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挑拨
眷者的认错显然没有给这位主神带来任何愉悦感, 反而让祂产生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不快。
顾绮可怜巴巴地忏悔了一会儿，听到这位主神皱着眉头改口。
“你太年幼，知识浅薄是正常的, 不算罪过，今天已经学习了很多, 下次再继续。”
祂的神色缓和下来，少女才逐渐停止了哭腔, 擦了擦眼泪, 她依然低垂着头小声巴巴地说：“是，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主神又停顿了一会儿, 罕见安慰她：“也不算笨，你只是太年幼，未来还可以成长。”
“嗯嗯。”
顾绮用力点头, 看到主神表情柔和下来，想了想，她试探道：“那我可以去找黑夜哥哥学习吗？”
黑暗柔和的目光一顿，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平静声音回答：“可以。”
祂给出了肯定答复, 但神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冷淡而内敛, 让人无法猜测出祂心底真实想法。
顾绮也不在乎祂的态度，既然黑暗答应了, 她就当这位主神应允, 因此她露出愉快笑容，赞美道：“感谢您, 伟大的父神, 您的仁慈比神界更广阔。”
黑暗面无表情地听着, 连一丝温和都没有显露。
顾绮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祂下一个谕令，又介于一直和主神这么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于是她开口：“父神，那您卑微的孩子下次再来求见您。”
黑暗神这一次没有停顿多久，祂默默凝视顾绮，语气有些冷不丁：“你要离开神之领域去找黑夜？”
顾绮脸色一怔：“？”
她近乎茫然道：“您的孩子只是觉得打扰您的时间太长了······”
去找黑夜？黑夜的神殿可是在黑暗领域中，与黑暗神殿相隔不远，她就算想去，也要能去得了啊，黑暗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也许是她茫然的表情让主神有些奇怪的想法退却，黑暗轻咳了一声，挪开注视她的视线，才平淡道：“那你退下吧。”
“是，愿您与黑暗长存。”
带着几分摸不着头脑的情绪，少女认真地给祂行了一个礼，缓步离开主神身边。
离开黑暗神之后，顾绮缓慢淡定地随便选了个方向往黑暗区域之外走。
神之领域很大，哪怕是同种元素也分为多个区域，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走出了黑暗神所在的这片黑暗属性区域，并踏进了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水属性区域。
随便拿了本颜色很浅的书籍翻开观看，顾绮一边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联络上黑夜神殿的人？”
“？”
系统有些茫然和不解：“你不是说不会去寻找黑夜神吗？”
如果它没记错的话，顾绮刚刚才和黑暗神说过这句话。
“随口说说而已，你竟然还放在心上？”
顾绮语气略带夸张地嘲讽了它一句，继续说：“黑夜神虽然是因为黑暗的缘故眷顾我，但从目前的关系来看，这位神明是最有可能帮我的，我和神树很熟悉，但祂顶多帮我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忙，真的涉及其他神明，你看祂还会不会出手？可黑夜就不一样了，这位存在虽然冷漠了一点，但性格直爽，哪怕涉及其他神明，哪怕是主神，祂也可能出手帮我，不管怎么样，未雨绸缪，万一以后真的有什么事需要这位帮忙呢？”
虽然嘲讽了系统，但她还是将原因仔细说给它听，系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最后回答她：“没有，宿主，我只是一个辅助工具，所有的任务只能你自己来完成。”
顾绮嗤笑了一声。
“绑定我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是主宰神明的存在吗？连主神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就是个工具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忽悠人理亏，因此它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我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救你，将你即将溢散的灵魂力量带到这个世界，为此，我耗费了大部分力量······”
“好了，你垃圾就垃圾，不用废话找这些借口，我难道会嘲笑你？”
一边用柔和语气说着话，顾绮美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
系统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阻断联络，让自己陷入安静之中。
顾绮也不在意，系统经常这样，下次交流的时候就好了。
仔细思考着有关于‘未雨绸缪’的事，顾绮缓慢看着手中有关于水元素的书籍。
大约一天一夜之后，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丽黛。”
嫉妒神略显冷漠的面容显露出来，在看见她时有稍许温和。
“走吧。”
神明看起来像是来接她的，因为神之领域只有神明能踏足，而传送门都是单向，她借助主神的传送门走进来，却无法依靠传送门离开，想要离开，只能是神明接引。
顾绮之前并不慌张怎么出去就是因为她猜测嫉妒会来接她，但神明不可能时刻等待着，因此祂来神之领域的周期不会太短也不会太长。
太短没有意义，因为她书籍是为了学习，太长神明恐怕要担心她饿死在神之领域。
神明们不用饮食，普通的智慧生命却做不到。
顾绮从坐在书架旁的姿势起身，稍微揉了一下腿脚，她笑着走向神明。
“感谢您的仁爱。”
嫉妒轻轻点头，指尖轻点，顾绮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漩涡形传送门。
她没有迟疑，谢过神明之后踏入了传送门中，回到了熟悉的神明寝殿。
嫉妒神没有出现，这位主神应该留在了神之领域。
顾绮也不在乎，神明不在，她反而更加自由。
随便看了几眼，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而现在她看到了在神明的大床不远处放置的小床。
说是小床，那是和神明的相比，实际上是一张正常尺寸的单人床，但顾绮觉得这些床单帷纱之类用品应该不是明尔顿亲自准备的，他也许只铺了床。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给她准备的床单毯子都是粉嫩嫩的颜色，帷纱旁边还坠着细致的蕾丝，和一些亮晶晶的水晶。
顾绮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好在这个配色并不显得艳俗，只是有种少女梦幻的感觉，非常娇嫩。
反观主神的床，是很正常的天蓝色与白色的配色，显得圣洁。
看了一会儿，她掩住唇角打了个哈欠，从储物装置里拿出了一些神树的花朵吃下，掌控水元素凝聚，慢条斯理地清洗了一下，最后才扑倒在粉嫩嫩的梦幻小床上。
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成功把自己包裹在里面，顾绮枕着松软的枕头，嗅着淡淡的清香慢慢进-入了梦乡。
因为是在主神的寝殿中，她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没有任何声音的打扰和侵袭。
顾绮自然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穹顶精致的神绘，再然后是天蓝色的水晶窗，视线最后落到床边——是面无表情静静站在她床边等待她醒来的执政官大人。
她的目光没有因为看见明尔顿而产生任何波动，依然缓慢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缓解还未消散的困意，才随意询问他：“执政官大人有事吗？”
明尔顿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祂抿着唇角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主说，你在神之领域的疑问可以询问我，还有，主有任务要交给你。”
“哦？”
听到是主神的谕令，顾绮倒是有了一些兴趣，她从床上坐起，露出温和微笑，和蔼道：“主有什么任务想交给我？”
明尔顿大概对此不太开心，但因为是主神的谕令，他低头凝视了顾绮一会儿，继续说：“你是主的门徒，也代表主的威严，神殿中有许多神仆处理不了、但又不用麻烦主亲自出手的事务，你作为主的门徒，将和我一起处理这些事情。”
他说着将手里类似于书籍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顾绮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本类似书籍的东西其实和她之前见过的写有神殿事务的纸张一样，只是这上面记载的更多，等级更高，并且大部分涉及到神明。
与嫉妒交好的次神不少，有些事在主神眼里无足轻重，但作为主神的代言人，与这些神殿的社交就需要执政官来处理，有时甚至需要拜访，或接受拜访，或者更复杂一些的事件处理。
这些事情分给顾绮，也相当于让她执掌了一部分执政官的权力，这和之前接引神明那种管理神殿内部事宜不一样。
看得出，主神对她确实有些期许，祂在培养她的能力，而不是单纯将她当做一个取悦的工具。
当然，大部分神明对于自己宠爱的眷者都会这么做，毕竟对高高在上的神明来说，宠爱已经是非常深刻的感情了。
仔细地看了几页，顾绮将这本记载着神殿众多社交的装订本还给明尔顿，她询问道：“我对主的安排没有任何疑问，正好，我的见识浅薄，我想选择外出的任务，有什么拜访的任务吗？”
明尔顿沉默地凝视了她一眼，翻开手里‘神殿事务记载’本，平静道：“最近有八位神明的神殿需要拜访，并有一些详细的合作事件需要详谈，你先选择一位神明的神殿，这一次我不会和你一起去，你将单独处理这件事，你可以选择几位神仆跟随。”
他把需要拜访和社交的几位神明名字指给她看。
顾绮认真看了一遍，目光突然在某个名字上略微停顿了一瞬。
等待明尔顿交代完毕，她随手指着其中一位告诉他：“就选择贪婪大人吧，不需要神仆跟随，我一个人就好，您把任务和我交接一下，我随时可以出发。”
明尔顿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会选择贪婪神，尽管他和顾绮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太好，但在皱眉之后，他还是提醒了一句：“阿丽黛，我知道主宠爱你，甚至愿意让你成为祂的代言人，成为‘神之左手’，但你要明白，哪怕你代替我变成执政官，在神明眼里你依然只是一个人类，贪婪神对你并不友善，这对你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通常贪婪神殿都是由他亲自去社交拜访的，因为明尔顿有处理这些事件的经验，他更稳妥，而顾绮想法天马行空，又不是一个愿意固守规矩的人，明尔顿很担心她会任务失败，甚至回不来。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原因是怕她丢了主的威严。
“您放心好了。”顾绮动作慵懒地倒回床上，躺在床上平静注视他，语气显得很随意：“我怎么说也是主的门徒，只要贪婪大人不想和主撕破脸面，祂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得罪主的后果不是祂能承受的。”
贪婪可是与嫉妒亲近的次神，原七神之一，祂敢得罪嫉妒，没有任何一位主神会庇佑祂，这甚至比敌对神明冒犯的代价更重。
明尔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依然无法不感到担忧，可顾绮决定的事，他通常更改不了。
稍许的静默之后，他微抿唇角，嘱咐她：“与贪婪的社交主要在与黑暗相关上，祂的神殿和黑暗领域靠得很近，不过这是神明们的默契，你只需要正常地拜访贪婪神殿，将我们准备的礼物送到，无论能不能见到贪婪神都没关系，拜访之后就可以回来。”
“嗯，我知道了。”
顾绮平静点头，看了他一眼，柔软的床上爬下来，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明尔顿笑着说：“我的力量太弱，也许路上要耽搁一些时间，执政官大人，我不在神殿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您一定很开心吧？”
明尔顿的脸色瞬间从略显担忧变得僵硬起来。
顾绮随口调侃了他一句，在这位执政官大人僵硬的脸色中轻笑一声，没有多说，她很快就走出神明寝殿，去准备‘社交’的任务道具。
花了一些时间将神殿为贪婪准备的礼物收好，顾绮再次拒绝了明尔顿提议让几位神仆跟着她一起去的建议，她一个人踏入了传送门，可以直接传送到黑暗领域附近，靠近贪婪神殿的地方。
从传送门出来，顾绮的神情认真了许多，系统一边帮她关注周围的动静，一边询问她：“你想和贪婪再商量些什么吗？”
作为一直跟随顾绮的系统，它知道顾绮选择贪婪这位上次已经撕破脸的神明绝对不是单纯地社交。
“贪婪性格诡谲，能找祂商量什么事？”
顾绮目光冷淡地笑了笑，回头看了眼传送阵的方向，仔细寻找了位置，然后才重新迈开脚步。
系统本来想说的话突然一顿，它察觉到什么，突然改变了问题：“宿主，你的方向是不是错了？你想去找黑暗神？”
顾绮走的方向根本不是贪婪神殿，而是黑暗领域。
“才见过那位主神没多久，这么快上去打扰可是会让人厌烦的。”
顾绮依然否定了它的话，走了一段距离，她再次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才说：“我们去黑夜神殿。”
系统目光一愣：“等等，去黑夜神殿干什么？你是指之前说的‘未雨绸缪’？”
“所有接触过的神明之中，祂们都不屑于对我这个小小眷者做些什么，但那位贪婪大人很难说，我不喜欢被动，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更彻底一点好了。”
顾绮目光沉静，眼眸倒映着遥远处的黑暗，她语气低沉，但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挑拨感：“你觉得黑夜会对这位嫉妒阵营的次神感兴趣吗？”
自诩为‘黑暗长子’的黑夜神也是一位强大的次神，从祂之前开口就要去嫉妒神殿接她来看，这一位显然有些霸道，也是最可能出手的神明。
系统对她的想法感到震惊，好一会儿才说：“你要主动挑衅一位神明？”
“你还想主动挑起神战呢，难道你口中的神战是指执政官和执政官打？”
顾绮一句话堵得它哑口无言。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以为你会慢慢来······”
“我这不是在慢慢来吗？神界有多少位神明你知道吗？也许到我死亡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顾绮十分罕见地表现出了旺盛的事业心，让系统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眼看宿主越来越靠近黑暗领域，它终于低声说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贪婪得罪了你吗？”
贪婪神是唯一一位无缘无故就对她产生恶意的神明，从众神游戏开始，系统记得很清楚，它的宿主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她很记仇，例如明尔顿。
而顾绮对于它的低语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直接踏入了黑暗领域。
位置虽然不是和上次一样，但这种环境她很熟悉，顾绮没有半点遮掩，顶着浓郁的嫉妒神殿气息在黑暗里穿行。
半个小时之后，她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几位穿着黑色神袍面容冷漠的神仆。
在对方出声之前，她已经露出礼貌微笑，询问道：“您好，请问是黑暗的神仆吗？我是阿丽黛，你们也许听过我的名字，我想去拜访黑夜大人，之前与这位神明有些约定，请问可以为我指明方向吗？”
面色冷漠的几位神仆脸色一顿，很快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男性神仆向她行了一礼，低沉道：“黑夜大人的神殿在这边，我可以带你去。”
他们没有见过阿丽黛，但确实听说过她的名字，至于怀疑······没有哪位敌对眷者敢撒这样的谎，否则见到黑夜大人的一刻，她将彻底湮灭。
找到了带路人，顾绮不急不缓，跟着这几位神仆在黑暗中穿行，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们将她送到了黑夜神殿门口，并帮她通知了黑夜的神仆。
一直等到顾绮和黑夜的神仆走进神殿，这几位黑暗神仆才离开，也许是回去禀告执政官了。
顾绮跟随神仆去见这位神明的过程中有些好奇地打量黑夜的神殿，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次神神殿，与主神神殿的布局并不相同，看起来非常陌生，但黑夜神殿的装饰风格和黑暗神殿很像，看得出这位将黑暗视为父神的神明许多地方都有意无意地模仿黑暗。
顾绮一边欣赏一边往前，直到踏入神殿，她再次看见了这位冷漠俊美的神明。
黑夜注视她的目光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温和与眷顾，但顾绮丝毫不介意，她走到黑夜神座之前，十分恭敬地向祂行了一礼，并亲切道：“黑夜哥哥，您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黑夜神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侍奉在祂身边的执政官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声响，目光震惊地注视顾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穿着嫉妒神袍的人类女孩称呼主为‘哥哥’？
主可是与光明同一时代的神明，就算一些神明也没有资格这么称呼祂，难道面前这个笑容温柔、美丽柔软的女孩是一位隐藏的神明？
他的反应实在大了一些，顾绮笑着扫了他一眼，语气和蔼地解释：“不必惊慌，我和黑夜哥哥都是父神的孩子。”
但这句话并没有让黑夜执政官感到好一些。
黑暗的孩子······要知道光明也曾是黑暗的孩子，而那位伟大存在是四神之一。
执政官的惊慌没有引起神明的注意，祂冷淡地注视顾绮，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有一些收获，需要您的帮助，违背父神意愿的都该得到惩罚，而您是父神的长子，最适合代替父神行驶惩戒。”
这句话显然让黑夜很受用。
祂表情柔和了一点，并点点头：“你知道些什么？”
“您对贪婪应该不陌生吧？”
“嫉妒的次神。”
“是。”顾绮点点头，目光内敛，她微压眼眸，用冷静而清晰的声音讲述：“我无意中发现祂有些奇怪，之前光明神借执政官身份来到黑暗领域侵扰父神，就是我发现了祂的隐秘，禀告了父神，但不止祂，还有贪婪，祂在那天也偷偷来过黑暗领域，似乎对父神的领域有些窥探，但我没有证据，不敢因猜测而打扰父神，您是父神的长子，又在查探有关消息，我想找您商量一下。”
她说得十分诚恳，让黑夜眉头微皱了一下，祂的语气陡然冷漠下来。
“贪婪竟敢插手黑暗与光明的仇恨。”
这位神明根本没有等到顾绮挑拨的话说出来，祂带着冷漠面容从神座上起身，轻扫了顾绮一样，对身边震惊的执政官说：“你带阿丽黛熟悉一下神殿。”
“主？”
执政官有些惊诧。
但黑夜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冷漠话语。
“我会让贪婪知道窥视黑暗的后果。”
连顾绮都怔了一下，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默默勾起唇角，语气温柔地对系统说：“这和我可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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