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席若白:我们一起好不好
在所有人缓不过劲的呐喊中比赛结束,苏子矜手中拂尘已被弦杀抽落他手,而席若白右手的元夕剑锋抵劲。到如今这个地步,谁也没办法再做多余的挽回,而苏子矜比其他人更明白当下的状况,即使身上还有灵力可布阵,可他也了无精力,在一个器师面前他一个咒术师实在是毫无胜算。
苏子矜朝宣布人看过去,收到示意的宣布人当即道,“四更天第四式,通都一场,一零四号胜!”
掌声如雷鸣,坐在屋檐上的许多活尸都纷纷笑起来,“看不出来,我们小司儿竟然这么恐怖。”
“是啊,心眼儿可黑了。”
“诶,我们说的是一个事儿吗?”
“好像不是。”
席若白走到比试台边缘伸出了手,而甘青司也笑着递了出去,可怜的是左思蔺看着两个人恩爱有加自己却要坚强的独自站起来,他一眼望向苏萝衣,对方也故意不搭理他,只好可怜的跟在两人身后。
穿过人群几家弟子都在互相祝贺,而苏幕里的人也没半分隔阂。坐在前边的百家子弟激动的看着面向他们走来的人,大家正想一夸席若白风姿,可没料想甘青司直接扒开人群牵着席若白的手带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江溢几个也觉得奇怪纷纷探头去看他们两人的情况,这一动作使得个个观众都来了好奇心,也八卦的伸出头去看。
席若白虽是不介意甘青司在大庭广众下牵着他到处走,只是心中难免疑问,看对方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他也没开口问,等到两人离席位十分接近时,他没由来的紧张起来,甚至比比赛时更加不安。
甘青司笑得明朗异常,把席若白拉到自己身边,喜道,“叔,这就是我命里之人,席若白。”
“晚辈见过甘信前辈。”席若白挣脱了甘青司的手,对着甘信行礼道。
甘青司偏头看过去,道,“叫什么前辈,就叫叔。”
甘信视线一凝,笑道,“嗯,就叫叔吧。”
席若白又道,“是,甘叔叔。”
甘青司满意的笑了笑又道,“叔,你可不许为难听欢,说什么都不成。”
见他这么护着席若白的样,甘信也是觉得十分有趣,便开口问道,“哦?那你要我说什么?”
“当然是夸啊!我家听欢什么都好,难道你不觉得我有福气吗?”
“是有福气,配上你这么个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
“是吧是吧。”
“是,席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实在是难得,甘某这侄子就有劳你多迁就了。”甘信对于甘青司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他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才叫奇怪,他见席若白性子温和又怕甘青司的性子恼人,说什么也是苦了席若白。
席若白微微一愣,遂道,“多谢甘叔叔,一直都是夙冶照拂我,说起来都是他在迁就我呢。”
甘信看向甘青司,眼神里少不了疑虑,他放心一笑道,“那就好。说来明日烟万重与影宗的比赛可要过来?”
甘青司淡笑答道,“明日就不过来了?”
“你们或许会遇上其中之一也不一定,不需要看看对手的情况吗?”
甘青司颔首道,“不了,叔,今日我和听欢去小木屋住,明日再回来。”
“这么着急吗?”
“本来我都想抢在叔之前把听欢给他们看的,叔可是先抢了便宜。”
“是吗?那便如此罢。”
“叔,那我们就先撤了。”
“嗯。”
“甘叔叔,我们先告辞了。”
“好。”
趁着人群哄闹时,甘青司对走过来的江溢交代了几句就和席若白飞身离开魂灯守。
刚至城门就见一人手持马鞭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车上,他笑道,“世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是啊,白路,还多谢你帮我把东西送出来。”
“世子哪的话。”说完他又双眼晶亮的凑到甘青司耳朵边,“世子,这位是?”
“我男人。”
席若白以为自己听错了往甘青司身上看了一眼,可对方只是回以一笑。
“白路见过呃……,世子,我这该如何称呼?”
“就叫席公子就好。”
“嗯,白路见过席公子!”
“席若白有礼了。”
白路笑吟吟把马鞭递了过去,蹦蹦哒哒从车上落到一旁,“那白路便不多打扰了,改日再会。”
席若白有不明所以,于是又是疑问的看向甘青司,他两步上前撩开车帘,当目及马车内的东西,席若白顿了半会,随即坐到马车边上。
“那我们走吧。”
甘青司一扬马鞭道,“走着!”
千秋野离通都不算远,短短的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平地,无数的银杏树都发了嫩芽,看上去本凄凉的丛林此时开始一点点染上生机,席若白不禁想若是满枝杏叶不知会是何种模样。
徐徐微风吹尽乱叶,策马行许久才见幽幽深林里两座墓碑而立,周边打整得十分干净,无半点枯枝杂草,可见经常有人来此地打理。
“自从十年前后我便很少到这里了,印象中我来过两次。”甘青司拿着物事前行,眼光浅淡,即使时隔多年,他眼里的哀伤也未曾减过半分。
他当年重伤在床,三年的时光他都在想是不是阿爹阿娘和阿愿太忙了所以没空来看望他。他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葬礼,更没有亲自送行,包括最后一面他都未曾得见。他叔告诉他,阿娘是穿着她最美的紫笼留仙裙与他阿爹一同入殓,两人的骨灰是在一起的。阿愿的骨灰存在幼时两人最爱的神木盒中,连同两人的幼时一模一样的旧衣共同下葬。
凡是北楚丧葬,灵堂必会有些响动。十年前,通都无数亡魂怨灵,可当日他们三人的灵堂除了无数哀鸣,无半点异动,通都老者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是头一回看见。
“听欢,十年前我亲眼看见阿爹阿娘和阿愿倒在我眼前,时至今日我都觉得那是一场梦,我甚至没掉过一滴泪,因为我总觉得不是真的。”甘青司把香烛点上,又接过席若白手中的瓷杯,“伤好的第一日我便来千秋野了,你知道吗?我从不觉得千秋野的景色那么凄凉,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地方,怎么突地变成我一个人,我想不明白便匆匆离开。”
他细心地打开纸包,把糕点一片片摆齐整。
“我出通都去寻你时,我又来了一趟,我告诉阿爹我要去找你了,我在想他会不会激动得跳脚,又像十年前般急着凑热闹。可是等我回过头来,没有人和我说早些回家。”甘青司的手停在墓碑所刻的名字,他叹道,“听欢,我以为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是现在才知道,至死我也无法释怀。”
席若白覆上他的手,听着甘青司的话他心揪不已,他索性来到甘青司面前把他轻轻揽到自己肩膀,颤声道,“或许不会好了,可夙冶,好也可坏也罢,我们一起好不好?”
肩膀的湿热让席若白咬紧了牙关,他不知道甘青司是如何将所有的苦痛埋在心头,他只知道身前的这个人让他心痛难耐,除了抱得更紧一点,到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那么难受。
“夙冶……,”轻唤出的名字比任何一次都小心,他生怕重了会扰到这人,轻了又怕这人听不见。像哄小孩般一次次抚摸着他的发,席若白知道这个人不是小孩,却比许多小孩都还要执拗。
甘青司从未在人前大哭过,他记得小时候饶是修行再苦,犯错被收拾得再厉害他都可以忍,包括多年的心事他都不知藏了多久,可是席若白的怀抱暖和到他想痛哭出声,他想把十年前本该隐藏的心情全部倾泻个干净。
其实他比谁都想甘良、商曲、甘愿,他本该送他们走完最后一程,本该在十年前大哭一场,本该做的许多事他全部搁浅了,只因为他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他是一个人的事实。
他连一个人走过千秋野的勇气都没有,可笑的是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
甘青司的手环在席若白后背,像是溺水前抓住救命的绳索紧紧攀附,没顶的情绪将他压抑得快要窒息。这就是他为什么见到黑衣人会失去理智的原因,因为他再一次意识到,那件事是真的发生了。
席若白摩挲着他的侧脸,用手抹去他的泪水,当他再次目及甘青司自己也是泪痕满面,“夙冶,下一次,再下一次,往后的每一次都有我陪你来。”
甘青司望着他通红的眼眶,手按下他的后颈,昂首吻在他的唇。
席若白感受得到对方滚烫的泪水和同样热烈的吻,混杂在一起的气息除了痛还有无尽的疼惜,依附的唇从嘴角来到眉间,而这次是席若白吻在了他的眉心。
呼出的气息很沉,连带着不平的心跳让他们不再动作,甘青司一下弯了唇角,靠在席若白的怀中聆听他的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听欢。”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我爱你。”
“我爱你。”
不同于每一次遮掩的回答,席若白明明白白的说出了三个字,甘青司没有惊讶,没有奇怪,因为他爱他,是一直不用言明的情话。
“话说回来,听欢,我们之间还需要感谢吗?”
“不需要。”
“那为什么我还要说?”
“不知道。”
“听欢。”
“嗯?”
“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丑。”
“那你还要不要我?”
“要。”
“拉钩钩?”
“不要了。”
“那来一个亲亲?”
“也不要。”
“怎样才要?”
“闭嘴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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