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出宫
衡銮铃响,外面天地寒冷,车厢里却一片暖融融。
中央,钉死的镂空盘托上一盏烧开的热水,以镂空花纹银质盏盖固定,丝丝缕缕的热气从缝隙中溢出,祛了干燥,褪了寒凉,白烟袅袅,源源不绝。
倒是比用炭火还来得安全舒适。
此刻,车厢阒得再闻不见任何声音,只这些飘渺白雾一如既往,千丝万缕纠缠上人眼眸。
封逸辰一句威胁半真半假,却非常有效。怀中,女孩终于止了不安分的小动作,虽然人洁玉般面色还残着稍许赧意,但男人感觉得出阑珊手脚已经彻底放松,还就着在他怀里窝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午憩起来。
像一只褪去警戒乖乖依恋的小猫,引得男人无限得意。
然而,这样的快意自得还没有享受多久,封逸辰又立时察觉不对。
滴滴冷汗顺着阑珊脸颊大颗滚落,溪流般难止,在她疼的快要昏过去时,阑珊藏在封逸辰胸膛的小脸轻柔被捧高,接着一缕缕湿腻被人拨开,伴着他紧张的询问,轻得好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梦,“阑珊,不要睡,告诉朕,哪里不舒服?”
强撑着意志睁眼,陛下墨黑的双眸映出她一张苍脆的脸。而这一刻,封逸辰瞬变焦灼的神色比较起阑珊来并没有好看到哪去。
可阑珊还在犹豫,垂下目光,一味的逞强,“陛下,我没事”
“来人。”
一直匀速行进的马车闻声立刻作停,封逸辰如裹冰霜的声音透过窗帘帷幔重重砸出,“传太医。”
“是。”
无需任何人再言些什么,人群气压瞬间第六感可见的冰止了。
这样冰冻的气氛里,阑珊却急急抬头,吹在男人耳边细细弱弱的气音听起来像蚊子哼哼,除了封逸辰其他人根本不及捕捉,“陛下,我没事,我只是来葵水,腹痛而已。”
话明说完,痛赧愧交加,阑珊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找地缝钻进去。
尽管古代生活都快要体验过半载,但这具身子来葵水性急的属性,阑珊真实难以适应。
明明出发前她还自感一切正常,身体倍棒,哪知,车子才发动不久,身下,闸门骤然大放,熟悉的热流感喷涌勃发,打的阑珊完全措手不及。
但,也可以说不幸中的万幸,她今天凑巧穿了一身绯红,冬装且繁厚,就算着染上几滴大概也难有人辨出。
只要坚持到目的地,找三七要来装备换身干净的行头,一切就能神鬼不觉,大功告成。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阑珊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痛经这种程度因人而异,显然她是最顶级的。
腹部剧痛,状若刀绞,难以形容。之后的时间,阑珊只是安安静静状似平常的坐在那里,已经快要耗尽她毕生演技。
后来骤不及防得陛下揽抱入怀,之所以不曾离开,一方面双方气力悬殊摆呈在明面上,她稍一动弹身下可能随时决堤,根本不敢把这种污秽玷染给陛下,阑珊索性老老实实窝在人怀里一动不敢动;另一方面,阑珊也是真的快要疼到昏过去,“林妹妹”附身了。
因为是第一次将女儿家的私密这样坦白给男人听,说完,阑珊前一秒还白到泛冷光的冰玉脸下一秒瞬间窘的能垂下血。可她都如此实话实讲了,陛下似乎也只是微微一愣神,然后仍然坚持要太医来看,“还记得朕说过,你的身子不只属于你一个吗?”
合时,马车外有人呈禀,“公子,大夫王烨到了。”
薄唇翕动,封逸辰刚要宣进。忽然,怀中女孩红酥小手一扬,凉凉润润像银锻丝覆上,轻而易举阻了他的吐息。
“陛下,我真的没事。”
她只是痛经,忍忍就过去了,阑珊一点不想因为自己这种难以启齿又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误了大家行程。
况且,阑珊实在不能想象倘若由门外那个年纪大的可以当她爹的太医诊脉后一本正经,当众宣扬道,“姑娘放心,你只是来葵水腹痛罢了。所谓腹痛,指因带下,经水不利,导致少腹满痛”
这般“美”的场面,阑珊只是脑海里过一下就承受不住。“两权相害取其轻”,阑珊于是腆着脸皮蒙头继续解释,“陛下,真的不必宣太医,女人来这种事会腹痛很正常,揉一揉,按摩一下就好。”
再多的科普阑珊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但好在,陛下终于被自己言动。
午时,日光正盛,烘在人身上确也抵挡了不少寒意。
请见完,再没得到陛下任何指令,不明圣意,王烨整个人冷的如坠冰窟,又抹了一把暴瀑的冷汗打算壮着胆子再次请进,车厢内,封逸辰无怒自威的声线不期然清晰传出,
“掉头,前往婉君阁,要快。”
“是,公子。”
答完,书潼兢业的提醒,“公子,王烨还在外面侯着,公子见”
“不必。”
言完,又听男人补充道,“备些热水暖炉可驱寒的东西进来。”
圣上私访的车驾由寻常人万能得见的小叶紫檀精雕打造,上阵御敌且不在话下,最是解风挡寒。边沿四角处钉以小巧紫铜熏炉,本就将车厢烘的煦暖如春。榻上铺就一层软软密密蟹青杭绸垫锦,背后垫以帛玉隐囊,半倚上去,体验感舒适无以复加,现代版最豪华房车也不抵如此。
一点不觉冷,阑珊张唇不想让人如此麻烦,可三七的办事效率显然极高,没一会儿就备好东西请进道,“奴婢三七,请公子安。”
“进来。”
挑开帘幔,绕过金丝团花纹氍毹,三七眼光安份,默默依序将托盘上的物件置在紫玉珊瑚香几上,末了换好热水才要请退,又听上方天子忽然道,“再备些玫瑰红糖马蹄羹,一些暖胃的吃食来。”
抬头应是,余光里,主子正被陛下以一种保护姿态半仰在榻,脸色白苍,微阖着双眼。陛下则紧依在主子身侧,手掌正一下下,轻柔着主子腹部。
哪里再有任何不懂,慌地垂首,三七忙不迭退下准备。
“陛下,谢谢您,待我这般好。”
虽然疼痛并不能缓解太多,但阑珊心口暖的仿佛一汪被日光晒久了的泓,滋润得她五脏六腑跟着暖烘烘。
可不曾想谢完恩,男人面色反而更加不喜,一板一眼又不忍教训的语气听得阑珊股股想哭,“道谢这么快,一有不舒服就想着把朕往外推,以后再这样,看朕怎么罚你。”
眼眶又一股潮润挡不住,阑珊紧忙闭下眼假寐,心里却像承了千斤重,压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按道理,主子不舒服,三七这个贴心伺候之人本该寸步不离的照顾,极尽其职。
可是,有陛下在这儿,体贴关心无微不至,哪里再用得到其他人。
欧阳星沉自然也看出来了,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女人重新将目光移向窗外,表面上又一门心思赏起景来。
至于箫盈袖,此时震撼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大开眼界来形容。
目睹到此,她不仅亲眼所见那些民间谣传所言非虚,甚至更甚一步的,箫盈袖不知不觉倒戈相向,反是对阑珊横生出多分羡慕。
想想,自己一直以来印象中的陛下,清冷孤傲,表面多情风流实则无心骄然,再对比现在的。
她还再争什么呢?
与陛下相比,自己除却性别根本毫无优势,毫无胜算。
死心之前再看一眼,陛下眉眼深秀,从来唯我独尊的帝王当下玉面浸透温柔,动作小心的,仿佛阑珊才是他要守护的天下。
而榻上的男子,弱质芊芊,比女人还要俏的脸蛋蕴着一层薄薄桃红色,微垂着目,面对天子的亲顾还可以做到不卑不亢,从容享受。
画面神仙眷侣般和谐美好,任凭任何人再出现,都是暴殄珍物。
这样的认知让箫盈袖不战而败。还不等她自觉认输请退,突然,一直不急不缓均匀行驶的马车止停下来。
书潼禀告声即时传入,“公子,前面道路被人堵死了。”
即到婉君阁,看着阑珊小脸恹恹,封逸辰眉眼冷酷瞬间没耐,“问问,什么情况。”
不多时,书潼过来回话,“公子,是婉君阁对面新开了一家青楼,正在举办花魁大赛。”
花魁大赛?!
不就相当于古代的选美!
没想到出宫一趟还能意外目睹这样一场热闹,也顾不上痛了,阑珊瞬间来了兴趣挣扎着起身,不管不顾就要往窗外眺。
可她到底不敌封逸辰眼疾手长。疏疏向前一揽把女孩老老实实圈回怀,封逸辰平平的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怎么,这会儿肚子就不痛了?”
痛,当然痛。
但有些奢品,一旦尝舐一下就要命的上瘾,阑珊根本赌不起。
丹唇上扬,阑珊马屁拍的头头是道,“本来痛的,但陛下按摩力度正正好,现在一点不疼了。”
见封逸凝看过来,眸光明丽,如能洞穿人心。瞬间心虚的不敢与人对视,阑珊转而望着旁边若有所想的箫盈袖,对人殷勤相邀,“郡主,不若您陪小人看一眼子热闹吧!”
长安城,天子脚,远眺皇宇巍峨壮丽;近是翠檐飞,楼阁万户点缀在帝都脚下,街上店肆热闹非凡,行人来往不灭。
虽是冬日,一点不影响人们高涨的热情,隔窗看去,临时搭建的擂台上站着无数曼妙美人,花魁比赛还未正式开始,人潮已如织,叫嚷喝彩声声不绝,好些店铺甚至抛了营生,也往那擂台而去。
大概不想坏了阑珊不容易升起的好心情,封逸辰最终默许,食指叩响三下,卫朗卫武当即会意立刻隐入人群通知所有潜伏的飞羽卫,暗中保护各人安全。
事情进展异常顺利,目测陛下今日特别好说话,阑珊乘胜追击,风一般离榻挽起箫盈袖的手腕,急不可待,“郡主,我们先下车吧!”
这一路因为自己突发状况,陛下与女主都没怎么互动交谈。她们两个电灯泡此时早一点离开,也能早一点腾给男女主相处时间。
可箫盈袖到底不能理解阑珊的良苦用心,俏目迸出凌厉,迎着阑珊此刻与之前判若两人,一见美女就熊熊燃亮“色咪咪”的目光。犹豫少晌,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箫盈袖突地一把甩开阑珊纠缠过来的手腕,信誓旦旦,竟然要跟人决裂,“你走开!全当本郡主之前瞎了眼,本郡主才不要跟你这个登徒子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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