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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危劫不期临


  洪熙官不担心了,韦小宝虽然看不清前路,但有了往前迈进的决心,这就很好。

  将他带下大榕树,趁着天还没亮,洪熙官展开云龙百变几个呼吸间就闪出了韦小宝的视线。

  虽然师父又不见了踪影,韦小宝还是站在原处不断地挥着手,让躲在了韦小宝身后阴影中的洪熙官颇有感慨。

  这个徒弟没白教,心性还是保持着纯良,希望乱入了自己和朱红枚之后韦小宝的轨迹还能像原来一样把把开豹子吧,好人一生平安嘛。

  辞别了韦小宝,洪熙官到了天地会扬州分舵,他要让手下去打听一下茅十八,确保韦小宝的际遇不跑偏。

  天地会没有在中原大肆发展,但消息并不闭塞,反而因为转换成行商的模式让天地会对中原的渗透更加深远。

  洪熙官很快就锁定了茅十八的行踪,五虎断门刀在泰州,与扬州山水相依,离着并不远,而且五虎断门刀的名声也不算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巧了,循着五虎断门刀的线索跟过去,天地会发现茅十八还到了扬州,正打算对扬州的盐枭下手。

  这些盐枭也是老熟人,他们背后就是那些被洪熙官断了财路的豪族,贩盐也是他们的传统生意,这也是盐路后来会落到康熙手里的原因。

  茅十八打盐枭的主意,也跟这个有关。

  天地会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南少林也闭寺不出,形成了一个空当,却并没有让原本波诡云谲的江湖减少几分动荡。

  取而代之的是武当与神龙教的杀伐,各门各派都被卷入了其中,争斗起来各自的立场就会凸显,江湖上就天然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神龙教也想谋反,自然而然的就与反清势力勾兑在了一起。

  武当派投靠了清廷,也理所当然地与满清手下的势力穿上了一条裤子。

  于是大家都呼朋唤友向对方的同盟发起攻击,这场争端越闹越大。

  各大势力养着人手都要吃饭的,当然就有各自的营生,互相针对时就会对敌手的行当进行打击。

  五虎断门刀地处泰州,因此与附近的盐枭杠上了。

  说起来五虎断门刀跟少林寺还有很深的渊源,它就是一门从少林刀法中脱出来的武功,其创派祖师本是少林俗家弟子。

  五虎断门刀也像少林一样丢失了内功心法传承,这可就苦了五虎断门刀的弟子们,空有刀法却没有与之配合的气劲,威力小就了一半都不多止。

  这是洪熙官在茅十八跟盐枭打斗时分析出来的。

  茅十八深得刀法精要,撩、砍、抹、跺、劈、崩、勾、挂、扎、切、绞、架、扫等刀决轮转自如。

  看他使刀让洪熙官仿佛置身于厨房,茅十八化身大师傅,正在案板上挥舞着一把大刀极尽所能要把材料整出花来。

  那些材料就是手脚指趾骨肉盘皮,或跺或砍,或挑或削,打理得整整齐齐掉满了一地。

  五虎断门刀很险,行刀配合着腕花、背负、缠头,好像一轮白光在茅十八身上翻飞游走,冷不丁就从腰间腋下探出,像蛇吻一般噬向敌手。

  有时又如同抹布,从颈后肩左挥出,管它什么血星肉沫,都擦个干净。

  如果茅十八以后开饭店,应该能像张青孙二娘一般卖点米肉包子什么的。

  管用,茅十八一对十八,不但挡住了盐枭的攻击,还能在刀影中射出一道道光华,或伤或毙,及时地解除自己的危急保住小命。

  这样的刀法让洪熙官叹为观止,如果配上了气劲,那真是不得了。

  为什么这么说,刀能同时兼顾点、线、面三重攻击,既能攻又能防,而且攻防的转换没有间隙。

  刀身宽、刀锋长、刀尖利,舞动起来能连能一片刀网,又能从刀网延伸出一条刀锋,还可以尖挑戳击,它的攻击面比剑、枪等武器大,线路也更良活,杀招也有突然性,杀力大,很难抵挡。

  这就是阵战近攻以刀为主的原因,同样一个武士,用一把刀控制的幅面要比其它武器大,占用的空间却较小,易于闪转腾挪。

  洪熙官在东瀛用马刀对敌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当时他手上并没有合用的刀法,只能让将士们追求简练高效,现在看到五虎断门刀那是见着了宝贝,欢欣异常。

  如果能以气御刀,通过刀面移动构筑一个动态的盾,然后刀锋刀尖以气劲的方式延展出去,就能在周身展开一个圆形的防御圈和攻击面,在守的同时还能冷然出击,对手很难防备。

  因为刀光能影响对手的知觉捕捉,让视线跟不上,同时一个动作可以两用,看似是防守的封堵,却可以同时激发刀气连消带打。

  这是刀这款兵器的特点和刀法天然具备的优势。

  茅十八有精湛的刀法,他并不需要练习金刚不坏体,只需要练出气劲,将以气御器的功法练熟,他的大刀就是一个体外的金刚不坏体,成为速成的能攻善守的高手。

  有这么个打手相随,韦小宝上京的路子就没什么风险了。。

  想到此处洪熙官果断地用传音入密向韦小宝支招:“小宝,你的机缘来了,保护这位大侠跟着他离开扬州,尽量把你学到的气劲功夫教给他,此人得了你的臂助很快武功就能突破,杀力大增。”

  师父突然的传音让韦小宝吓了一跳,也让韦小宝心头一暖,他以为洪熙官一直没有离开,还在暗中跟着他呢。

  洪熙官的话很对韦小宝胃口,一是茅十八这个人看起来侠气,二来刚刚茅十八救了一次韦春花。

  打斗中盐枭嫌韦春花碍事推了一把,韦小宝看到了哪肯甘休,打他老娘就是打他。

  刚刚学会了云龙百变让韦小宝壮了胆,他一闪身切入人群中,从一个盐枭的胯下滑了过去。

  不是为了受辱,韦小宝在滑身擦过时伸手一抓,盐枭就被捏爆了子孙根。

  盐枭大叫一声跳将起来,两腿像赤脚踩炭火一起猛地蹬地,却一点用也没有,痛死他。

  他的同伙见了,一刀劈向韦小宝,却被韦小宝一个打滚闪开。

  韦小宝是闪开了,韦春花却露出了来,盐枭刀势不停就向韦春花劈去,这一刀要是劈实了,韦春花就得开膛破肚分两瓣。

  韦小宝救之不及,“啊”地大叫一声,还是茅十八反应快,怕韦春花被误伤拼着自己后背中刀帮韦春花挡住了。

  然后茅十八反手一刀就送了那个盐枭中心开花,也将盐枭的肚腹剖开了。

  茅十八舍身救人的举动让韦小宝很感激,韦春花是他在世间除了洪熙官以外唯一的亲人,母亲在,尚有来路,茅十八帮他保住了亲情的牵绊。

  卖一送一,茅十八也成了为韦小宝的亲人,可以性命相托付。

  得了师父的提醒,韦小宝觉得茅十八真是他的福星,他一咬牙再一次冲了上去帮忙。

  韦小宝身上没功夫,打人都不痛,可他学了云龙百变那些盐枭也伤不着他,抽冷戳一戳眼睛踹一踹屁股肘一肘腰什么的很容易,也帮茅十八减轻了负担。

  再加上洪熙官就在旁边,韦小宝认为师父不会眼看着他被人砍,所以韦小宝的胆子更壮,在人丛中突来闪去,就像一条鲶鱼一样滑不留手。

  洪熙官也真的扣住了几枚铜钱不断变幻手势,随时准备出手。

  他其实就在隔壁,虽然看不到,可洪熙官凭耳朵也能锁定那些盐枭的位置,还能听动作激起的气流来判断形势,并不怕韦小宝有危险。

  洪熙官是跟踪着茅十八又来到了丽春院,别看茅十八浑人一个,可张飞也能绣花。

  茅十八到了扬州人生地不熟,他也懒得费劲去查访盐枭,毕竟没有谁会把盐枭两字写在脑门上。

  他跟韦小宝想到了一块,觉得与其去找盐枭还不如让盐枭来找他。

  得有一个人多嘴杂透风快的地方,丽春院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茅十八就在丽春院包下了一间房,并大放厥词:“那些贩私盐的人不带把,不敢对抗官府,只会欺压百姓,抬高了盐价,挣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不当人子,老子贾三六最看不上这些人,给我见着一个我就打一个,呸!”

  老实人也不老实了,还知道用个假名,好个假三六,不就是假十八嘛。

  消息传的还真快,半天功夫没到,十几个盐枭打手就找上门来,于是就有了洪熙官看到的这番搏杀。

  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人茅十八应付起来也挺吃力的,等他好不容易宰了四五个伤了六七个,剩下的盐枭不多时,茅十八反而落入了下风。

  人少了,碍事的人就少了,遮挡的盾牌也少了,空间打了出来,剩下的盐枭可以配合进击。

  而这时韦小宝也帮不上忙了,没有那么多余隙给他钻,舞得生风的刀影,不掌握气劲韦小宝也徒呼奈何。

  看着局势不利,韦小宝从腰间摸出了一个袋子,嗖一下向盐枭砸去,口中还喝了一声:“看暗器。”

  盐枭忙中无措,刀一撩就将那个袋子削开,房间里猛地扬起一团白色的烟尘。

  只见那团白雾裹住了几个盐枭,他们纷纷“啊啊”地大喊,也顾不得攻向茅十八了,手里的刀都哐锵一声扔下,忙着去擦眼睛。

  韦小宝丢的是石灰粉,这是他的常备武器。

  茅十八见状就斥:“比斗扔石灰粉是小人行径,怎能如此?”

  韦小宝捡起了刀,一刀一个,结果了那几个擦眼的盐枭,一边砍刺一边答:“只要能败敌,管它什么手段,对好人用君子法,对坏蛋用下流招。”

  茅十八冷哼一声,坐倒在地,刚才他也是强弩之末,力气都快用尽了。

  十几个盐枭被打退了,可茅十八也挂了彩,还给两个盐枭跑了。

  韦小宝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茅十八起来就往外冲,丽春院里也没人敢拦,这杀星可吓死了人。

  只是茅十八身形太高大,十五岁的韦小宝还没长开,两人艰难的蹭步,有点像小龟拉大车。

  洪熙官没有现身帮忙,只是向韦小宝传音:“出去雇一辆车,赶紧跑。”

  得了洪熙官的提醒,韦小宝拦了辆驴车,将茅十八放进车槽里,这才想起没有方向,便摇了摇茅十八:“去哪?”

  茅十八也愣住了,想了想道:“不管了,先出城了再说。”

  没了得胜山之约,茅十八也迷茫了,他本以为这一趟会死在这里,却不曾想竟然洪福齐天捡回了一条命。

  回泰州茅十八是不作想,那会将对手的追杀引回去,门里人丁不旺,如果盐枭杀过去只会连累了门里的妇孺,还不如就见子打子,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上韦小宝机灵地找茅十八攀谈,又惯例地祭出了斩鸡头烧黄纸那套,茅十八昏昏顿顿,一不小心就中了招。

  两人互通了姓名,韦小宝冷然间冒出了一句:“茅大哥,不是讲男子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吗?你为什么报假名?”

  茅十八眨了眨眼,理直气壮起来:“我没报假名啊,我叫茅十八对不对?”

  韦小宝连忙点头,茅十八笑了:“假三六呀,三六一十八,那就不是冇十八了吗?听不明白是那些盐贩子太笨,可不怪得我哟。”

  韦小宝……

  过了一会韦小宝才吐出了一声“辣块妈妈”,可他还真的心生佩服:“茅大哥,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胡说八道,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你还真没说假话。”

  茅十八得意地桀桀笑,又扯动了伤口,要面子不想喊出声,只得咬牙忍着,一不小心就呛气了,咳嗽起来。

  这时韦小宝才拍大腿:“哦,举头三尺有神明,欺天欺地莫欺心,看,遭天谴了吧。”

  茅十八冷哼了一声,背过脸去,整两活宝。

  洪熙官远远地吊在后面,笑到肚子打叠,这个画风的茅十八跟韦小宝才真搭调。

  不过茅十八能收敛住脾气,说明此人值得托付,洪熙官送两人出了城就不再跟了,还要回去扫扫手尾。

  跑了两个盐枭,肯定回老巢,洪熙官能做的不多,帮韦小宝和茅十八断个后还是行的。

  不用自己去,让天地会扬州分舵出面就行,多些人手好把手尾弄干净些。

  可派出去扫尾的会众回来时却向洪熙官报告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盐枭们在集中议事,针对的竟然是天地会。

  祸不单行,到了次日,京城的堂口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马宁儿示警,康熙马上就要对南少林动手了。

  洪熙官已经弄出了无线电报,但能装备的堂口并不多,只有大的堂口才负责中转消息,因为这玩意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没点学识压根就玩不转。

  虽然慢了些,可有总好过无,至少比跑马传信快多了。

  这不,刚刚没多久的事,几天时间消息就能传到洪熙官耳朵里,几千里啊。

  事情还是因洪熙官而起,他释放了海宁陈家的人,导致康熙警觉。

  原先陈阁老是如何推动火烧南少林的细节洪熙官并不清楚,但这一次是因为天地会海宁陈家投向了康熙,天地会和洪熙官摆上了明面。

  虽然洪熙官隐身了数年,但他早就上了清廷的密档,康熙一查吓出了一身冷汗,麻烦了。

  洪熙官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南少林在福建,那是耿精忠的地盘。

  三藩正不断地搞小动作,不可能瞒过清廷,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三藩的眼前底下,万一天地会跟三藩合流,那还得了?

  天地会在海外够不着,三藩也不能马上动,南少林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于是康熙让新科进士陈世倌负责筹划,以南少林作为投名状。

  南少林因为倭寇之乱跟这些豪族有血仇,康熙用它作为饵料,想钓出隐藏在水底贪吃的黑鱼。

  鉴于从海宁陈家得到的消息,康熙觉得天地会太强大,也不想让鳌拜闲着,于是康熙通过五台山挤兑密宗出手。

  这些年密宗与清廷渐行渐远,却跟鳌拜越走越近,削弱对手的盟友就是压制对手,康熙打了一手好算盘。

  鳌拜也不笨,这是浑水啊,里面没有大鱼反而可能咬手,思来想去鳌拜把“废品”马宁儿推了出来,同时也将锅推到了宁玛派那边。

  宁玛派跟密宗算是死敌,投到了康熙那边的喀尔喀部背后就是宁玛派。

  鳌拜的意思很明白,他出一个主力,宁玛派也得打下手吧,马宁儿就被送到了宁玛派手里。

  康熙一看不行,貌合神离啊,虽然马宁儿看起来挺强,但万一宁玛派的喇嘛制不住马宁儿怎么办?

  小皇帝还有杀手锏,跟神龙教斗得你死我活的武当投到了康熙门下。

  于是几个势力拧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乌合之众,向南少林杀来。

  洪熙官不得不重视,虽然有马宁儿这个内应,可宁玛派他也没底,再加上武当和那些沿海豪族,单论战斗力他们并不弱。

  真是个连锁反应,千防万防,抽了只榫塌了座房,此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洪熙官只得朝南少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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