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深吻
殿外,几名御嫔本来要无收获悻悻而返。仿佛天无绝人之路,太监随即而来的四字通传把她们脚步骤一下钉停。
“臣妾懿嫔、徳嫔、淑嫔、赵婕妤,并请陛下安。”
声音有序像拍演了千万遍,咬字娇柔,如软嫩的花枝,光听都让人觉得芳香馥郁。
虽然看不见,但只是想想,就能猜出门外正上演何等旖旎春光。
心里莫名发慌,因为那道光亮不再予她前来,而是微微驻足,然后似侧过了身。
“你们几个?”
封逸辰问语陌生,似乎压根不记得自己还有后宫这回事。
再见圣颜,隔世之感。不知道是哪个妃嫔的回话声音听起来颤颤抖抖,激动的都捎上哭腔,“回陛下,臣妾几人听闻阑小爷终于清醒,于是特意赶来探望,聊以慰藉。”
哼,根本就是瞎话。
一阵情绪上头,没能控制好,阑珊烦躁的踢了踢脚边足踏。
“咚—”
的一下,在安静的只闻得到银骨炭“滋滋”细腻燃烧的殿宇,格外惹耳。
紧接没有几秒,阑珊再次捕捉到男人音润平平的声调,缓如溪涧松石,“心意可取。不过,以后没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踏足此半步。”
音色低稳,没有明显的动怒,但阑珊就是能瞬间想象,陛下说此话时浅浅拢起的眉,轻微往下抿的唇
一窗之隔外,那些女人似还要极尽争取,但圣上说完,炫亮的袍摆在夜空划过一抹银弧,翩翩落低之时,人影已没入殿。
耳畔再无杂音搅扰,心内小窃喜,阑珊目光长久驻足窗外,嘴边偷笑。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闻声便知来者。转睑,封逸辰高颀的身形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山岳一样将她倾裹,一双深色黑眸带着过分好看的笑意注视着她,惹得阑珊耳根瞬间灼烧,“陛下,参见陛下。”
封逸辰行到殿内其实已经有一会儿了,怕扰到人,男人刻意放轻着步伐。刚踱到閣门,却见女孩正倚窗出神。
室内温暖如春,阑珊穿着却不称薄。一袭海棠花宽袖上襦,下一条蹙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月华披风搭在她身上,逶迤拖地,如云如雾。柔软顺黑的秀发简单挽成垂云鬓,无甚首饰,不掺粉黛,仅在发间加一支银镶碧玉步摇,满溢少女的小娇俏。
此刻,女孩单手支颐,樱桃般小小绛唇挟着一缕称意的笑,乌润的莹眸也勾成了月牙,巴掌大瓷白的俏脸被热气烘得粉润润。
绮艳却不张扬,像冬季雪夜一朵悄然初绽的玉茗,被风撷下,倚来窗边。
勾着想让人,品嗅采撷。
启唇,封逸辰才察觉自己嗓音变得有些喑哑,而饶是他这样小心,似仍把女孩吓到了。
未系紧的华色披风因阑珊骤一起身,雪一般轻盈盈滑落。双颊粉覆,阑珊慌乱敛下目光,无措的声音夹着丝连她也不能察觉的惊喜,重新郑重请拜,“奴婢,参见陛下。”
怎么回事,陛下驾到怎么也没人通报,害自己差点在御前失仪
“好了,朕面前无需拘束。”
伸手,稍往前揽,封逸辰细心携人起身,莞尔一笑,“朕面前以你我相称就好。身子感觉如何?用过晚膳没有?”
男人当然是在明知故问。寻人问话后,得知阑珊在屋里憋闷的无聊封逸辰遂专门抛却琐碎繁务摆驾紫霄殿,目地只为陪人解乏。
可女孩似又一下扭捏起来,掌心里触感若柔云的素腰也轻滑滑溜走,“回陛下,奴……我身体好多了。因为无人通知不知陛下驾临,是以早早用过膳食了。”
旁边,静默的三七被阑珊这一番答辞惊的心神胆颤,已经快没命听下去。
主子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陛下没来时谈论起陛下来,主子不自觉流露的股股小女儿家羞俏,颦笑间思君不胜怯的娇妩醋意,那模样,让她一个女人瞧了都忍不住心动。
可这会子,总算把圣驾盼来,主子不说高兴反而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冷漠还不知情。那一番毫无感情的说谎拒辞就差明明白白把陛下往外推了。
空气仿佛凝固,殿内一瞬间静下去。那种静,压得三七禁不住下一秒就要跪地,以命相抵代阑珊赔罪。
可是忽然,有男人浅浅一声低语传来,轻的像穿堂而过的夜风,似有似无,从三七的角度根本听不清。却眨眼须臾,把殿内外群群奴仆不知何从的危机扫的荡然无存。
“好了,消消气,都是朕的错,朕知错了。”
封逸辰根本没有被惹怒。众人大骇的几秒安静里男人只不过是在专心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以致惹到人不快。
往前几步,弯下腰,封逸辰压低声,一朝天子开始明明白白软声软语与人认错反思,“都是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个盯紧了朕不放,朕一时忙起来忘却了时间,所以来的晚了。是朕疏忽大意,朕认错,确实是朕的不对。”
煌煌灯影里,男人眉目如画,饱沁柔情,帝王从来的雍容贵重在她面前悉数不显,只有无限纵容的表露,徐徐落在耳畔的哄慰中和着无限轻盈,一字一句,像云落在发梢,石子漾入碧湖,层层圈圈荡开的,是春水涟漪般欣喜满足。
一时间,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瞬间的情绪再难被压抑,破土而出,怦然生长。
抬睫,四目交汇,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很深,却又很真,像宇宙外浩瀚神秘的星河,引力深深,吸得阑珊不管不顾,一脚踏空,“回陛下,我没有生气,我也还没有用膳。”
“那正好,朕也饿了,陪朕一起吧!”
屋外,御膳房已早早将餐食备好。放眼一望,圆圆的紫檀雕金八仙桌上满摆的,尽是阑珊连名讳也唤不出的珍馐美馔。
滑欲流匙香满屋[1],勾得人瞬间味蕾大增,食指蠢蠢欲动。
水晶脍、百合酥、鲍鱼燕窝羹、龙井虾因着阑珊这一病号,御膳房满桌上呈的多半是类似此清淡滋养又易摄入的饭肴,取用也极为简单。因此,在看到陛下难得食欲大增,亲自换盏拿碟,一行伺候的小黄门有眼色规退去多半,留下的几个低眉敛眼静默在桌案旁游走布菜。
至此,偌大的殿宇安安静静,仅有碗箸碰撞声、夹杂轻耳交谈语传出。
“菊花酿,温胃又散寒,你气虚体湿饮此再好不过。尝一下,看对不对口味。”
到底大病才愈,此刻腊月寒冬,刚刚又吹了些冷风,他怕她再惹病。
因为是第一次接受这样隆重的吃饭洗礼,阑珊拘手拘脚,时刻注意自己姿态细嚼慢咽。听到男人如此说,阑珊小心翼翼转过目光,只见陛下秀美的手指正托着晶莹莹的琉璃盏,里面液体清亮如波浪般涌上杯壁复又回落,馥郁芳香,美好的看起来仿似天上的琼浆。
玉碗盛来琥珀光[2],一股莫名吸引,阑珊再没有迟疑,赶忙抬手去接。
可是,陛下持杯的手仍稳稳当当,还先一步递到了自己唇边。疑惑扬睫去看,男人清亮的眸子敛着殿内煌煌灯火,莹若邃夜星子,深灼透亮,静睇着她,似能把人吸噬。
瞬间领悟,阑珊两颊馥上绯红,低头,就着男人的手,浅浅酌一口。
清液入喉芳甜,唇齿留香,品不到一点辛辣滋味,果然美味到无以复加。
“好喝。”
杯落,见陛下仍然看着自己,眼神灼灼。四目纠缠,灯火陡乱,阑珊气息变得温烫手指不由自主抚上脸颊,“陛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女孩眼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困惑之色,封逸辰觉得好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启唇反问,“怎么办?朕的那杯,被你喝光了。”
短暂迟钝后,阑珊恍然开悟。
她手中拿着的酒樽看似与平常无异,然杯沿杯底一圈姹紫彩,轻灵娟秀又尽显雍容,显是帝王御用。
“陛下,我再为您重新斟一杯。”
多丝慌乱,阑珊紧忙接下宫人递上的新盏,才打算将其重满,又听男人悠悠道。
“不用,朕要喝你的那杯。”
封逸辰神色闲散,却隐隐透着股执拗,一双乌眸深不见底,漩涡一般的吸引,直叫人难以抵抗。
于是只好听话的放杯,端起自己面前还未开发的新盏,斟满后,像是突然开了窍,阑珊有样学样款款送至男人嘴边。
目光燃起笑,封逸辰倾近,杯中清液被他徐徐饮至见底,性感的喉结也轻微上下耸动着,教人看了,非常有种此一杯更加适口的错觉。
“好甜。”
真的吗?
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阑珊鬼使神差般低下头,伸舌,舔了舔手中只剩区区几滴酒的杯盏。
认真品味后,结果发现,与她喝的并无差几。
清香的确,但还是有一点菊花原本的苦意。
因疑惑蹙起的弯眉还没及展平,下一瞬,像极光落入怀,男人高大的亮影忽然而至。
后知后觉抬起臻首,阑珊只来得及看清封逸辰滟滟眸光里一闪划逝的火焰,然后就被他深深吻住。
“朕是说你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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