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固执
我特地选了个时间过去,只让阿依陪我,我本来就不抱希望,我想我的肚子应该不会那么争气吧。
但事实上,我的亲戚的确拖了好长时间了,这是以往没有的,以往最晚也是十来天。
做完一切检查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等,医院这个时间人稀少,来回走动的都是白衣天使,我当年差点就读了护士,因为朱乔读医,我娘就想让我读护士,我晕血晕针,怕,怎么都不肯。
经我爹的影响,我选了最不热门的汉语言学专业,跟谢常飞结婚之后,我照常完成学业,生活上比较低调,因为跟我姐是双胞胎的关系,迄今为止,外界人多数当我是王平,甚至不知道有王寻这个人的存在。
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最令人沉堕,像我这样心无大志之人更是一厥不振,自甘沉沦,谢常飞也从未给我正确的指引,任由我没心没发肺的生活。
我坐在位子忐忑不安,跟着猴子一样动来动去,阿依坐在一旁,不耐的冲我吼道:“王寻,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啊,几分钟里你都动了几次,你这屁股是长针眼了吗?”
路过的护士纷纷侧目,我习以为常,阿依的嗓子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跟她认识的时候我才八岁,整天跟在朱乔的屁股后面,像颗狗尾巴草,阿依小时候是一方霸主,碰上朱乔就也得认栽,天雷勾动地火,两人自相识之后大战小战不断,由此一来二回,阿依的爹妈跟朱乔的爹妈也成了挚友,这两个混球自此引以为傲,颇为自己高超的交际手段自豪。
我跟他们比,那是大巫见小巫,他们俩是带头打战的将军,我就是跟在马屁股后面扛着兵器的小兵。
但统共来说,这两人是值得生死相交的好友。
阿依跟我同命相怜,她跟相恋了五年的朋友分手了,她那心尖上的人儿跟谢常飞一样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外遇。
幸好阿依跟他只是同居,倒没有像我这样,傻乎乎的就把终身托付,三年过后,沦为弃妇。
时不与我。
我白了阿依一眼:“我这不是紧张嘛,要不紧张我能这样嘛。”我顺势跟阿依说,“你也去检查检查,搞不好你也有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候啊。”
阿依蔑视我,不屑的说:“我才不要像你那样子固执,我守了他很多时间了,给了他很多机会回心转意,他却变本加厉,用孩子去留住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这种窝囊事儿我不干,所以,王寻,你劝你,也别干这事儿,否则,我真打从心眼看不起你,除了谢常飞,这世上好的男人多了去,干嘛要挂死在一棵树上,女人嘛,从来都是高傲的活,卑微只是块遮羞布。”
“再说了,你也不一定怀了上小孩子,谢常飞多小心一人,什么都防得紧,肯让你有孩子?”
阿依说了好多一段话,我没她那么容易放下一段感情,我说的话我都懂,我只是固执的相信谢常飞不用铁石心肠,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他真的会回心转意,悬崖勒马,我佩服林凤娇这样的女人,欣赏她的隐忍,她的智慧。
于是,我又扬出无所谓的笑,阿依跟朱乔最不待遇见我这种笑容,他们觉得极度消极,是对人生观的一种扭曲,我说:“管怀不怀得上,我先扯一个出来也行啊,到时候让医生给我出份报告,我就凭着那报告以令谢常飞,看他还敢不敢跟我离婚。”
因为过道两侧空旷及人员稀少,我的声音就算控制了点,还是听得很清楚,阿依一下子就拍了我的脑袋,她跟朱乔一样,有内在暴力倾向,动辙对我动粗,也从来不管我死活。
我俩正在说着,护士叫我们进去,我一下子心情紧张起来,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稳。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的脸还保持着傻呵呵的笑,阿依斗斗肩膀,说:“王寻,你求你收敛下你的笑吧,也忒坷碜人了,阿弥陀佛。”她经不住就开始念大悲咒,听说这样能克制她心内蠢蠢欲动的暴力倾向。
然而,我仍然开心的无以复加,我一定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我这样说。
“你还涅槃了你!”
我心情大好,对于阿依的挖苦不甚在意,今天的阳光太好,天空像是被飓风吹了整整一夜色,干净了没有一朵云,只剩下了纯粹的蓝色,张狂地渲染在头顶上面,像不经意间,随手打翻了蓝色的墨水瓶。
我下意识的抚摸我的肚子,心里的喜悦是真实存在的,我小生命来得很及时,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我的肚子,与我同呼吸,同血管,他还未出现,我已经爱之如生命。
接下来的事情很好办,我有了身孕的事儿,只有阿依知道,我不想让我爹妈担心,更不想朱乔插手此事,我打算凭自己的能力力挽狂澜。
回到了谢宅,睽违了不过几天之久,这里恍若隔世般,我没有想到谢常飞居然会在,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只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冰霜。
我身体里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动了,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我的身子里的奔腾一般,我好容易才忍住了上前撕那女人嘴脸的暴力。
谢常飞带着那个女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在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里,以一付未来主人的姿态,而我,反倒成了客人。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许阿姨正在殷勤的招待女人,我的出现她脸上呈现出小小的尴尬,随即又恢复自然,没有称呼我,只是笑了问了句:“您回来了?”
我点头,脸上尽量保持大方端庄的笑意,让自己在气势上像个大奶,废话,我是正牌,我得像东宫皇上一样,严阵以待。
我对许阿姨说:“许阿姨,难得尊客到访,今晚备一桌好菜好好宴请,别失了礼数。”
屋里的佣人都呆立一旁,我冷了她们一眼,喝道:“都杵干什么啊?都没有事儿做吗?没见着先生回来了,赶紧把先生最爱喝的茶泡上啊,不知道先生有这习惯了吗?”
佣人们纷纷散去,偌大的屋子只得我们三个,气氛开始变得剑拔驽张,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但人数是平局,我加上我腹内的娃儿也是两人。
谢常飞这时冷冷的开口:“王寻,你想好了吗?明律师等下就过来了。”
我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如此的速度,我装作不在意,问道:“律师过来做什么?我根本没有同意要离婚,而且,你还没有跟我介绍这个女人呢。”
我眼神锐利的望向那个女人,这一次我看得犹为仔细,总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尤其是她的眼睛让我很熟悉,很漂亮,熠熠如明珠般,她的气质很温婉,脸上恬静安然,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
我突然间自惭形秽下去,像是丑小鸭碰上了白雪公主一样,这个女人像颗珍贵的夜明珠,而我,只是一个人人弃之不要的鱼目。
她跟谢常飞坐在一起,像双壁人一般,王子公主似的般配,在她的脸上我没有看到任何的不安和内疚,似乎跟谢常飞在一起,她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谢常飞还没有回答呢,她恬淡笑了笑,对我伸出手,道:“你好,王寻,我是唐紫燕,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唐紫燕。
我有一分钟的眩晕,脸色旋即苍白,口舌干燥,我说:“我不认识,我没有听到你的名字。”
她微微侧了侧头,不经常的侧头间风情万种,却自然流露,毫无矫柔造作之感,声音清脆动听。
我不再去看她,转头望向谢常飞,匀了匀自己的气息,我问谢常飞:“你是跟我离定了吗?那么,你给个理由我。”
谢常飞的手正圈着唐紫燕的腰,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对我说道:“阿紫回来了。”
这话没头没尾,我却听懂了听懂了。
唐紫燕回来了。
很久以前,姐姐回娘家,一天夜里,她睡不着,拉着我起来,跟我说:“唐紫燕几时会回来呢?”
我以为,姐姐是唐紫燕的替身,而我,应该是姐姐的替身,谢常飞对姐姐应该有感情的,要不然,姐姐离去的时候,他怎会如此心伤如死呢?
就是那样子的一个男子,对着姐姐的尸体默默的落下眼泪,眼里死水微澜,让我一下子间忘记了姐姐离世的悲伤,只想抱住这个男人,告诉他,还有我,还有我王寻呢。
我按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微微蜷起,我的手一定泛起了惨白的光,脸色亦是,因为唐紫燕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她的手轻轻的拉了下谢常飞,似乎在提醒他不要过于急近?是这样吧,还是我多想了,她根本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跟我姐姐都只是她的替身,是谢常飞思念她的工具吧。
我的脖子、喉咙处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似的,疼得张不开口,胸口开始不均匀的起伏跳动,好久,我只是轻轻的说了句:“谢常飞,我有了你的孩子。”
我所有的喜悦都随着空气被抽空了,脑子里随了气愤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漫无边际的飘走,我又重复了句:“我有了你的孩子。”
像是怕他不肯相信一样,每一个字都几乎是咬着血肉吐出。
我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他的脸上,他无动于衷,薄唇紧抿,男儿薄唇皆为薄情,他应了麻衣相学上的话了吧。
他的脸极冷静,下巴的线条坚颜冷酷,嘴角弯起一抹轻讽的笑意:“哦,是吗?”
“我的孩子?”他反问,眼神冰冷如霜。
我的心瞬间跌去冰窖底层,冰冷而麻木,周遭的气息突然安静下来,带着前所死有死亡般的安静,时间却一点一点的爬过我的肌肤,啃噬我的意识。
我呆了一般,回道:“真是你孩子。真是。”慌了手脚一般,去翻动我的包,打算把那份报告递给他看,增加真实感。
手忙脚乱,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散了一地,我狼狈的收拾,身侧一个身影轻巧的闪现,她弯腰缓慢的蹲下来,替我把散落一地的东西全部捡起来,递给我,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我竟能读到一丝歉疚了。
她歉疚我了,是不是。她承认了自己的不耻了是不是!!!
我一把将她狠狠的推开,恶声恶气的说:“滚开,不用你来假好开心。”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有一举动,手下意识间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我没有在意,谢常飞却冲了上来,将她搀了起来,一脸的疼惜和我从未见过的的紧张。
他的眼神可怕,像嗜血的狮子,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断,我继续埋头将东西全部装出包包里,无意识的动作透露着我的不安和烦乱。
终于我站起来身来,将手里的报告朝他砸了过去,积聚的情绪全线崩塌,我说:“谢常飞,你这个混蛋,我真的有了你的孩子,真的有呀,这样子,就算这样子,你也要跟我离婚吗?”
“是。”完全没有犹豫的回答。
心,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五脏六腑跟着牵痛,他简短无情的话像刀一样不留情面的划破我的胸膛,割破我原本已伤痕累累的心。
很好,很好。
我喃喃的说了句:“就算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也不要是吗?你不要我王寻给你生孩子,是吗?”
他没有再作声,缄默。
缄默。
直到————————明律师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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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看到这里的人,阿寻和小谢一定会遭到谩骂吧。
小谢很讨人厌是不是?阿寻很软弱无能是不是?
对的,前期的两个人物。
但,阿寻不会是这样的人,女孩子,一辈子坚持一次,傻一次,伤一次就够了。
自会成长,发现那些不值得她爱的人,这一切,当她遇上真爱之时,再往回看,也会鄙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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