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花式碰瓷儿
按照莫树仁的猜测, 当初谭英杰很可能中途牺牲,而那些文件也不慎遗失。
他告诉莫茹当时谭英杰是J东敌后抗日根据地高进县支队的党支部书记, 和他一起出入的是一个叫张佑麟的年轻队长。谭英杰的家乡是杭州, 十岁出头的时候跟着长辈来到J东谋生。
他们早就和莫家的大掌柜有来往,后来抗日战争爆发以后,谭英杰加入了抗日组织, 之后发展了莫家的大掌柜。他是通过莫家大掌柜和莫家搭上的关系, 开始说服莫家暗中支持抗日活动。
莫家大掌柜早年就已经牺牲, 所以不能靠他帮忙。
现在他们可以从谭英杰老家入手,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再一个就是打听那个张佑麟,当初他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莫家暗中提供钱粮药品的时候, 有几次都是张队长带人接洽。
莫茹和周明愈现在可以试着通过傅家以及县委的人打探一下谭家以及张佑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对莫家有利的证据。
只要有人或者文件可以证明莫家当初支持抗日的活动, 就可以彻底洗清莫家的地主富农身份。
抗日的地主富农和被打倒的阶级敌人那自然是不同的。
莫茹和周明愈告辞的时候,队里让钱高粱和莫应琦去送他俩。
等车的时候莫应琦告诉他们,“队里决定过些天让我去学维修机械, 等能自由些,我就回去看看。”
莫茹替他高兴, “大哥大嫂,你们好好过日子,照顾大伯, 不用记挂我们, 以后咱们写信联系。”
说不几句话车子就来了。
这种沿途接客的车子不多停, 都是随上随走并不等客。
告辞上车, 找靠里的位置坐下。
周明愈握着她的手,“冷不冷”
莫茹摇头,将头靠在周明愈的肩上,“你说咱们能找到证据吗?”
把崔家拉下马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给莫家摘掉帽子,否则以后大伯家还是有些麻烦。
毕竟最煎熬的日子在后头呢。
周明愈伸出手臂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当然能的。”
莫茹就没再说什么,事在人为,尽力就好。
下了客车他们先去火车站买票,依然是晚上的车,看看还有半天时间,两人决定去当地供销社逛一逛,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不要票的物品。
点心糖果之类的都要地方粮票、副食品票,这些基本都是地区甚至县自己发行,为了保护本县的物资基本不和外地共用,所以他们买不了。
不过他们发现旁边有一个体育文艺用品店,应该是供销社的分社。这些用品不需要专门的什么票,毕竟普通人也不会来买,买也不会买多,一般都是学校和专门部门来采购,只需要拿着部门条子即可。
莫茹瞅瞅手里的条子,那可是县委和县公安局开的呢,对周明愈道:“小五哥,你说咱们能不能用县委的条子买点东西?”
火车票都可以,这些应该也行吧。
周明愈牵着她的手,笑道:“走,进去试试。”
他们进去看了一下,里面有手风琴、口琴、笛子等,还有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足球,还有很多书画用品……
莫茹买了一些纸笔、绘画材料,还买了一个口琴、一支笛子、一副乒乓球拍和几个球。
这些买回去和家里孩子也能玩儿。
周明愈则想买个足球和篮球,回去和村里人一起玩儿,以后还能带着儿子玩儿呢。
谁知道一问,一个足球要二十二块,一个篮球要二十四!
他笑了笑,没买。
莫茹拽拽他衣袖,“想要就买呗,咱不差钱。”
反正赚钱就是花的嘛,花了以后再赚。
周明愈摇头,笑道:“就问问,咱儿子还小呢。”
二十二块啊,能买五百五十多个鸡蛋呢,给媳妇儿女买点啥不行啊,买个篮球回去给那些混小子祸害
那还是算了。
买完东西,他们就去候车室,悄悄从空间拿出饭菜吃了,休息一会儿就检票上车。
第二日晌午到县城,两人下车后先去找邱磊再一起去县医院找傅臻。
一见面莫茹就把侯咏给傅二哥的信交给傅臻。
“这一次能去农场见大伯和大哥,可多亏了你们啊。”莫茹把大伯和大哥的现状说一下。
傅臻笑道:“你要是不找我们,那才见外呢,大事儿做不了,找个人帮忙接洽一下能有什么麻烦的。”
两人却清楚,如果没有傅二哥的老同学在那里做大队长,他们就算可以见到大伯和大哥,却也不能这样轻松地改善他们的处境。
如今大哥娶了中队长的闺女,还要去学机械维修,跟之前一比,那可是天上地下啊。
承情记住,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人家,这会儿也没必要说太多感谢的话。
莫茹又把谭英杰和张佑麟的事情也告诉他们。
傅臻一听,就道:“我让大哥问问看,能不能打探一下他们的消息。”傅臻的大哥在青市部队任文职,打探起来要容易一些。
邱磊道:“其他人也可以问问看,多一个人多条路嘛。”
像县委户籍科的都可以委托帮忙打探一下。
谭英杰要跟杭州联系,可张佑麟应该没有那么麻烦。
聊了一会儿,吃过晌饭傅臻去上班,两人和邱磊去邱云家。他们之前骑车来的,自行车在邱云家里放着,这会儿可以直接骑车回家。
因为记挂家里孩子,两人也不久留,和邱母聊一会儿,莫茹就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一下。
黄河农场有果园,这时候可以买一些山楂和梨,因为靠着黄河,所以也盛产淡水鱼。
莫茹和周明愈买了不少水果、鱼存在空间里,原本就打算回来分,所以买的很多。
结果侯咏和钱队长也送了不少。
罐头点心之类的都是稀罕物,买的时候要花钱,莫茹自然不肯要,但是农场自产的一些山楂、梨以及鱼她只能收下。
一袋子山楂、梨,还有一袋子鱼干、冻鱼,莫茹都拿出来给邱母,让她和傅家分着吃。
告辞邱母和邱磊以后,一路上两人归心似箭,想家想娃啊!
不知不觉中,那个乡下的村庄,那农家院落,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他们心里,成为不可替代的称之为家的地方!
……
两人直接回家,发现家里锁着门,张翠花和孩子都不在,但是收音机在家呢。
莫茹就收拾一下,让周明愈拎着梨和鱼一起去南屋。
结果家里人竟然都不在家,这就有点奇怪了。
往年冬天周诚仁一般都去周功德家和老头子们一起编席。这两年有了造纸厂和砖窑厂,男人们基本都去那里干活儿赚钱。
尤其今年收成不错,外面大队的情况也有所好转,先锋大队就恢复优先录用本大队的壮劳力,所以先锋大队的男人女人不少都去的。
张够这些年轻人不在家就算了,怎么拦子儿带子儿这些孩子也不在家?
“你收拾一下,我去找人问问看。”周明愈说着就出去了。
莫茹就把东西归置一下,到时候让张翠花回来分,谁家给谁家不给,都是张翠花说了算。
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到周明愈扛着儿子回来,后面是张翠花领着周七七,然后大娘、娘娘、嫂子们孩子们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
这是来聚会?
人多就算了,怎么一个个很气愤的样子,尤其四娘娘赵连英,咬牙切齿的,这是被人怎么啦?
莫茹疑惑地看着他们,周明愈朝着她眨眨眼,表示一会儿给她讲。
周七七和周小八姐弟俩看到莫茹,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妈妈~~”
周小八毫不留恋地从爸爸的肩膀上爬下来投入妈妈的怀抱里,紧紧地搂着莫茹的脖子,死也不撒手的架势。
周七七则拉着莫茹的手,一个劲地朝着她眨眼,想拉她回家去。
不过来了一大群人,看到莫如都过来说话,她也不好立刻走,就只能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她看婆婆倒是一脸淡定,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看别人,就感觉肯定有大事儿发生。
“这么不要脸的,砸破她家的锅真是便宜她了!”这是李桂云。
莫茹:三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凶悍了?
“行了,也不用再生气,她家穷的也就剩下两口锅,叫你二嫂打烂了,看她怎么吃饭!”这是王月娥。
莫茹:婆婆还去砸人家锅了???少见的凶悍啊!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赵连英比她们更气愤,“谁给她的胆子啊,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又矮又丑的怎么和明愈比?我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亲兄弟都没敢呢,她倒是知道占便宜,两口锅算什么?锅还是明愈给她家省下的呢。”
莫茹:!!谁来告诉我怎么回事,怎么还被人碰瓷了?
她赶紧拉着周明愈去二嫂屋里,年轻的嫂子们看他们过去,也都呼啦地跟过去,七嘴八舌的给两人讲怎么回事。
幸亏莫茹理解力不错,在她们这个讲那个抢的情况下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丁婆子又弄幺蛾子呢!
丁婆子的小儿子周培起,有个绰号叫二愣子,不过他这个二愣子可是实打实的,跟周明愈的可不一样。
就算周明愈从前被人叫二愣子,也不过是因为他脾气暴躁而已,个头、模样那可都是没的挑。
周培起却不同。
他要个头没个头,要模样没模样,又不能干,关键又二又愣,远近闻名。
想说媳妇,还真是没那么容易。
丁婆子却夸下海口说不但给小儿子说媳妇,还要一分彩礼不花,娶个又俊又能干的回来!
邻居们听说以后都没当回事,觉得是丁婆子吹牛。
结果让大家大跌下巴的是,人家丁婆子真的做成了。
真不是吹牛,人家大前天结的婚。
媳妇儿是十五里以外的老杨家屯杨大木头的小闺女杨金英,杨金英虽然没有阚燕儿的样貌,也算模样周正身体健康比较能干的。
反正嫁给周培落,大家都会嘀咕一句鲜花儿插在牛粪上。
让人惊讶的是,大家都没留意丁婆子是什么时候相亲、下定的,都没像人家那样又是说亲又是商量彩礼、婚期的来来往往十来次。
人家悄木声的说定了,然后火速结婚。
当然,也不需要去公社领证的,直接从队里借辆驴车把媳妇儿和嫁妆拉过来就行。
借驴车的时候也没说结婚,只说是走亲戚,谁知道悄木声就能拉个媳妇回来?
当时傍晚时分,周培起赶着驴车拉媳妇儿回来,车上就一个小木箱,杨金英也就穿着普通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来走亲戚,而不是新媳妇儿。
而周培起受丁婆子叮嘱,生怕村里人看到会拆穿,所以路上磨磨蹭蹭消磨时间,等傍晚大家吃饭的时候躲着人进村。所以虽然有人看到他赶驴车拉着个闺女,也只以为是亲戚,他也不打招呼,别人还真是不知道情况。
丁婆子让儿子把媳妇儿领回来以后,既不请客也不请人来热闹,一碗面吃完就让儿子和媳妇儿入洞房。
所以就算她家邻居都云里雾里的,看着他家像结婚又不像,弄不明白丁婆子干啥呢。
如果不是几个调皮孩子,大家伙儿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知道周培起结婚。
半大孩子,懂事又不懂道理的时候,不知道羞耻,拿着大人们不让说的那些事儿当了不起的话题说个不停。
尤其是青年男女恋爱、洞房这种话题,怎么能瞒得了他们!
以吴美英家小儿子小牛儿为首的几个皮小子看着周培起拉着个闺女,他们就敏感地觉得那是搞对象呢!
不搞对象都被他们说搞对象,更何况真是搞对象。
他们饭也不顾的回家吃,跟踪到了丁婆子家,扒墙头的,躲后窗偷听的,果然就知道是偷摸结婚呢。
结果在洞房的时候,他们就一边听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一边捂着嘴嗤嗤地笑,感觉听到了了不起的事儿。
很快,他们就听到女人喊周明愈、明愈之类的话。
几个小子都很诧异,怎么还喊劳模呢?
偷摸听了一会儿,机灵的小子就咂摸出味道来了——这媳妇儿以为她男人叫周明愈!
他们没有想到丁婆子打着劳模的名头娶了个儿媳妇儿回来,只以为搞对象的人玩儿什么扮演游戏呢,就好像他们玩游戏的时候,也会假装自己是八路军、解放军、土匪、大将军、斗地主之类的。
但是周明愈是很多小子的偶像,怎么能随便让人扮演?
周培起那个二愣子也配?
小牛儿就忍不住跑到前面去,趴在墙头上,等那媳妇儿出来的时候,他就喊:“呸,不要脸,你男人叫周培起,又矮又丑,怎么还想假扮俺们大队的劳模?劳模儿叔儿可是我们大队最俊的青年!”
他这么喊无非就是恶作剧,生怕人家追打,喊完就和几个皮小子呜嚎着逃窜而去。
结果这一次竟然没有人追打他们!
好奇之下,他回去一看,哎呀,了不得了,丁婆子家打起来!
然后他一听,又发现了了不起的事儿,原来这媳妇儿是丁婆子打着劳模周明愈的旗号骗来的!
那媳妇儿以为嫁的人叫周明愈,是先锋大队的劳模,所以才不管又丑又矮就嫁过来的!
这可有热闹看了!
小牛儿一扭头就跑家去跟他嫲嫲汇报,何仙姑一听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找张翠花。
张翠花听完以后都不信有这样的事儿,这得多蠢的人才敢拿别人的名头去骗婚?这得多蠢的人,才能被人骗?相亲、议亲,不去对方村里悄悄打听一下?这又不是以前交通不便,说亲就靠媒人一张嘴,被骗婚的不在少数。
可这会儿,相亲还有不打听清楚的?
再说红鲤子是劳模,多少人认识啊,就算不认识,总听说过吧!
大个子、俊小伙儿,和周培起天上地下的,竟然还有人眼瞎?
还真别说,这么不靠谱的事儿,还真是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丁婆子物色了很久,然后就看中了十五里之外的老杨家,也算是精挑细选,自觉地很有把握的。
要说一般人根本就不上当,差不离的都知道先锋大队俩劳模,就算不知道劳模的名字,也知道人家是夫妻俩,不可能再找媳妇。
可这老杨家也实属另类,平日里不太愿意和邻居们打交道,总觉得大家一起上工的时候,队干部排挤自己,脏活累活重活都让自己家干,工分却不多给,邻居们也都是嫉妒排挤自己,整天打探自己家消息然后说三道四。
所以他们家但凡有点事儿,除非必须要报告队里的,能藏着就藏着,其他一概不让邻居们知道。
天长日久的,村里人自然也不爱和他们家交际,连本族的都和他们关系冷淡得很,他家的事情人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自然也没人和他们说。
他们还真知道先锋大队有个劳模叫周明愈,听说赚了不少钱,至于其他情况基本一无所知。
有这个情况打底,再加上丁婆子那三寸不烂之舌,没成想,还真是被骗住了。
丁婆子愣是打着周明愈的旗号给自己那又愣又丑的小儿子说了个能干的媳妇儿!
张翠花听何仙姑说了以后,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就寻思明天去找丁婆子说道说道。
实在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好施展。
结果丁婆子家闹得人仰马翻。
杨金英知道被婆婆骗了以后,当天晚上就大闹特闹,寻死觅活的。
丁婆子却不着急,她原本也没想瞒一辈子,不过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老杨家也没法儿反悔就行。
没花一分彩礼娶来的媳妇,丁婆子是真心不怕,就算不成,也给儿子白睡了不是?
她笃定老杨家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离婚,丢不起这人!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说什么“那劳模就是叫二愣子,有差吗是你自己听岔了吧。你说你闹什么觉也困了,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都怀孕了,你还能再给他弄夹生了不成你就好好过日子吧,别看没嫁给劳模,和劳模一个大队也好得很。”
她觉得儿媳妇儿知道真相以后闹腾,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被骗恼羞成怒而已,发泄一下就没事了。
至于张翠花家,她更不当回事,就算张翠花知道,她亲自上门去说几句好话,张翠花还能说什么?
谁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所以她认定别人就算愤怒也只是发泄一下,不可能真的毁了这门亲事,她是真的有恃无恐。
哪里知道杨金英和她爹娘并不全一样,吃了亏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晚上在丁婆子家闹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又跑到张翠花家去闹!
“你们合伙骗婚,今儿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张翠花昨晚儿想了一宿,可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丁婆子,正打算吃了早饭去算账呢,没想到杨金英先闹到门口了。
张翠花轻蔑地瞥了杨金英一眼,没有半点同情怜悯,“就你这样的蠢货还想做我家媳妇我们家媳妇再蠢的,拍马也赶不上你。你要死也不是吊死的,保管是蠢死的,我说你给我滚一边去死啊,别脏了我家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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