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忧患

“我的靠山最近不好过，CJ也知道吧？你们旧怨不少。”杨贤硕说。

        这话安硕俊无法反驳,  小一点的公司和政界的关系还可以是抱大腿与被抱大腿,  CJ那样的财阀自己就是大腿,  即使对方是总统，关系也是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撕的时候撕。具体到CJ与现任政府,  还是互撕的时候比较多。现在的政府不好过也不是秘密了，经济上大体功过相抵,  外交上一败涂地,  在这个情况下居然想要修宪延长任期乃至谋求连任,  还没有遗忘三十年前轰轰烈烈的民主化运动的民众不会同意，财阀也不希望见到一个长期掌权者,  亲信子女违规入学梨花女大的事情究竟是怎么爆发的已经无关紧要，问题仅仅在于这把火什么时候会烧到总统的头上。

        “CJ没有参与”，安硕俊说,  “财阀也不是时刻要站队的，当然，我这个级别的人说话可能不是太可信，换个思路,  Mnet,  电影制作部门,  哪个不比让一个艺人说话有用”。

        “那不一定”,  杨贤硕说,  “刘在石对舆论的影响力不会比总统差,  只是没有权力而已，idol能影响的还要再少一点，你们的thinker是个特例”。之前也没有人在被骂的时候和全网讲道理还讲赢了，不能拿普通的人气艺人来评估郑智雍的影响力。

        安硕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因为‘有可能’，您，恐怕还要加上一些人，就要抓着我们不放了？”

        “不是”，杨贤硕平静地说，“网络上炒作气氛，想让thinker说梨花女大的手法，未免粗糙了点，据说有点中央日报的影子？是中央日报，还是他们的亲家三星，又或者是自导自演，谁说得明白呢？”

        谁让CJ和当局一直不大对付，不管是不是别人栽赃，牵扯到了有关政局的事情里，挨削就成了一种必然。

        杨贤硕缓缓抬手，将温热的茶水倒入杯中，低下头，用双手捧起，递到了安硕俊的面前。安硕俊脸色铁青地接过，杨贤硕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继续说道：“政府的人直接操作难免没轻没重，要是直接利用权力，从法律方面——比如交税来找毛病，未免难以收场”。政府专门挑财阀的账面问题，往往是宣战的节奏，就算对象从CJ换成郑智雍经商的家人，郑智雍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从他过去做的种种事情看，他不是一个介意把事情闹大的人。

        “我要做的是让一些正在担心的人相信，thinker不会参与进来，事情的真相还没有确定，也可以说，没有到能够确定的时候，只需要做到这里。”

        相比政府和CJ又一次正式开撕，给郑智雍泼脏水让他一时半会、或者一年半载没法张嘴，已经可以算是相对节制的做法了。只是无辜的郑智雍就这样成为了斗争与疑心的牺牲品，而且恐怕讨不到一个公道。

        大范围的利益冲突之下，总会有渺小的个体被碾过。

        但安硕俊不会轻易地全然接受杨贤硕的解释，然后咽下哑巴亏。“我有不理解的地方”，他说，“我与杨社长此前交流虽然不多，但是我在政治上没有什么鲜明的立场，杨社长应当不会有所误会，据我所知，thinker的家庭和民主派也没有多少关联，是什么让您以为，我们在知道以后一定不会主动安静？”

        你要真的出自好心，大可以私下提醒，郑智雍又不是那么在乎曝光，打歌一周然后直接撤退避祸也是可以的。

        “我们此前交流不多，不敢保证我的说法能取信于您，或者……让CJ事先有所准备？主动示弱能否被相信，我同样不能保证”，杨贤硕道，“直到现在，才是我能够坦白的时候”。

        “在我的艺人又挨了一顿恶评之后？”安硕俊不阴不阳地说。

        “现在的评论难道很坏吗？thinker的正确性会又一次得到证明。”

        “您能够预见？”

        “实不相瞒，我为了找到问题发难，专门调查过thinker”，杨贤硕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说道，“他和朴宰范很像，看起来似乎哪里都是问题，实际呢？什么问题都找不到，这次郑俊英的事情即便属实，对thinker也不会有致命的损害，几个月前就已经结案的事情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朴孝实记者是想让郑俊英从此隐退，还只是想出个新闻，都不难知道”。我不想弄死你的艺人，这种切入点和手段也不会真得毁掉它。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你的夸奖。”安硕俊对杨贤硕的话不置可否，他还会承认自己想把CJ最拿得出手的艺人给废了不成？听他的说法是为了积累信息，要是杨贤硕的话还什么都信，安硕俊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代表了。

        “事情了结以后如果证明是一场误会，有人将为此付出代价”，杨贤硕说，“YG的财力虽然比不上loen，想必也能拿出让thinker满意的补偿，而对于CJ，无论站在什么立场，大风暴前的一场小雨，还不至于耿耿于怀吧？”

        音乐事业部门放在娱乐圈里算是大鳄，对于CJ这样的财阀来说却排不上号，就算CJ的收入里面文化产业占大头，那也是先游戏，再电影电视剧的制作，经营的电视台，然后才是安硕俊负责的部分，签艺人，和别的娱乐公司搞合作。当局怀疑CJ，从音乐事业部下刀小打小闹了一番，CJ如果不是本来就有意换个总统，不见得会不依不饶地和杨贤硕这个打手死磕。

        在杨贤硕用那所谓的“付出代价”给了面子的情况下，安硕俊也不想立即和YG撕破脸，当然，该说的狠话还是要说的：“thinker找不出问题，我尚且要战战兢兢，杨贤硕代表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不要得罪太多人。”

        杨贤硕的脸一僵：“受教了，安代表。”

        安硕俊心里终于畅快了些，回去告诉郑智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是试探的阶段，杨贤硕给大国家党探的路，CJ是被拉下水的，没必要硬抗。”

        就算CJ真的有意在掺一脚，也没有必要拿自家的艺人做文章，那不是引火烧身是什么？

        “俊英哥已经从所有节目里下车了”，郑智雍说，“警察的结果出来以后，他打算出国待一段时间，我也一起去？”

        “行”，安硕俊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手下目前就郑智雍比较吸引火力，接下来局面不太好说，郑智雍在韩国待着实在不怎么安全，出国也好，不是我thinker不愿意关心国家大事不愿意发声，你们之前乱喷让我被迫出国了嘛，“你在MAMA的时候回来就好，今年少不了你的奖”。

        郑智雍今年在韩国国内的成绩毋庸置疑，虽然MAMA更强调“韩流”，那郑智雍也有《黎明降临》啊，就算没成为《江南style》那样红遍全球的神曲，这首《权力的游戏》的插曲在同类型作品中也算相当有人气了。

        只要郑俊英的清白得到证明，舆论风向转了回来，不久之后的MAMA一定不会少了郑智雍的奖项。

        “需要的话高考时还要拍补习班，MAMA我也会准备的”，郑智雍点头接受，“不过代表，你觉得YG的说法……”

        “你怀疑吗？”

        “给人探路我信，但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事……”郑智雍摇了摇头，“他的手段好像没有那么温和”。

        郑俊英发布会上的突然发难当时把安硕俊和郑智雍都吓得一身冷汗，至今心有余悸，如今事态差不多明朗，安硕俊想起来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总是要说两句自己的好话的，不用管它。杨贤硕要是会看眼色，会好好地赔礼，不然他想压下手底下那点事，做梦。”

        郑智雍：“什么？”

        “他还想找你的问题，自己手底下那么大的窟窿，现在没人掀是看在他靠山硬的份上，以后……他最好希望他的靠山永远大获全胜”，安硕俊说，“说点事情让你开心一下吧，BigBang的两个rapper都吸”。

        郑智雍着实被吓了一跳：“G-Dragon前辈又？”之前去《无限挑战》的时候你没和我说过啊？

        “他后来有没有再碰不好说，TOP是肯定的”，安硕俊说，“我要看看杨贤硕能瞒多久”。

        他的声音有点恶狠狠的意味，当然，郑智雍也完全能够理解：“我没有听说过。”

        “我想查还是能查得到的，你没有渠道，消息又没传开，不知道也正常。YG花了力气，这两年也没谁想和他们结死仇，以后就说不准了。”BigBang在2012和2015年搞过两次团体回归，之后在韩国都是个人活动，频率还不高，动不动就开世界巡演挣国外人的钱，对国内市场的挤压并不大，自然没人冒着与YG拼命的风险搞他们。

        “原来如此。”郑智雍敷衍地应了一句。

        倒是安硕俊主动说了：“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吗？”打不打算出个气？

        “暂时没有”，郑智雍说，“代表决定就好”。

        安硕俊倒不是非常担心郑智雍的心理问题，他怕的是郑智雍自己去算账导致事情变得不可控，特别是他刚刚一时嘴快，抖了个YG的黑料。

        而如释重负的郑智雍，暂时还没有报复的想法，平白被拉下水已经够令人头疼，现在不管怎样，他要先上岸了再说：“前提是事实真的是这样，没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很难知道所有事”，即便是安硕俊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就像杨贤硕在给人办事之外有没有他自己的目的，他不说，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我真想把你马上送去军队。”

        和安硕俊见面的杨贤硕在某种程度上如愿以偿，他成功地用冠冕堂皇地借口掩饰了自己的私心，根据他的观察，脸色一直不好看的安硕俊事实上已经相信他是被政治斗争殃及池鱼，杨贤硕个人的目的被隐藏在浓浓的迷雾之下，没有任何人察觉。

        但安硕俊临走前说的话，又足以抵消他心里那微薄的成就感。

        我要找别家艺人的毛病死活找不出来，自己手底下却是一堆不省心的家伙！

        这种想法在杨贤硕的内心并不经常出现，毕竟他是杨贤硕，他的公司是YG，他们没有S.M.那样全方位的造星体系，给每个人精准地安排定位管理形象，他也不是老同行朴振荣，会按照自己的性格喜好筛选练习生，杨贤硕始终更看重才华、能力、态度、进取心，而忽视对艺人作风的管理，所以YG旗下艺人出问题的频率是三大中最高的，遇到小问题YG就装死，像宋闵浩读错台本说句“列岛”那种事还动摇不了大局，遇到大问题YG还装死，自己惹下的大祸自己承担，公司没有义务给你收拾，当然，在问题发生之前，能够收拾的事情YG还是会收拾，毕竟要赚钱。

        但是收拾得累了的时候，人也是会生气的。

        “算了，那小子会不会说‘你还要靠我们赚钱’呢”，杨贤硕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二个都这样”。

        有的麻烦太大，杨贤硕一时间也无处下手，但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仅仅是一两件。

        他先拨了个电话：“喂，南太铉怎么说的？”

        “他要是能整理好，winner后面还可以回归，他要是后悔当初来了YG，行，人年轻时总会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不怪他，责任自己背着，背不下了我背着，别带累别人，然后滚。”

        杨贤硕咬着牙说，本来就没什么鲜活表情的面容此时更加僵硬，如同冻硬了的化不开的冰块。

        下一个电话的时候，他的口气就温和多了：“做完了吗？《playing  with  fire》那首歌不错的，你不用急，慢慢润色，回归大概是十一月初吧。今年的新人奖有I.O.I，没办法让你再造就一个‘超级新人’了，越来越好？希望吧。”

        “电视台的能量通过选秀扩张，我却只能废掉thinker……”挂断电话，杨贤硕苦笑着说，“还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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