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性向
“这可不好办了。”郑智雍说。
“怎么？”
“西出口和one彼此不熟，diss时用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C Jamm和bewhy……”郑智雍转向bewhy确认, “你们很亲对吧？”
“对。”bewhy点头。
“所以C Jamm可能会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朋友间的互相揭短也是个diss的方式，不是吗？”
郑智雍自己连同屋内的所有人都笑了，然后G2开口说：“如果bewhy遇到的不是熟人, 要diss他应该从哪方面入手？”
“也麻烦”，郑智雍为难地说, “有些东西说了没用, 有些东西不太可能被用在diss里”。
郑智雍的为难在大家看来很正常, 因为bewhy确实很难找黑点。人家的rap实力强，去年运气不好遇到了microdot和lilboi才早早淘汰, 今年再次参赛，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平时遵纪守法没有黑历史, 说rap的时候连脏话都不用。也许可以生搬硬凑个“去年来了今年还来就那么想红”，不过bewhy有实力也有遗憾，这种话说出来半点用处都没有。郑智雍后面的那句“有些东西说了没用”确实是个精准的描述。
等等，再后面那句“有些东西不太可能被用在diss里”说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不太可能被用在diss里, 我的问题吗？”听懂了郑智雍的言外之意的bewhy问。
郑智雍的表情变得更为难了：“会被一些人骂, 另外一些人觉得没事的地方。”
然而说到了这里, 已经不是能继续保持神秘的时候了。做hip-hop的人要的是有话直说, “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尴尬所以我们就沉默吧”的情况非常少见。郑智雍只是提了个醒, 接着他不出所料地得到了bewhy的许可：“说来听听？说不定能早点做个准备。”
像刚刚演练完的one, 对着郑智雍的时候卡壳了一回总比对着西出口卡壳好。
“你去年出的《F5》。”郑智雍咳了一声，示意他要开始rap了。
他的rap很短：“用被你的flow吸引的lesbian炫耀，你忽视了数目更多的gay。难道只有减少女性同□□，真主向你point the way？”
郑智雍临场想的rap节律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的歌词一直一般，临场写的水平更次，幸好flow和音色强得变态，多少弥补了这个缺点，但郑智雍这种rapper，依然更像是做好成品给观众带来享受的音乐人，而非搞即兴互动引导气氛的MC。
然而不管怎样，郑智雍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而且重点抓得十分到位——他后面向在场的人解释了他用的梗的出处，bewhy在2015年参加《show me the money》后写的一首唱过也向soundcloud上传过，但没有正式发行的歌《F5》，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
“女同性恋会因为我而显著减少，因为即使是她们也会因我的flow而兴奋。”
其实bewhy前一句歌词要挑毛病也能挑出点问题，这句之前的内容是“比我年长的歌手朋友们大声喝彩，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即使在军队也会忘记国家安危”，但是韩国的普遍环境是谁都说军队应该去但基本上谁都不愿意去，提这句没有大问题，但是显得太上纲上线了。郑智雍就提了后面的一句。
你说女同因为你的魅力而减少了，怎么不说男同因为你而变多呢？这两者有区别吗？还是你信奉基督教，所以觉得减少了同性恋是一种功绩？
bewhy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的rap里面宗教感也比较浓重，经常出现“神”“主”还有“指引”之类的有传教意味的内容，而基督教的传统中又视同性恋为罪恶，如今比较开明的教徒觉得同性恋者不算罪恶也是上帝的子民，但仍有不少信教者对此持保守的态度。基督教是韩国最大的宗教，与此同时韩国人特别是年轻一代多少也有些“政治正确”的思想，影视作品里会正面描写同性间的情感，流行文化中甚至会用卖腐来吸引观众，公众人物最好不要像洪锡天那样出柜，但直接贬损冷门性取向也不明智，super junior的崔始源当年转发一位牧师支持美国书记官拒绝向同志发放结婚证书的言论，最后还是在同志的谴责之下删帖道歉了。
“你挺狠的。”bewhy说。
郑智雍的这段rap词在煽风点火上做得简直登峰造极，直接把国内信众最多的宗教和政治正确拉出来打对台戏，以《show me the money》的热度，这种词用在diss战里，网上非得吵翻天不可。
“问题没有那么大”，郑智雍认真地解释道，“gay已经是少数群体，les更少，就算闹大了，解释说不是故意就可以了，你的粉丝群体也不会因此流失，其实也基本上不会有rapper从这个角度diss你”。
韩国的社会中坚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hip-hop爱好者们又大多很直，bewhy只要不是正大光明地说“同性恋是罪”，就出不了什么事。
他的解释听起来十分靠谱，但从他的认真里，大家还是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不对，比如郑智雍说的“基本上”。
“thinker”，bewhy试探性地问，“那你觉得谁会提出这个问题呢？除了les群体？”
郑智雍看着他，神情渐渐肃然：“我。”
“天生的gay和les不会因为优秀的异性改变性取向，会变的那一种属于双性恋。”郑智雍一本正经地科普，他说话时有所斟酌，没有说出“bewhy这样的不合les口味”，他只是想表达“人家喜欢女孩子不是因为没有见过男人的好”——同性恋群体经常遇到这样的误解。
即便如此，他的话仍然让在场这些纯得不能再纯的直男很不习惯，G2就笑得略显尴尬：“thinker你好像……很懂这些？”
“多了解一下就知道了”，郑智雍表情平静，尽量委婉地解释道，“想谈的东西很杂，既然是以‘谈论’的态度涉及，有明显的误解就会很难看”。
“受教”，bewhy的脸色不算好看，眼里也没有多少认同，但说的话是挑不出刺的，“我现在就把它从soundcloud撤下来，影响了比赛就是我的错了”。
郑智雍觉得他的diss可能在某些地方真相了，比如bewhy可能没到“同性恋是罪”的地步，但对少数的性取向多少有些不尊重，不过这些东西只要不说出来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在私下里说也没什么，私下里说，听到的人可能赞同，可能对他有看法，也可能像郑智雍那样直接反驳，公开发表，就要做好被各种人评判的准备，公众人物都是这样的。
反正他不会真的公开diss，是大家问了他才说的，没指望他说的话能有什么作用，比赛期间没人注意到这个也是好事。“希望只有我一个人想多了吧，比赛的时候要是有人公开提出来就麻烦了，太政治正确或者太政治不正确都不好看。”
“你不用担心这个”，gray说，就算想法时不时出现差异乃至冲突，郑智雍还是一直在为AOMG考虑的，“去年宋闵浩的‘妇产科’不是也过去了？”
“说得也是。”郑智雍笑了笑，说。“妇产科”那回还有组织抗议和官方处罚，舆论也不向着宋闵浩，但事情本身并不严重，最后还是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后续影响。bewhy歌词里的问题不算明显，只是郑智雍比较敏锐，diss时用词又刁钻了些，才看上去有点严重。
但事情没有随着郑智雍回归轻松而告一段落，大家都不是很会掩藏情绪和想法的人，G2就没憋住：“thinker，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郑智雍：“请讲。”
“你有过女朋友吗？”
郑智雍眨了眨眼睛，在寂静之中，他讯速地领悟到了G2的意思：“没有。”
男，二十五岁，除了腿脚不太好以外条件不差，母胎单身。
“智雍……”
Simon D和gray其实也有过和其他外人相似的猜测，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们拿郑智雍当自己人，所以看郑智雍有麻烦了他们是会出手的，gray就开口想帮忙解释两句，但被郑智雍抬手制止了。
“过去我不会对此说什么，但是现在，误解可能会给我带来一些我不想有的麻烦”，郑智雍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肩膀斜靠在椅背的边缘，脊背依然是一条直线，双手环抱在胸前，脑袋微微向侧边倾斜，看着前方，“运气好的话会遇到喜欢的异性，如果运气不好，当我无性恋就可以了”。
“你在rapper面前说这样的话……”安希妍半天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来描述自己的感觉，最后只能问，“没问题吗？”
“我不知道”，郑智雍丝毫不掩饰他对此的无奈，“有一些事，是连我也不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AOMG发生的小插曲一直卡在郑智雍的心里，直到郑智雍回去准备开设备录视频了，它还在卡着。郑智雍纠结了十多分钟，最后决定在录视频之前，先和安希妍视频。在知道安希妍和金俊秀分手以后，郑智雍和安希妍之间的联系恢复了他给EXID做“winter”那个project时的频率，双方主动的频率大概七三分成，安希妍开始是说对音乐的看法，在知道郑智雍要主持节目以后也会谈一谈她录《一周的偶像》时的事，总体来说比较随意，郑智雍相比之下就多了“蓄谋”的味道，几乎每次都会斟酌一番。
这次“诉苦”为主，顺便谈点正事，郑智雍本来要录的视频是他翻唱EXID早年作品《每夜》，EXID马上就要回归了，他不参与专辑制作，歌曲质量不好的话又不能睁眼说瞎话，但他有独特的支援方法。
对面的安希妍认真地听着，她与郑智雍还没有过这种深度的交心，但共事《黎明降临》之后，郑智雍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由“好相处的普通朋友”变成了“值得信任和付出的好朋友”，郑智雍遇到问题，她当然不会敷衍了事，更不会暗示郑智雍不应该和自己谈这个问题。
“你当然没有错”，安希妍肯定地说，“这就像男人觉得女人看重的都是钱，女人觉得男人只看脸或者身材，认知的误区很常见，可以不指出，指出来也不是错误”。
“哈哈哈哈”，郑智雍觉得安希妍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他确实被安慰到了，“我确实不是只看脸和身材，这方面不太过分就行，我在其他地方有要求，那你呢，你看重什么？”
咚，咚，咚，郑智雍反复地对自己默念平静，他的心跳速度还是在平稳地向上攀升。
“钱的方面不能太过分”，安希妍在这里模仿了郑智雍的句式，还有口气，然后她思考了一小会儿，“就是能给我带来力量和安全感，但不使那种替我做我该做的……”
“支持？”
安希妍楞了一下，点头：“哦，可以这么说。”
咚，咚，咚，心跳回归了原来的节奏。
与此同时，郑智雍抬起双手在空中拍了一下，“庆祝我回答正确”，他说。
“对自己够意思一点。”安希妍在那边直接鼓掌，连拍了五六下才停，郑智雍回以明朗的笑意，落入安希妍眼中，她也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郑智雍没有管住自己找安希妍的欲望，安希妍也没克制住她的好奇心，在这个时候：“那个……智雍，你真的以为自己有无性恋倾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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