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对手
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意外, 导致黑暗神所说的神后庆典没能如约举行，那位主神自从那天与顾绮在祂的寝殿分开后就失去了踪迹，至少顾绮没有在之后见过祂，询问亚尔丽丝, 执政官大人也无法告知她准确的有关于主神踪迹的信息。
直到与嫉妒约定的三天时间过完, 她也没有再见到黑暗神。
三天之后的下午, 嫉妒神来到了黑暗神殿。
这位主神之前与她说好了, 如果三天之内她没有说服黑暗回归, 祂就会亲自来接她。
黑暗神消失了一两天, 但嫉妒来到黑暗神殿时, 祂终于出现了。
嫉妒神没有任何拖延的想法，祂言简意赅，站在黑暗神殿靠近中央神殿的上空，平静道：“我来接阿丽黛回去。”
“回去？”
黑暗神脸色不太好, 目光内敛而冷漠，看得出主神消失在顾绮视线中的这两天过得并不怎么愉快，特别是看到嫉妒神上门来讨人，还说出要带走祂眷者的话。
祂声音很冷：“阿丽黛是我的眷者，你要从我的神殿中带走我的眷者？嫉妒, 是不是我太久没有出手，让你们忘了远古纪元时的黑暗是什么样子？”
顾绮蹲在中央神殿的角落里默默围观头顶两位主神对话,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黑暗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顾绮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同为主神的嫉妒显然明白，祂目光微动，只是语气依然平静。
“远古纪元已经过去, 风暴也已沉睡, 我虽然对光明没什么好感, 但并不介意和祂再一次合作，就像上次陨灭风暴一样。”
风暴没有陨落不是因为嫉妒与光明失败，而是因为中途有个小眷者插-了一手，两位主神基于对她的某些眷顾，都没有出手阻止，风暴才能平安离开，陷入沉睡，否则那一天祂就该陨落了。
黑暗虽然是第一位诞生的主神，神秘强大，可祂无法以一敌二，并且同样是主神，祂的威胁还不能让另一位主神退缩。
“你果然和光明一样不要脸。”
黑暗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些许冷笑。
祂的声音也很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光明打着一样的注意，阿丽黛是我最宠爱的眷者，所以你们想尽办法引诱她。嫉妒，与光明为伍，迟早有一天你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祂的收获。”
祂对嫉妒想接回顾绮的举动显然有些误会，但嫉妒神没有解释，祂也没有兴趣和黑暗去解释这些细节东西，只是将目光投向脚下的黑暗神殿，冷静道：“你阻止不了我。”
黑暗继续冷笑。
无尽暗色从祂身后迸发出来，一瞬间就将整个黑暗神殿遮盖。
黑暗遮盖了嫉妒窥探寻找的视线，也遮住了蹲在中央神殿旁围观的顾绮的目光。
放眼望去，除了神殿之中点燃的点点灯火，整个黑暗神殿已经被纯粹的黑包裹，看不到外界任何的景象，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顾绮静静蹲了会儿，视线中没有任何变化，她果断去寻找了亚尔丽丝。
这位执政官大人和往常一样冷静镇定，似乎对于神殿之外即将、或已经发生的神战毫无兴趣，只是淡定地处理着神殿内部的事务。
顾绮找到她，有些急切地询问：“亚尔丽丝大人，父神与嫉妒大人开战真的没关系吗？”
亚尔丽丝拿着一只散发淡淡微光的羽毛笔在纸张上写完了一行字，才对她说：“黑暗领域之中，主是无敌的，除非光明来到这里，否则嫉妒不可能战胜主。”
她看起来实在很有信心，让顾绮有稍许诧异。
她知道黑暗是第一位诞生的主神，甚至是生命母神，就连光明也曾经说过这位主神其实很强大，但同为主神，就算强大一些，也不会相差太多吧，亚尔丽丝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淡定了？万一嫉妒真的邀请光明呢？反正祂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也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亚尔丽丝停下手上的动作，凝视她平静道：“难道你没有发现，神界只有黑暗领域，你听说过嫉妒领域或是光明领域吗？”
顾绮目光一怔。
黑暗领域其实是很大一个范围，而通常嫉妒领域指的是嫉妒的神殿，或者像风暴沉睡的雷霆领域一样，是独属于主神的空间。
只有黑暗神拥有黑暗领域，并且这片领域中还藏着许多危险，顾绮第一次和光明神的化身蔚理斯来到这里，他们就遇到了能让执政官束手无策的危险，而且黑暗领域中还生长着许多珍贵神物。
黑暗神，确实是一位特殊的主神。
这么说嫉妒会输？
也许是她沉思的样子让亚尔丽丝窥探到什么，这位执政官大人在静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劝了她一句：“阿丽黛，主的担忧并不是毫无道理，你有没有想过，嫉妒神对你的眷顾也许确实是因为祂抱有和光明同样的想法，而光明对你的眷顾大概率来自主对你的宠爱，祂也许认为你可以在某些方面对主产生影响。”
亚尔丽丝的说法和之前黑暗神对嫉妒的猜测差不多，顾绮认真听完，然后掩盖般地咳了一声，回答她：“我知道的，谢谢您的提醒。”
但亚尔丽丝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将这劝告听进去。
不过也对，一位主神将爱意倾注在眷者身上，这样的爱意确实令人心动，她能够理解阿丽黛的想法，这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劝动的。
因此亚尔丽丝继续和她说：“如果你想成为神后，还不如成为主的神后，反正都是主神的神后，主比其他主神要宽容许多。”
她的再次提议让顾绮感到些许奇怪，因此她带着微末的好奇看向亚尔丽丝：“您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之前也是亚尔丽丝提出，黑暗神才开始考虑，不然那位主神一开始是没有这种想法的。
“我只是提出一些我认为正确的建议而已。”
亚尔丽丝目光平静注视她，但眼底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友好。
“阿丽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许还有一些小心思与狡黠，但这都没什么，我认为你成为主的神后没有什么不好。”
“可我是父神的孩子啊。”
“你之前不也是嫉妒的孩子吗？”面容冷艳的执政官十分平淡地说出让顾绮也感到诧异的话：“这里是神界，是神明统治下的世界，称呼而已，身份的改变只在于神明的意志，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如果你成为嫉妒的神后，未来神界开战，我们就将是敌人，阿丽黛，我想你与我都不愿看到这一天到来。”
顾绮微微睁大眼睛，以显示自己内心的震惊。
她有种被打开了新世界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她的想法，而是因为这种话是从亚尔丽丝口中说出。
光明没有执政官，风暴与嫉妒的执政官给她的感觉都是恪守规则、遵循主神意志、一切以神的意念为准则，亚尔丽丝却与这两位执政官完全不同，不止是言语大胆，哪怕她早就知道这位冷艳的执政官大人不一样，但还是被她的话惊到了。
果然不愧是神界最古老的神之右手呢。
顾绮抿了抿唇，在心底默默赞扬了这位执政官大人一句，然后陷入了沉默。
她没有再询问些什么，亚尔丽丝也在她沉默之后继续手上的工作，没有说多余的话。
天空依然被黑暗包裹，看不见也无法感知神明之间的状况，顾绮不想打扰亚尔丽丝，只好自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蹲着，等待天空之上最后的结果。
在这期间，她还拿出《秘密之书》看了一眼，这本书依然可以询问问题，但无法联络到光明神，应该是之前黑暗清除了所有与光明有关的气息，又或者是这片遮天盖地的黑暗隔绝了的原因。
总之顾绮随便问了几个不涉及主神的问题，合上了这本书，放回储物空间。
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她期间还去主神的寝殿休息了一阵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遮天蔽地的黑暗终于缓缓消失，似乎是主神之间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
顾绮在黑暗消失的第一时间就走到中央神殿之外，仰头看向依然晦涩的天空。
黑暗神殿上空已经风平浪静，似乎之前争锋相对的主神只是她的错觉，两位主神也消失在空中，视线中只能看见一如既往的灰暗。
但黑暗没有出现，嫉妒也不知所踪。
等待了一会儿，她感觉储物戒指里似乎有些异动。
顾绮从里面拿出了散发着微光的《秘密之书》，翻开金属的书封，原本空白的书页上出现了几行金色的字。
“我的孩子，黑暗与嫉妒跌入空间裂缝，看起来祂们战斗地很激烈，也许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来帮助你。”
光明神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之前顾绮坑了祂，语气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顾绮凝视《秘密之书》上这行字，短暂的停顿之后，她收起这本书籍，并没有回答祂。
虽然那位主神看起来没有任何敌意，可作为刚刚薅了羊毛的眷者，必要的防备是不可少的，她还不想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再去接触那位伟大存在。
顾绮没有理会光明给出的消息，只是微微皱眉，凝望恢复了平静的天空。
她在脑海中询问系统：“你能感知到黑暗与嫉妒的情况吗？”
“不能。”
系统很老实很快速地回答了她。
顾绮眉间的褶皱更深，但很快又听到系统说：“宿主，那本书上还在冒光。”
它指的是《秘密之书》。
顾绮目光一顿，微抿唇角，又把这本书拿了出来。
翻开书页，上面金色的字体已经换了一句。
“风暴好像快苏醒了。”
这一次顾绮没有再将书籍收起，她凝视这行字体许久，终于低声开口询问：“您怎么知道风暴快苏醒了？”
虽然感知不到对面光明神的情绪，但顾绮甚至可以想象到祂微笑的表情，因为主神很快回答了她：“我猜的，阿丽黛，也许你对待光明该尊重一些。”
“······”
顾绮面色冷淡地凝视了一会儿，果断合上了《秘密之书》，将这本巨大的金属书籍丢入了储物空间，她叮嘱系统：“不用提醒我它冒光了。”
系统似乎有些唏嘘，好一会儿才对她说：“宿主，你现在好牛。”
对待主神就这种态度，它以前的宿主从来没有达到过的境界。
“嗯。”
然而它的夸奖并没有让顾绮有太多兴趣，她只是轻‘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位主神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再次抬头看了眼晦暗天空。
如果按照光明神的说法，黑暗与嫉妒跌入了空间缝隙，所以祂们之间的战斗并没有呈现在她眼前。
她不能看到具体的情况，可操作性就低了很多。
顾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但只过了几分钟，她又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宿主，那个书还在冒光。”
它指的依然是《秘密之书》。
顾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冷静道：“让它冒。”
“可是我有种强烈的感觉。”
系统的声音稍微急促了一点，大约半分钟后，它纠结道：“我好像感知到了光明的气息。”
“什么？”
顾绮询问它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看到晦暗天空突然被一道雪白光芒划破，并且那道光芒从远处穿透黑暗领域，直奔她而来。
也许只有一秒，顾绮就听见了黑暗神显得愤怒的声音响彻天际，就像天空被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主神踏着裂缝走了出来。
“光明！你还敢来我的领域！”
黑暗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踏出了空间裂缝，并且在那道光芒接近顾绮之前将它拦截下来。
光芒末尾，弥漫的雪白神光中，身穿白色神袍的主神面带微笑缓慢走出，而另一边，黑暗神踏出的位置，面色冷漠的嫉妒神也跟着从空间裂缝中出来。
祂没有趁着黑暗神离开的时候对祂出手，只是同样将目光放在了从远处而来的光明神身上。
被两位主神注视，光明却没有丝毫动容，祂一如既往语调和蔼道：“父神误会我了，我只是不想看到神战开启，你与嫉妒为了一个眷者出手，有损主神威严。”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谁也没有当真。
顾绮仰头看着头顶的三位主神，想了想，她提高声音：“父神，嫉妒大人，光明大人刚刚似乎想引诱我。”
四位主神之中，由于某位主神一贯以利益来与她交流，所以她坑这位光明神向来没有任何压力，比起嫉妒与光明联合，她更愿意看到这两位主神一起对抗光明。
如果未来一定要选择一位主神成为神界的至高，她首先排除的就是光明，这位主神最不可控，心思最深沉。
而她的举动与言语显然吸引了几位主神的瞩目。
嫉妒依然带着平静目光低头凝视她，黑暗则冷声道：“我就知道你窥探我的眷者。”
唯独光明对她的话毫无动容，又或者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祂带着微笑看了眼指控祂的眷者，柔和道：“阿丽黛，你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关键的话。”
这个看起来单纯无辜的小眷者实际上聪明得很，总能做出一些足以改变主神意志的事情，否则今天这样的情形，嫉妒与祂合作的可能是最大的。
而面对主神的暗指，顾绮却只是平静而认真地回答祂：“抱歉，您太全知全能，我并不想看到风暴大人当时的情形再现。”
这句话不仅是对祂说，也是对嫉妒与黑暗的提醒。
风暴陨落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光明，可祂不仅只付出了一些小小的帮助，甚至还收取了嫉妒的报酬，顾绮总觉得在这件事上，也许这位主神曾经对嫉妒神说过些什么，总之防着点祂没什么大错，一旦光明成为至高，就像她曾经分析给系统听的那样，她的存在也许对这位主神来说也将失去意义。
光明神轻轻叹息，像是随口询问，又像是温和教导，祂柔和道：“我的孩子，你总对我有太深的误解，但我依然宽恕你，只是嫉妒与黑暗分属两个不同领域，你会选择谁呢？我并不想看到神界开启第二次神战。”
祂的话语对于眷者来说同样关键。
而顾绮早就猜到光明神说不出什么好话，面对三位目光与神情都不同的主神，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平静回答：“您让我在父神与给予爱意的主神中选择一位？如果是您，您会选择谁呢？”
她对嫉妒与黑暗的描叙都基于之前的关系，嫉妒目光没有丝毫改变，黑暗却在她说完之后微微皱眉。
顾绮并没有注意到这位主神细微的表情，她只是将目光放到嫉妒神身上，并且诚恳道：“嫉妒大人，我并不想您与父神产生矛盾，这对您来说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父神不同意我成为您的神后，是因为父神认为您对我的爱意与眷顾只是短暂的兴趣，而无法长久。”
她虽然没有把后半段说出来，可意思却表现得很清楚。
嫉妒静静凝视她，在她说完之后也十分平静回答：“我对你的眷顾，不用向任何人证明。”
更不用向黑暗证明。
“我知道。”
顾绮点点头，但依然劝说祂：“可我不愿看到您因此与父神战斗，就像今天这样，风暴在沉睡，光明在旁观。”
这也是神界的平衡所在。
说到这里，她对光明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十分不尊敬了。
那位温和的主神在她说出‘光明在旁观’时眼眸加深，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这是许多神明都明白的道理，但敢当着光明的面这样劝慰其他主神的，顾绮绝对是第一个。
光明甚至轻笑着对她说：“我的孩子，你对我真是忌惮。”
这句话几乎超出了祂平时摆在明面上的态度，显得有些赤-裸。
顾绮在祂的注视下眸光微暗，但最后也露出一个与祂类似的微笑，赞美道：“您的伟力无限，让我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
窥探的时候毫不客气，该警惕时也毫不留情，将亵渎与思维完全分开，顾绮是光明神见过的眷者中最清醒的一个，有时甚至让祂觉得棘手。
而祂与眷者交流了几句其他主神不太能明白的话之后，早已对祂和嫉妒都感到厌恶的黑暗很快打断了这种交流。
“离开我的领域，光明，你再敢窥视我的眷者，我就做完第一次神战没有做完的事情。”
第一次神战时，光明本该陨落在祂手上。
“您对我真是误会太深了。”
光明神似乎因为祂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注视顾绮、但一直沉默的嫉妒神。
“我曾经说过，魔盒被打开，从中走出的魔鬼也许会是你自己，嫉妒，你已经入魔了。”
嫉妒目光冷淡平静扫过祂微笑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祂只是淡漠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盒，你关注阿丽黛，难道不是因为某些兴趣？”
祂也许对自己的想法没有那么清晰，可祂是唯一一位知道这位眷者真实来历的主神，光明评价祂的做法，但祂又何尝没有看到光明的举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盒，有时你嘲笑别人打开了魔盒，却不知道知道自己心中的魔盒已经被打开。
邪神的引诱，也许早就已经深埋。
嫉妒掌控原罪，祂对许多东西感知得更清楚。
也许是祂的话蕴含了一些太过深奥的隐秘，让光明温和的微笑停顿了一秒，一秒之后，祂依然笑着说：“神明生命漫长，有些兴趣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是同盟，嫉妒，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当你堕落之后，你的一切将不再由你掌控。”
祂的话很严重，指的什么却再明显不过。
嫉妒没有回答祂，底下的眷者却笑了一声，以一种说不出的语气愉快道：“您何必说得这么隐晦？不就是想说嫉妒大人对我太过眷顾？也许是我的存在对您有些不太愉快的影响？比如影响您拉着嫉妒大人来对付父神？”
不止阴阳怪气，在语言的艺术上，显然顾绮与这位主神也旗鼓相当，并且因为她是眷者，所以黑暗与嫉妒更倾向于她所说的话。
光明神多次劝诫失败，只好叹息了一声，对她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来。
祂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好心提醒却被歪曲’，在这位眷者没有出现之前，通常拥有这种语言天赋的都是祂本人。
但现在祂遇上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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