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内卷
这是顾绮第一次从这位伟大存在脸上看到这样冷漠的表情, 似乎一瞬间撕破了所有的伪装，回归最原本的模样——即便再温和和蔼，可本质上祂和其他主神并无不同。
生命的层次让祂们永远不会将神之下的生物放在同一等级上看待, 哪怕给予她无与伦比的宠爱。
哪怕为她驱逐贪婪。
神与人，永远无法同等对话, 就像人不会爱上一只蚂蚁。
顾绮十分有自知之明，也因此她从不沉沦神明的宠爱中, 哪怕光明以神明之位许诺。
在这位伟大存在改变脸色之后, 她反而从容收起了窥探目光，重新垂下眼眸，平静行礼：“您的条件很诱人, 但可惜无法打动我，光明大人，我的信仰从不轻易给予, 因为那将付出我的一切，即便是伟大如您，暂时也无法让我全心全意信服。”
少女美丽面容上充满认真，语气显得无畏而坚定, 与刚刚说着‘亵渎光明’时完全不同。
她的举动是足以令神明将她磨灭无数次的冒犯, 但光明在良久的凝视后, 祂突然轻笑一声，收起了神明的冷漠, 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似乎刚刚那一刹那的漠然只是顾绮的错觉。
这位伟大存在叹息：“真是可惜，我的孩子, 你远比那些愚蠢的东西更适合当一位神明。”
“短暂的辉煌, 然后破灭, 未尝不是一种绚烂，光明大人，我的生命与您相比如此短暂，不过我并不在乎，毕竟死亡才赋予生命真正的含义。”
顾绮依然表情平淡地回答祂，并在稍许的静默之后，她注视神明温和面容：“我无法预料未来会不会成为您虔诚的信徒，不过能见识一位至高存在的诞生，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您的眷顾者，阿丽黛·威尔会见证这一切。”
少女清澈美丽的眼眸看起来不如神明深邃神秘，只有一眼能望到底的干净，但她却好像已经看穿了面前神明的所有预料，已经窥探到祂成功那一刻。
面容温和的主神静静凝视她许久，也许意识到无法说服她，祂终于笑着说：“光明将庇佑你，我的孩子。”
在神明和善目光中，她牵起浅蓝色的裙角优雅行了一礼，并赞美：“愿您与光明永存。”
短短一瞬的对视，神明唇角温和的笑容扩大，顾绮眼前被剧烈白光淹没，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一片显得荒芜、晦暗的土地上。
天空没有太阳、月亮、星星，甚至没有光源，但厚厚的云层映射着黯淡的光，能让人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事务。
就在她来到的地方，周围有不少智慧生命目光冷漠地盯着她干净不染纤尘的衣裙和她美丽夺目的面容，眼里似乎总凝聚着深沉的恶意，像下一刻就将扑上来。
顾绮皱了皱眉，确实对这片土地不太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影响了生命，还是生命影响环境，她总觉得那些盯着她的人目光都十分凶恶。
不愧是有名的放逐之地、混乱之所，通俗点来说，这里就是罪恶的天堂。
就在顾绮还在打量周围情况时，有几个人突然朝她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紫色眼眸，脸颊削瘦的男人，他盯着顾绮，面无表情道：“新的罪恶者，献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将得到伟大的赛克斯大人的庇佑，否则你在这片土地活不过一天。”
顾绮面色平静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口询问：“亡灵族的？”
脸颊削瘦的男人目光更冷了：“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赛克斯大人喜欢漂亮的生命，你才能得到他庇护的机会。”
“赛克斯？”
顾绮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弯起唇角，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是塞利尔的族人吗？”
削瘦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正准备训斥她，就看到一直温温柔柔、显得很柔弱的美丽少女突然冷下了眸光，她微微抬高下巴，美丽面容上显露出倨傲姿态。
“我奉神明之命，将管辖罪恶之所，重整混乱秩序，现在，将你知道的所有势力者召唤到这里来，我要宣读神谕。”
说完她还十分嫌弃地看了周围一圈，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客气地咒骂道：“什么鬼地方？直接毁灭不就好了，真是浪费时间。”
脸颊削瘦的男人面容凝固，似乎被她嚣张的姿态镇住了。
主要是她看起来确实有些异常，虽然被放逐，但她身上竟然还穿着神袍。
一般被放逐到罪恶之所的神仆是不会穿着神袍的，这是对主神的亵渎。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声音低沉了一些，他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阿丽黛。”
晦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道有些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询问。
顾绮扭头看了一眼，突然勾起唇角：“喲，是格尔特大人啊，您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格尔特身穿暗蓝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似乎有些忌讳，扫过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说：“快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特意显得低调，就是为了遮掩这段关系，为此甚至跑到罪恶之所这种卑贱的地方来，结果阿丽黛一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罪恶之所里许多都是被放逐的神仆，绝对有知道他身份的人。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顾绮非但没有走过去，甚至还指着他对其他人说：“看到了吗？这位大人可是风暴的执政官。”
格尔特连忙拉下帽兜，但依然有人认出了他。
“格尔特大人？”
“真的是格尔特大人？！”
格尔特只好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有时真怀疑阿丽黛对主的信仰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怕什么？主神的目光又不会连绵到罪恶之所来。”
相比起他的紧张，顾绮简直算得上淡定，她看起来甚至连一点避讳都没有。
格尔特咬了咬牙，继续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才到？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嫉妒神殿的传送阵需要这么久吗？
“你说这个啊。”顾绮随意理了理袖口，并微笑回答他：“可能是某位主神请我去喝了杯茶吧。”
格尔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皱起眉头：“哪位出手了？”
“光明。”
顾绮没有隐瞒，甚至叹息了一句，语气有些苦恼地告诉他：“我都已经和那位伟大存在说过很多次了，我对祂没兴趣，不可能成为祂的信徒，可那位不知怎么就是看上了我，祂说只要我信仰祂，祂愿意让我成为祂的执政官，并······”
说到这里，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凑近格尔特的耳边，用某种不可捉摸的语气低声说：“光明说祂可以剥夺贪婪的神位赐予我，还说祂的‘恩赐’权柄是神界中唯一一个能使人类成为神明的存在，格尔特大人，祂说的是真的吗？”
格尔特整个人都愣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光明祂、祂······”
“不过你放心，我的信仰可不是区区一个神位就能出卖的，所以我拒绝了祂，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执政官大人，您可记得告诉主，我对主的信仰虔诚，但是外界的诱惑太多了，有时我也很为难的。”
顾绮平淡地叹了口气，目光最后定格在他震惊的面容上。
“主派遣您来有什么嘱咐吗？”
说着她又看了眼靠得比较近的削瘦男人，和躲藏在周围默默打量的其他人，并不在乎道：“不用担心，这些人接触不到神明，如果有谁想找死，我也不介意成全他。”
她话还没说完，离得比较近的削瘦男人下意识退了两步，腿有些发软。
被放逐到罪恶之所的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不是被其他罪恶者杀死，就是老死在这里，他们确实没有机会接触神明，甚至接触不了外界，但无论是谁，听到涉及神明的话题恐怕都会感到恐惧。
格尔特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不像顾绮那么习惯做出蒙骗神明的事，哪怕是蒙骗敌对神明，所以才下意识想遮掩自己的身份。
略微静默了一会儿，他十分冷淡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平淡道：“滚开。”
无论是偷窥的其他人，又或者是之前那个削瘦男人，没有任何一位罪恶者敢窥探主神执政官的事，更何况与神明有关，有时候得知了太多不该知道的隐秘是会丢掉性命的。
几乎没什么声响，短短十几秒，顾绮与格尔特周围已经空无一人，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真是可惜，我还想见一见那位‘赛克斯大人’呢。”
顾绮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叹了一声，让格尔特忍不住皱眉：“够了，这些罪恶者只是混乱中的爬虫，有什么好关注的？主让我来寻找你是因为之前的事。”
“什么事？有关贪婪？”
她提起贪婪神，似乎打破了格尔特的话匣子，这位显得有些不那么愉快的执政官大人大约想起什么，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主为你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放逐贪婪绝对是你向主提起的。”
格尔特侍奉风暴多年，根本不相信风暴神会突然去找一个次神的麻烦，祂与贪婪并没有什么矛盾。
“您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从未向主提起过要放逐贪婪，格尔特大人，诽谤在人类世界可是重大罪名之一。”
顾绮挑了挑眉，并否认了他的说法，“主到底让您带来了什么神谕？”
格尔特显然存在与明尔顿类似的情绪，但他到底和明尔顿不一样，平复了一下心情，低沉道：“虽然不知道嫉妒为什么要让你来到这里，但罪恶之所是一个能量贫瘠的地方，在这里，你连元素力量都无法恢复，只能靠你随带的灵体食物补充，并且占据这里的都是一些低等或罪恶的爬虫，主说，以人类的体质，你在这里也许很难生存下去。”
“哦？所以主想给予我什么恩赐？”
听到这里顾绮来了兴趣。
风暴不知道是不是受之前事件的影响，似乎正在展现对她的宠爱，虽然这种宠爱也许并不是来自祂内心，但对顾绮来说没什么差别。
倒是格尔特听到她问起之后，他脸色有些僵，沉默了一会儿才用艰难的语气往下说：“主说，你可以借此机会去风暴神殿侍奉祂一段时间。”
顾绮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询问：“那罪恶之所？”
格尔特依然僵着脸，他拿出一根金色的项链带在身上，按动了一下，然后顾绮就看到面前英俊冷漠的执政官大人整个人缩小，在晃动的光影中直接变成了她的模样。
除了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外表没有任何差别。
变成了她模样的执政官大人张开嘴，发出和她一样柔和悦耳的声音：“主说，让我代替你在罪恶之所历练一段时间，如果嫉妒神殿的明尔顿来询问，我会替你遮掩过去。”
至于嫉妒亲自询问······这种可能几乎没有。
他的举动很快，但在他变幻之后顾绮却呆愣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半响才用手掌抵在唇角，微微扭过头去，她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笑声。
“阿丽黛！”
格尔特的脸色从来没这么难看过。
变成一个女性，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要不是主的谕令，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而他面前这个小眷者竟然还嘲笑他。
“咳咳咳······抱歉。”顾绮清了清嗓子，掩盖了笑意，才温和赞美道：“您从未这么美丽过，真是令人沉迷。”
格尔特目光冷漠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于是顾绮又笑了一会儿，大约一分钟后她才收敛起情绪，正经道：“所以我该怎么去往主的神殿？”
不等格尔特回答，她又询问：“您这些时间不在神殿，是不是由我暂时代替您执政官的位置？”
格尔特冷漠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拿出了一团深蓝色的光球，冷冰冰道：“小型传送门，激活它，你就可以回到风暴神殿。”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顾绮接过光球，朝他微微一笑，毫不留恋地捏碎了光球，一道道流光将她包裹起来，她在光芒中对格尔特挥了挥手，然后笑着消失在他眼前。
只留下这位风暴执政官顶着她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晦暗的土地上，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而顾绮则回到了有着深蓝色装饰、整体风格更偏冷漠氛围风暴神殿中。
距离她离开神界只过了一个小时不到。
本来以为至少要在罪恶之所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到神界，虽然换了一个神殿。
顾绮从传送的光芒中走出，整理了一下衣角，无视旁边有些呆愣的神仆人员，她露出温柔微笑，十分熟练地找到了中央神殿的方向，并很快来到了风暴的神殿。
走进神殿，面容冷漠的主神仿佛一座永不改变的神像端坐在祂高大的神座上，见到顾绮在神殿中央跪伏，祂才开口。
“阿丽黛。”
“我主。”顾绮从容而虔诚赞美道：“您的温和与仁慈在神界中无可替代。”
“嗯。”主神浅淡地点头，略微停顿之后，祂询问道：“光明接触了你？”
祂到底是主神，与执政官不一样，光明并没有遮掩眷顾她的痕迹，短时间内这位主神自然也能感知到。
顾绮低垂着眼眸，平静点头，并用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回禀道：“风暴在上，光明在我从嫉妒神殿传送到罪恶之所的过程中眷顾了我。”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我要向您忏悔，那位主神以‘恩赐’权柄引诱我，您卑微的眷者有一秒钟的迟疑，这是我的罪责。”
风暴倒是没在乎她说的‘一秒钟’迟疑，祂只是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微波动：“恩赐？”
身为主神，祂当然明白光明的‘恩赐’权柄代表了什么，因此不用顾绮细说，短暂的思索之后祂就继续询问道：“祂想恩赐你哪一位神明？”
这句话换个人来听未必能听懂，但顾绮却很快反应过来，虔诚回答：“祂选择了贪婪，但您卑微的眷者并不想成为贪婪神，光明以这样的条件来换取我对您的虔诚，简直是侮辱我的信仰。”
风暴目光微敛，突然陷入了沉默。
看着底下低眉顺眼的小眷者，以及她脸上热切而真挚的神情，风暴在沉默之后目光微动。
祂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层层叠叠深蓝色的微光，顾绮没有发觉主神的异常，但事实上这位伟大存在已经穿越了许多层空间，将视线投往了雪白圣洁的光明神殿。
一双巨大的深蓝色眼眸充满了冷漠与令人畏惧的威严，祂的凝视象征高高悬挂在空中，端坐在光明神殿中正面带微笑与神仆交谈的光明神突然停止了话语，祂面容温和抬头，微笑道：“风暴，有什么事吗？”
巨大的深蓝色眼眸没有任何变化，但光明神却听见了祂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你以神明之位引诱阿丽黛？”
光明温和的目光微怔，但很快祂十分爽快地点头，并开口：“那真是一位信仰坚定的眷者，她告诉我，生命因死亡而富有意义，区区神位买不了她的信仰。”
风暴冷漠的眼眸静静凝视了祂一会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祂的注视消失在光明神殿。
回到风暴神殿，祂低头看着底下跪伏着的眷者，在看到她面容上隐约的骐骥与虔诚时，主神突然按了按眉心。
而跪伏着的少女并不知道就在那短短一瞬间，面前的主神已经向光明确认过这件事的真实性，并且那位光明神还十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
她确实表达过神位买不了她虔诚信仰这种话，可她并没有说过她信仰风暴，但从光明的话中听起来显然非常有暗示意味。
于是风暴半敛眼眸，祂指节轻触眉心，在顾绮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我的权柄中没有赐予神位的力量。”
顾绮目光微愣，很快露出笑容，她甚至没有丝毫迟疑。
“您说笑了，神位怎比得上您的眷顾？”
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
哪怕是祂的执政官也未必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神明之位代表的是永恒、是超越、是与智慧生命孑然不同的生命形态，这个世界上只有神明能永恒，而神明之下都将默默腐朽。
风暴性格冷漠，是四神中最为暴戾的存在，与其他神明不同，祂对顾绮的宠爱，包括对贪婪的放逐，更多是因为顾绮之前的描叙，况且那些在神仆们眼中无法想象的宠爱，对一位主神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祂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下达了一个神谕。
而其他神明的宠爱更多是来源于对顾绮本身的兴趣。
但在这一刻，这位主神显然有些许动容，哪怕只是微不可见的一点。
就算是一只蚂蚁，当这只蚂蚁愿意为你撼动天际时，你依然会感到动容，哪怕这种情绪并不平等。
光明······可不会轻易行驶‘恩赐’的权柄，祂本身也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风暴抵在眉心的指节一直没有放下，祂似乎在思索，又或者在平复那些微的动容，并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女。
良久，祂放下手掌，眉间些许褶皱消失不见，这位主神面容平静，目光似乎更深邃了一些，祂眼里层层叠叠的深蓝色缓缓绽放，像无数花朵一瞬开放。
“阿丽黛，你将成为我唯一的孩子，风暴与雷霆蔓延之地，便是你的乐土，我规则所触及到的地方，任何伤害你的生命或神明都将遭受风暴的惩戒。此条神谕将刻入神界规则，众神共知。”
风暴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只是示意她偷偷潜伏在嫉妒神殿，为祂效力，但这一条神谕却刻入规则，众神共知，也就是说这位神明已经准备从嫉妒神殿抢人了，祂已经做好与嫉妒争夺的准备。
风暴之子听起来好像没有神明之位有吸引力，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同为主神，黑夜费尽一切想成为黑暗的孩子，甚至因为顾绮称呼祂‘黑暗长子’而感到愉悦，风暴虽然不是生命母神，诞生得也比较晚，但祂同样是四神之一。
主神之中没有高低分别，风暴唯一的孩子，抛开神明身份不说，甚至比黑夜还要令人瞩目，因为那位黑夜神并没有得到黑暗刻入神界规则的待遇。
这一神谕会比贪婪被放逐还要令人震惊百倍。
顾绮也有些惊讶，她微微睁大眼睛，但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她微笑着跪伏下去，虔诚赞美道：“赞美风暴，您的孩子将见证您登临至高的那一刻，见证您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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