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第29章
送走了老太妃,林瑜叹气道:“幸好, 像你祖母这样人还是很少的。”
被留下的金焱脸色苍白, 强自笑道:“因为祖母目光如炬, 看穿了你的谋算?”
“当然不是。”林瑜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老太妃看穿了什么?”他的行动很隐秘,扫尾也干净,对于黄石的能力他还是很信任的。
只不过,像老太妃这样, 完完全全地只靠着最后的结果,就认定了林瑜动了手脚, 偏偏还被她给诈了出来。真不知该怎么说,思维在某种程度上直白的可怕吗?
不过, 这话就不用告诉身边这个家伙了。所谓的既得利益者即凶手的理论虽然有失偏颇,但是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这种事, 他自己引以为鉴就好。
“你在这里带上几日,回头自有人给你安排。”林瑜顿了一下, 道, “现在问可能有些晚了,但是,从此之后西宁郡王世子可就与你再无关系, 你真的甘心吗?”
沉默了一会儿, 金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瑜, 里面的仇恨的火焰令人动容, 他咬着牙道:“区区一个位置算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会将该我的全都自己挣回来。”
都说落毛凤凰不如鸡,眼前这个倒还能看看。林瑜心里满意,面上淡淡道:“心气不错,不过那么远的事,还是等你哪天学出来了再说罢!”
夜已经深了,就算是三分明月在扬州的维扬也是有宵禁的。
林瑜浅浅的步子踏在青石板上,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毛斗篷,却完全不惧会不会有人发现。辰子是地支的老人了,不至于连这一点事都办不好。
老太妃年轻时大约真是一个女中豪杰,林瑜想着,掩在斗篷底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能在丈夫逝去之后,收拢了大部分的军中势力,直到现在还牢牢地把着其中一部分的人,难怪如今的西宁郡王如此忌惮。
恐怕,在他的眼里,回到了老太妃身边的世子才是真正潜龙入渊,更有威胁。这才步步紧逼,不将他杀死不罢休。
可惜,留在京城对金焱来说也很危险。真正的两难,老太妃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做主抛开所谓世子身份的禁锢,干脆的跳出局中,倒有一条生路。
一个郡王爵,说放弃就放弃了,也不知他下了多大的决心。不过,若是没有这一份心气,老太妃怕也不会拿出这一份养老的依仗来,替他打算。
说到底,如今的西宁郡王是庶子,本和老太妃没什么亲缘。就算金焱的生母是老太妃母家出身的又如何,对于那样风风雨雨都经历过的老人来讲,算得了什么呢?
怪只怪,西宁郡王太看轻了自己的这一位嫡母。如今仇恨已深,难以解脱。
悄无声息地回到林府自己的院子,白术已经备好了热水只等他回来。
沐浴更衣之后,林瑜靠在榻上,摩挲着手里老太妃交于他的小小印鉴,轻笑一声,手腕一翻就被他收进了空间的库房之中。
时候未到,近几年,他暂时没有计划去接手这颗烫手山芋。
第二天,林瑜果然听说了老太妃带着西宁郡王世子前往金陵的消息,面对林如海夫妇看来的眼神,林瑜眨眨眼,放下粥碗,拭过嘴角,轻声道:“可惜了。”
大约是扬州的气候养人,林如海觉得这一段时间自己一家的身子都好了很多,特别是自小体弱的黛玉,如今连药都吃得少了。他伸手又叫添一碗粥,趁着这个空档,问道:“瑜哥儿,可惜什么?”
林瑜对着偷眼看他的小黛玉勾唇一笑,道:“可惜堂叔少了这么一个世子出身的弟子。”
黛玉见哥哥对自己笑,忙从饭碗上抬起头,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被贾敏嗔着:“好好吃饭,尽做鬼。”方收了,低头吃得香甜。贾敏看她用得多了,越看越爱,少不得自己也添了一些。
“净说一些不经之谈。”林如海摇头,笑他道,“世子什么身份,哪里会走科举呢,拜什么师!”
林瑜漱口毕,这才折身回头笑道:“世子考科举,可不是就是笑话么!”
正说笑间,一个婆子匆匆走来,对着贾敏身边的青兰杀鸡抹脖地使眼色。青兰看着不像,忙换了素兰服侍着,自己悄悄地出去了。
轻声喝道:“什么事也值得在主子用早膳的时候来打搅,规矩呢?”
那婆子也不敢辩,苦着脸道:“实在有事,外头不知怎的来了一个癞头和尚,怎么都赶不走,说是……”她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一个清朗地声音道:“无妨,我去看看。”
青兰回身一看,正是已经用罢早膳的林瑜,忙矮身唤道:“大爷。”
林瑜冲她点点头,道:“行了,里头缺不得你,问过后就进去吧。”
“是,大爷。”青兰垂着眼捷,目送着眼前的粉底挖云小朝靴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来。那婆子不由自主地掏出一块帕子来哆嗦着擦了擦沁出汗来的额头,定了定神,这才与青兰把外头癞头和尚的话说了,只是这一回再没有好事的心思,低低地三两句就了结了。
“我知道了。”青兰顿了顿,又问道,“多少人听见了?”
那婆子也实诚,道:“就我和门房,他看着不对,叫了管事的直接领了我进来。”要不然,她这般的人哪里走得近后院。
青兰点头,又道:“这是你须得烂在肚里,一个字不许往外说,要是我回头听见一星半点的,只管找你。”
婆子诺诺地去了,青兰这才回转进了屋。
外头林瑜已经见到了书中那个意味不明的癞头和尚,真真是破衣草鞋难掩腌臜。他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口中颠来倒去地念经的和尚竟张大了嘴看着自己,脸上难掩震惊。
这是何人,竟满身的紫气!癞头和尚难免仔细盯着林瑜瞧,结果越是瞧越是心惊,连原本想做什么都忘了。
林瑜心里一顿,面上笑道:“未闻大师前来,府内尚有清茶一盏,不知可愿进来一品?”
“阿弥陀佛。”那和尚慌忙地低头拨了一颗腕子上的珠串,念了一句方道,“那便请了。”
林瑜眉头一挑,这和尚看着不大情愿的样子偏偏还应下了,不知是何缘故。
将人请到园中的亭子里,亭子四面透风,并无外物遮掩,林瑜笑道:“大师有话何不直说。”
癞头和尚心里盘算了一番,实在算不出眼前人的命理,偏偏越看越怪,强忍了往后退的欲望,方低头道:“原本我该度了仙子回去的,也免得她遭受一世之苦,偏偏……”
许是最惊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和尚终于找回了些许世外之人的从容来,与林瑜笑道:“有您庇护,她自然一世无忧。”
林瑜定定看他一眼,只看得人目露惶恐之色,才浅笑道:“我怎么听说,还泪不还泪的,不知多少不羁之谈。不知,大师对此和解?”
癞头和尚哂笑一声,道:“您也说是不羁之谈了,可见很不必放在心上。”不过那个警幻使得小手段罢了,骗骗那些不经世事的小仙子。眼前这个少年周身紫气浓厚得他几乎看不清那后面的脸,心道,有了这样一个人的庇佑,警幻哪里还敢伸手。
林瑜缓缓地点头道:“这便好,多谢大师解惑。”他亲手倒了一盏茶,递与癞头和尚。
这和尚死死地看了眼茶盏,方伸手接了。说来也怪,这个和尚身上这般腌臜,偏偏生了一双莹润玉白的手,林瑜瞧见,不免轻笑一声。
这和尚被他笑得手抖了抖,好容易才定下神,将这一盏来之不易的茶凑到嘴边喝一口,道:“不知小僧可有幸给您看一看手相。”也算是还他这一盏茶的情分。
林瑜瞅一眼坐姿无比端正的和尚,笑着道:“大师不都是光看面相便可测吉凶么?”
癞头和尚心道,他要是能透过这些紫气看到您的脸,倒是不用再冒大不讳地要求看手了。不过,见林瑜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伸出手来,不免凑上去聚精会神地瞧起来。
良久,才松一口气。
林瑜见他似是得出了什么结论,便将自己的手收回来,问道:“可瞧出些什么来了?”
“阿弥陀佛。”癞头和尚不由自主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轻声道,“施主是有大机缘、大造化的人,还望不辜负这一份天地钟爱才是。”
“原来如此,不知大师可还有别的事?”林瑜若有所思地冲他一笑,直把那和尚又吓得一抖,端茶道,“不知大师往日哪里清修?”
心知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癞头和尚识趣地起身道:“和尚自有归处,劳施主费心了。”说着,竟飘飘摇摇地去了。
见人走了,林瑜托腮想一会,这才叫人来吩咐今日有个癞头和尚来的事,再不许人知道。自去与里头还等话的林如海说去。
却说另一边,癞头和尚去金陵找到了跛足道士,一把拽住了就走。
道士奇道:“这是怎么说,金陵薛家还去不去的?”
那和尚急道:“去甚么去,天地间将有大变,咱们回去清修是正经。”又道,“回去我在与你细说。”
说着两人便没了踪影,街道上的人也不过当是刮过一阵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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