众所周知马鞍藏针一事是有心人刻意挑拨。都詹事如此肆无忌惮,小心祸从口出。”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
“诸位,慎言。”
打断嘈乱的是一名走在最前排身着绯色仙鹤补服佩玉带金鱼袋的男人,只看他不菲的穿戴就知人一品大臣的高位,“天家之事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若是不小心传到殿下耳中,怎么,你们头顶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人群瞬间老实下来,而越接近养心殿,官员们越加惶恐不安,胜见天颜。
然而,无论外面如何暗潮纷涌惴惴难安,处于风暴中心的太子还是一样气定神闲,从容风霁,仿似万事不关己。处理完繁复的政务男人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翻阅话本闲书打发时辰,一派坦然自怡。
殿内却严肃的落针可闻,肃寂气氛比早朝更甚。官员等待鱼贯汇请事务间忽地从门口传来一阵杂音,略显匆急的靠近。
只见内侍书潼面有惶色贴耳到太子身侧,低言启禀什么。
随着封逸辰眉头轻蹙,空气好像就此冻止。引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止住呼吸。
正午刺目日影穿透窗牗罅隙划下一束金黄,像一根澄亮的金线,正正盘绕在太子墨色蛟龙出海纹样宽绰的袖口上。
四爪袍蟒泛了光,几要呼之欲出。
须臾少秒,男人起摆离椅,还是惠风和畅的神色,一双风标不凡的眼眉王者气象已然藏不住,“今日朝务到此,孤有事,且行一步。”
“臣等,恭送殿下。”
外面秋风瑟瑟,也把男人玉石之音裹上一层森然的冷意,“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赶赴流云殿,殿内封锁全禁。还有,派几个人将明崇帝病危的消息传播,最后,把国师给孤秘密唤来。”
声落,晴光出釉的天气忽地闷响一声滚雷,轰隆隆一下似碾过心底,将男人上撵的脚步骤一下停止。
仿似作想起什么至关重要事,封逸辰湛然如风的眸开天辟地有了不安的着染,话询的突然,“她如何了?”
立时明意,书潼不假思索,“殿下放心,阑小爷一切无恙。”
建兴五十七年,子月,可谓多事之秋。
前有沐王突发暴毙,后不过一旬,明崇帝久病成疴,昏迷三天三夜最终回天乏术,胸痹殡天,搞得宫里还没来及撤下的缟素更升高一级。放眼望去整个长安都皑皑白雪,阴恻凄凉。
皇帝驾崩,依照惯例,后宫无嗣无宠的妃子要跟着殉葬。这其中,从燕国来的和亲公主淑妃娘娘受到的争议最大。
淑妃虽无子无孕,但彼一入宫,受宠程度可是其他妃子都望尘莫及的,况且,明崇帝驾崩前一直宿在人寝宫由她衣不解带照顾着。按理而言,为明崇帝殉葬的第一人就该是她。
可新帝似乎并不如此想。朝堂之上,年青的天子连过多解释都懒得给,一句“淑妃身份特殊”,不仅免了人殉葬的命运还直接恩赐她修仪新位,将人重新纳入后宫。
历史上,父妃子袭的做法倒也不算稀奇,所以相较此,大臣们更关心的是新帝登基大典事宜。
说起登基大典,自然少不了帝后的拟订。算起来,陛下即位已有半月,却迟迟未立皇后。虽然国丧期间要求一切从简,但有些步骤还是不能省略。
是以,今日早朝,左相李庭兢兢业业,铁骨铮铮提醒道。
“陛下,您的登基典礼已然在即,钦天监也算好了封禅大典黄道吉日,所以帝后的人选,迫在眉睫了。”
说完,李庭在心里默想了一遍。
新帝后宫廖廖近乎空悬,可见那些女人并不讨陛下喜欢。而大祁,毓质名门又适龄未婚的女子正好那几个。心内有了谱,李庭才要开口启禀,高堂之上,天子清肃的声音且遥遥传出。
封逸辰坐在髹金嵌宝八屏龙椅上,昂然俯视整座大殿,圣颜流露在前,摄人于无形,简明扼要,“左相不必再催,帝后人选朕早已有了决定。至于何时册封,还需再等等。”
男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可他人听来无异平地起惊雷,炸的金銮殿霎时开了花。
稳了稳神,李庭顺话问道,“敢问陛下,还要等多久?或者,陛下心仪的帝后人选为何人,烦请陛下告知,礼部工部也好早作准备。”
“暂且不用。”
天子尊贵的容颜隐在十二旒之后,每一束串满十二颗琉璃珠,象征世间至高的权利,“时机还没成熟,况且,朕有些拿不准,她会不会答应。”
什么?!
底下群臣纷纷怀疑自己幻听了,反应了好久仍然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事实。
陛下一定是逗他们玩,才想出这么荒谬的说辞吧?
世间有哪个女子不盼望能嫁给陛下。就现在,为了三月后后宫第一次大选,京中但凡有点姿色家底的全都在托关系找人脉打通户部,只连之前人人敬而远之的“花鸟使”[1]如今也都摇身变成了香饽饽,简直忙的脚不沾地。
所以,陛下口中那位清心寡欲的女子,必须得是天宫上不染凡尘的仙子吧!
群臣大惊失色揣测纷纷时,金銮殿上,封逸辰面容冷峻,瑜玉般音色荡响高堂之上,一锤定音,“好了,帝后选定一事容后再议,诸位若还有什么不满的,朕的登基大典也跟着推迟便是。”
这一句圣心已决,堂宇一瞬鸦雀无声,连朱云折谏的老臣李庭都不敢再提什么异议了。
长安城,满街缟素终于被撤下。仲冬将至,干冷干冷的天气却并不影响百姓娱乐话谈热情,憋闷了好久,街边巷柳紧闭的店面重新开张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无尽的议论也甚上尘嚣。
“你们说,陛下口中那个神秘女子,会不会是从燕国和亲过来的,曾经的淑妃娘娘?”
“估计吧,传言那位淑妃娘娘美的倾国倾城,陛下甚至为了她不畏质疑直接纳人入驻后宫,这所有种种……”
“不可能。”
有人径直出声打断,话分析的有理有据,“诸位怕不是忘了,那女人再怎么美也早就不是处子之身,只这一点,她一辈子都跟后位无缘。”
啧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就是因为这样,为堵天下悠悠之口,陛下才说时机不成熟嘛。
等到风头过去,女主圣宠独得,到时帝后的位子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自诩已经看透一切,阑珊哼着小调,悠哉悠哉路过群群八卦吃醋的男人女人。
从宫内惊传政变到太子力挽狂澜登基称帝。不长不短一月的时间里,阑珊也在太子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憋了一个月,现在大局已定,好不容易出门的阑珊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尽情放纵玩乐一把。
“哎,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小爷我更下衣。”
平时在府里有人寸步不离跟着也就算了,到了外面还要被人管,多不自在啊!
果不其然,听说阑珊要如厕,五名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刻如往常一样齐刷刷背过身,异口同声,“是,阑小爷。”
只一会儿的功夫,身量娇小的阑珊就已经溜的不见人影了。
可,一时片刻也不知道去哪儿,算算时间,她的每月一次的受难日好像快到了。
于是,一身公子打扮的阑珊历史重演般奔着脂粉店行去。
事实证明,人是会乐极生悲的。还不等阑珊一只脚踏进店,身后,一道凌厉的女声破开嘈杂,精准灌入她耳朵。
“喂!臭小子,给本郡主站住!”
这久违的霸道女音,不用回头,阑珊就知道叫住自己的人是谁。
这位箫盈袖箫郡主,和亲之前就一直在烦她,如今都改朝换代她们两人间那点破事早演变成历史了,人怎么还死缠着自己不放。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但是跑的话,环顾四周,前后左已被夹击,进店往前无异被人瓮中捉鳖,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正在她进退两难间,眼前,曾经被阑珊嫌弃过无数次私人保镖侍卫大哥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接着一脸严肃的朝她跪拜。
“阑小爷”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一时迷路没找到你们我逛完了咱们回府吧”
一口气说完不带喘,阑珊非常之迫急想回到固若金汤的太子府一避天灾人祸。可这次侍卫却没如她的愿,半跪的身子一动不动,异常地恭敬臣服。
“阑小爷,臣等奉陛下旨意,接您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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