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萧澄苦笑着摇摇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有着同样天真想法的自己,“没那么容易的。”
便是外祖自己,恐怕也更愿意留在这,守着平安京,守着他至死都在卫护的大昭。
他看向有些懵懂的妹妹,拍了拍她的头,“回去再说吧。”
明黄盘龙帘幔缓缓拉开,露出一道略微清瘦的身影,景德帝沉蕴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墓园前那四道站得笔直的身影上,在这跪落一地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林奚是不想,萧澄是不屑,而萧启……略过!
至于妙妙……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遇到皇帝要下跪,自然不懂,她此时只一心打量着初次见面的景德帝,想瞧瞧林奚哥哥的爹究意是什么样子。
这一看之下,不免有些失望,长得倒还不错,可以算是个帅大叔,只是却远不如林奚哥哥,看着还有些弱叽叽的,她心下暗想,看来林奚哥哥可能还是更像他娘一点。
小姑娘直白的目光有些放肆,随侍的几名太监本想训斥,却见陛下身后的布公公连眉梢都未动一下,都是人精,哪会不知这情况有些不对,自然也全装起了哑巴。
景德帝已经不年轻了,两鬓银丝隐现,清癯的脸上稍显文弱,若不是那身煊赫威严的龙袍,乍看之下倒似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少了些身居帝位的威严与气势。
御驾前跪满了宗室重臣,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垂下头,丝毫不敢有一点僭越,要知道,这位陛下看似温吞谦和,可那杀伐决断,狠辣无情的帝王心性却是远超先帝。
景德帝缓缓行至墓园前,竟似是对眼前的一片狼藉视若不见,只停在了那处深沟的边缘,林仲兴匍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皇上的靴子停在了自己眼前,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的在他眼前狰狞。
他眼一闭,心一横,重重叩首:“末将该死,任凭陛下处置。”
景德帝却并未理他,只用喜怒不明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年轻人,从面露不驯的萧澄、再到满脸好奇的妙妙,又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启,最终又落回到林奚脸上,平静地说道:“奚儿,我需要一个解释。”
至于瘫软在地上的林承业,他连看都未看上一眼,全然当他不存在。
七皇子瑟瑟地缩在角落里,本是一脸哀戚地看着景德帝,却发现父皇竟然对他这一身的伤视而不见,心中对林奚的恨意又深了许多。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只要有林奚在的地方,父皇的眼里永远看不到他,明明他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可在父皇心里,自己永远比不过这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子!
“没什么,”林奚似是有些厌烦眼前的一切,淡淡回道:“一言不合而已。”
“说来听听,”景德帝似是极有耐心,不疾不徐地问道:“父皇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话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他终于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七皇子和凌肃,却一句话便令他们面上血色全失,“若是有人冒犯了你,无论是谁,父皇都与你作主!”
又来了!
跪在他身后的宗室与朝臣皆心照不宣地与相熟之人递了个眼色,果然陛下最疼爱的儿子还是这个奚公子,虽说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名字也并未记入玉牒,可这也不过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以他如今这般超然的地位,难保将来这皇位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不仅宗室朝臣心下了然,几个成年的皇子更是难掩嫉恨,仗着此时景德帝看不到他们的神色,眼里的恶意连掩饰都不肯了,六公主更是一脸骄纵地狠狠瞪了林奚两眼。
林奚心中冷笑,负在身后的双手忍耐地掐了掐虎口,不想再配合这无聊的父慈子孝的戏码,“皇上若想知道……”
“那个、皇上是吧,”妙妙挥了挥手,争取了一下众人的关注,清了清喉咙,“这都是我干的,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妙妙总觉得,林奚哥哥此时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以前在山上时,林奚哥哥总是喜欢用笑容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可他一旦面无表情,那才是最可怕的。
妙妙落落大方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深沟的一边与景德帝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景德帝突然有些恍神,似是看到了几十年前,还是个小女孩时的文茵,那是恩师文杭最疼爱的小女儿,也算是他的师妹,文茵性子自小便开朗活泼,又爱打抱不平,每每他在宫中受了气,那丫头总是会想办法帮他讨回来。
他那个好弟弟,可是没少在那丫头手底下吃亏。
眼前这小姑娘,生得与她真像……
妙妙不知他此时心中万千变化,花一般的小姑娘笑起来很是灵动,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儿子方才说,文家的人已经死绝了,所以,我就让他清醒清醒喽。”
“我得叫那些看轻我外祖家的人知道,文家人,还在!”
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在这鸦雀无声地墓园前宛如炸开了一记晴空响雷,劈得所有人胆战心惊,几个皇子更是大惊失色,压低身子将头死死地藏在胳膊间,心里则在拼命回想自己是不是有哪次说这话的时候,被外人听了去。
“是、吗?”景德帝脸色大变,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森森的目光看向七皇子,“是朕哪个儿子说的啊?”
七皇子在景德帝想杀人的目光中惊惧地倒抽了几口冷气,最终如愿的晕死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景德帝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有禁军上前将七皇子拖了下去,顺便也带走了趴在地上拼命磕头替外甥求情的凌肃。
凌家,完了!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结果,没人敢出口求情,更没人敢在此时落井下石,因为前面那个一句话便废了凌家的小姑娘还没有闭嘴。
妙妙歪着头看向景德帝身后那群黑压压的人头,心中的郁气实在不吐不快,“既然你们不愿意就不要来嘛,我外祖一家想必也不稀罕这样假惺惺的祭拜,何必呢?”
“皇上,你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强人所难……还是劳民伤财?”
嘶……
不说跪着的人被这道雷劈得里焦外嫩,连萧澄都不禁侧目,实在不知道在山上还乖乖巧巧从不与人为难的妹妹,怎么会变得如此犀利不留情面。
若不是此时实在不是地方,他真想将妹妹抱起来好好夸上一夸。
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萧澄早八百年前就看这群假模假式的小人不顺眼了,要不是不想让林奚为难,就冲这帮人祭拜时那不恭不敬的嘴脸,他早就一手一个全扔出墓园了!
“你……便是妙妙吧?”景德帝听了妙妙这石破天惊的话,并未动怒,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跪着的人,像哄孩子似的问道:“你觉得这些人,谁是真心的……谁又是假惺惺的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那小姑娘真的会冲着他们点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
林奚骤然出声,面色难看地挡在妙妙身前,语带警告,“妙妙还小,别把她扯进来。”
若是妙妙当真顺着景德帝的话指出了方才不敬的那些人,势必会在平安京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不谙世事的妙妙一人!
妙妙却从林奚身后探出了头,冲着景德帝直白地怪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你不是皇帝吗,怎么连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臣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分不清?”
景德帝突地笑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姑娘,忽地感慨道:“你和你娘生得真像!模样像,性子更像!”
他面上满满都是怀念,“朕与师妹已经许多年不见了,看见你便似是看见了她一般,你娘她……还好吗?”
妙妙有些不太适应眼前这人变脸的速度,不过到底是林奚哥哥的爹,反正自己想说的话也说出来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得点头道:“我娘亲挺好的。”
她忍了忍,终是没有反驳他的话,娘亲明明说过,她的性子像爹爹的!
景德帝似乎是放了心,状似闲聊道:“你今年……有十八了吧?”见妙妙点头应是,他欣慰地感叹,“一晃眼都长这么高了,先前听奚儿提起过,你之前对他多有照顾,真是个好孩子。”
妙妙干笑:“过奖过奖……”
景德帝赞叹地看着这满地的狼籍,“妙妙,你这功夫啊,我瞧着,可是比奚儿还要强上几分,果然是家学渊源,颇有令尊当年的风采。”
妙妙继续尬笑:“一般一般……”
景德帝状似随意地将目光落在七杀剑上,“这剑我曾经在令尊手上见过,没想到已经传给你了,看来萧家后继有人了。”
“是祖父传给我的……”妙妙总觉得这最后的几句话才是景德帝真正想说的,她不解其意,还以为这又是一个对七杀剑感兴趣的人,只好随意地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小黑,应付两句。
不想她这一晃不要紧,那个一直像个影子般的灰衣人突然挡在景德帝身前,戒备地盯着她手中的黑剑,如临大敌。
布公公这一动不要紧,原本一直跪在旁边的禁军统领林仲兴立马跟着起身,英勇无比地护在景德帝身前,振臂高呼:“护驾!”
终于有机会将功赎罪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便将妙妙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兵刃相向。
拎着小黑的妙妙傻了眼,
这是碰瓷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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