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莫说此刻缩在墙角下偷笑的古奇英，若是萧长风和几个师兄弟在场，听到萧老庄主方才的话只怕也是要惊掉下巴。
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方才那番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侠义之辞，会是自家老爹/师父说出来的。
只怕萧家先祖听了，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萧家……
可从来和侠义之道沾不上边……
妙妙小朋友却是丝毫不知自家底细，只被祖父的一番教诲鼓舞的心头激荡，双目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看着祖父。
别看萧老庄主方才怼儿子和徒子徒孙时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此时面对小孙女亮晶晶的双眸却难免也有些发虚。
小孙女还小，身量又不足，病弱多年，平日里一家人自是千娇百宠，恨不能捧在手心上，不说萧老夫人忧点他手上没个分寸伤了这个心肝宝贝，他自己都辗转反侧到天亮。
如何教起，他也有些头疼。
若是萧清萧澄那两个皮糙肉厚的臭小子，此刻早被扔到雪地里去操练基本功了，换成妙妙，萧老庄主委实下不了狠手。
抬头看看此时的天色，雪虽停了，却仍有些阴沉，此时练功难免会有些寒意，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见妙妙对场上的兵器架很是好奇，萧老庄主便索性牵着小孙女慢悠悠地在演武场上遛达，给她讲解起各式各样的武器来。
妙妙对祖父的担忧浑然不觉，只当这是习武必要的前提，也正好光明正大地对着各色武器流起了口水，时不时还伸出小手偷偷摸上一把。
战意凛冽的雪芒樱枪，骨节狰狞的九节长鞭，还有比她还要高的浑厚长刀，刀光剑影，让她目不暇接。
见妙妙似乎对架子上的一对硕大的紫金锤颇感兴趣，萧老庄主顿感有些不妙，轻咳一声，“妙妙，这紫金锤重逾百斤，极具分量，是练外家功夫者所用，不适合你。”
妙妙摇头，又仔细地把圆咚咚的锤子摸了个痛快，才道：“祖父，我只是想摸摸看，之前见如空师兄耍锤子，好威风的样子。”
如空师兄当时将两杯锤子舞得密不透风，虎虎生威，她蹲在一旁边看得好生羡慕，只可惜如空师兄发现她在一旁后，便不肯再耍了，反倒红着脸跑走了，她连那锤子是圆是扁都没看清，更何论摸上一摸了。
她遗憾了好久的说，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杜如空是萧长风一年前收入门中的弟子，本是萧老庄主三弟子杜鸿飞的本家侄子，资质颇为不错，且筋骨异于常人，小小年纪便天生神力，可惜与杜鸿飞专走轻巧精绝的路子格格不入，倒与萧长风一身霸道的外家功夫颇为合契，这才拜入他门下。
“如空师兄好害羞的，连衣服都不要就跑掉了……”
妙妙颇有些苦恼，为什么爹爹的几个徒弟见了她，都喜欢跑得老远。
古奇英在门外噗哧笑出了声。
萧长风那三个徒弟进门时都被家人耳提面命了无数次，绝对不许招惹萧家最宝贝的妙妙，又有萧长风父子在旁虎视眈眈，这几个臭小子哪敢往前凑，自是一向敬而远之。
若是让萧长风知道自己徒弟光着上身练武的样子被小女儿看了去，只怕杜如空小命不保，能不跑吗？
闷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早知院门外躲了两个不请自来的麻烦，萧老庄主也只当听不见。
古家那臭小子缠了他小半年，一心想让身边那个孩子拜入自己门下，打的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自是懒得理。
妙妙却瞬间想起了自己刚才点头应过的事情，忙扯了扯祖父的衣角，
糯糯道：“祖父，古叔叔和林奚哥哥还在外面，可以让他们进来吗？古叔叔抱妙妙上来，很辛苦的。”
古奇英闻言感动地咬紧了小手绢，这孩子还真是纯善（好骗），萧长风那个狗臭脾气是怎么生出这么乖的小孩子的？
和她那两个一肚子鬼灵精的哥哥还真是天壤之别。
他在如意山庄磨了这么久，萧长风丝毫不肯帮忙不说，只知道看他的笑话。
居然私下里和江远山那几个师兄弟开了赌盘，赌他会被老爷子轰出门几次才会放弃。
真是识人不明、误交损友！
瞧瞧妙妙多乖，才第一次见面便肯帮他这个可怜的叔叔，如此良善……
定是随了文家弟妹的性子！
静静站在一旁的林奚一脸淡然，好似对能不能进入松涛院，能不能拜入萧家门下并不在意，只是在听到院内小女孩软软的央求声时，勾起了一丝嘴角。
“古家小子，滚进来吧。”
萧老庄主实在抵不过自家小孙女的娇娇声，终于大发慈悲允了古奇英进门。
望眼欲穿的古奇英大喜，一把拉过林奚，小小声叮嘱道：“你小子一会机灵点，学学人家小姑娘，撒撒娇，这事没准儿就成了，知道吗？”
撒娇？
林奚无语地看着乱出馊主意的古奇英，叹气。
扯扯他的手，“古叔叔，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小女孩撒娇那叫可爱，自己这么大了，撒娇能看吗？
古叔叔也不怕恶心到萧老庄主！
古奇英搔搔下巴，看着明明也是个孩子却故作成熟的林奚，“臭小子，一点都不可爱。”
门是进了，可连眼风都没挨着一个。
古奇英也不气馁，要知道他在如意山庄软磨硬泡了这么久，也就在第一次时踏进过松涛院的门，其它时间连门都进不来，只能苦哈哈地在门外候着。
现如今，人都进来了，林奚拜师入门指日可待。
茂盛的大胡子之下，古奇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很是得意。
妙妙却觉得古叔叔诺大一个人缩在一旁有些可怜，又扯了扯祖父的衣角，“祖父，林奚哥哥……”
萧老庄主拍拍小孙女的头，“不要理那猴子，先挑个趁手的武器，祖父才好教你。”
他见妙妙仍有些不放心地，频频看向一旁的两人，方没好气道：“古家小子，你带那孩子去厅内等我，别杵在这碍眼。”
得嘞！
古奇英麻利领着林奚窜进了大厅，安分了不到片刻，又鬼鬼祟祟地凑到了门边，围观起了院中这一老一少的动静。
“妙妙看这软鞭如何？”萧老庄主指着架上一条通体银白的软鞭，“这落月鞭是用蛟筋金丝所制，小巧又精致，正适合随身携带，御敌时既省力又轻便。”
重点是，长鞭为远攻，断不会有臭小子能近了妙妙的身。
妙妙摇头，颇为嫌弃地闪了闪，“祖父，大哥哥之前讲过，江湖妖女最喜欢用鞭子把人抽的皮开肉绽，妙妙不要当妖女，要做女侠！”
很好，萧清看来很闲，还有功夫给妙妙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今年去后山采玄冰雪参的差事可以交给他了。
玄冰雪参长于苍元山脉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之上，不仅踪迹难寻，采摘更难，成熟之时三息之内不摘下立时珠落参融，故而寻药之人需时时守在冰天雪地之中，可谓苦极。
不过这雪参却是洗经伐髓的奇药，如意山庄时常便会派人前往雪参生长之地，既得良药，又锤炼了弟子意志，一举两得。
“那这碎玉流星怎么样，”萧老庄主又取过一套打造精巧的袖弩，扣在了妙妙手上，好似一件精美的手钏，却不知里面暗藏了数百枚玄铁打造的牛毛细针，无坚不摧，防不胜防。
“也不要，小哥说只有无胆匪类才喜欢用暗器，藏头露尾，非君子所为，乃小人行径，妙妙不要当小人，要当君子。”
很好，萧澄可以和他哥一起去采雪参了！
“祖父，我想学剑！”
妙妙不知自己大大坑了两个倒霉哥哥一把，伸手指向演武场正中间的兵器架。
那上面只有一柄没有剑鞘的玄铁古剑，通体幽黑，不见一丝光亮，在一众兵器中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妙妙眼巴巴地看向祖父，“我喜欢小黑。”
呃……
萧老庄主有些头疼，喜欢剑没问题，只是妙妙选的那柄剑委实不太合适。
“哈哈哈……”
身后忽然传出一阵爆笑声，倒把妙妙吓了一大跳，有些呆呆地看向突然爆笑出声的古奇英，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妙妙，你真是人小志气高，哈哈哈……”古奇英不顾萧老庄主的冷眼，喷笑不止。
那其貌不扬的黑铁剑正是萧沉渊的配剑，七杀！
妙妙年纪小没见过，他可是记得这七杀玄铁剑在萧沉渊手中之时劈山裂海的风光。
如今一个粉嫩嫩的三寸钉扬着小奶音，对着曾经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七杀说，
喜欢小黑……哈哈哈
宝剑若有灵，听了这花名儿不知是何心情。
妙妙扭头看看笑到捶地的古叔叔，又抬头看看祖父抽搐的嘴角，有些不安地放下小手，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有些不舍地瞄了瞄小黑，垂下眼眸，她以往偷偷跑来演武场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着，爹爹、叔伯、哥哥、还有师兄们，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会在兵器架上选一件兵器，练给祖父看。
只有小黑，放在那里好久了，却一直没人理。
看着有些沮丧的小孙女，萧老庄主瞪了一眼还在笑个不停的古奇英，抱着妙妙走到了贪狼剑前，温声道：“妙妙很喜欢它吗？”
“嗯！”
妙妙点头，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剑柄，触手寒凉，小女孩眼含欢喜，“小黑很漂亮。”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萧老庄主有些失笑，哄道：“祖父还有许多更漂亮的剑，妙妙可以挑个更喜欢的。”
“不是的，”妙妙晃了晃小脚，爱怜地摸着七杀剑舍不得放手，“小黑不一样。”
从第一眼看到小黑时，她就觉得好似看到了自己，年复一年地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人来了又走。
热闹之后，满室清冷，最后都只剩她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床上。
困在那方寸之地，不得动弹。
“小黑很寂寞的，它不想自己孤零零地待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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