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殿堂与坟墓

哈里曼发现自己不但可以把金银融入自己的体内还可以把手中的金银改变成任意的形状，可是他无法改变自然状态下银币上的矮人头像和原初之虫的印记。

随着他对银币做出尝试次数的增多银币人头的那一面跟他的形象就更加相似，现在只能非常模糊的看到矮人的样子。

正当哈里曼玩的兴起时，楼下却传来养母莎莉的呼唤。打开窗户，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了，也是伊斯特人的晚饭时间。

哈里曼回了一声养母莎莉，将手中的五枚银币变化成刚从理查德那换来时的样子。整理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今天晚上对养父母摊牌。在一切木已成舟的时候反抗无疑是最愚蠢的。

出门，文森特站在他的屋门口等他。哈里曼审视了一下文森特，身上没有颜料。哈里曼满意的点了点头，拉上文森特一起下楼。格蕾丝已经下去了。

“有心事吗？”下楼的过程中文森特忽然开口说道。

“没什么。”哈里曼下意识的回到，却又在说出口后时感到懊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文森特也再没有吭声，沉默着跟哈里曼一起下了楼。

哈里曼和文森特跟弗瑞夫妇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入座了，哈里曼没有直接提出话题，他准备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以后再开口。

吃饭的过程中养母莎莉忽然聊起了文森特的成绩，文森特的脑子十分聪明，但学习成绩却一直十分不理想，甚至连哈里曼所在的莱顿公学都没有考上。只是去了斯通公学这样的二流学校，这两年家里也是没有少批评他。

“你看看你哥的成绩，再看看你的成绩，以后你要是考不上伊斯特大学怎么办？一辈子在你哥身边当副手。”最近由于哈里曼快要上伊斯特大学，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愈发紧张了。养母莎莉这两年也是愈发焦躁。

文森特依旧像往常一样满不在乎的说道：“当个助手又咋了？我哥还能不养我。”

养父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饭，对今天的家庭活动无动于衷。养母莎莉听到文森特的回复气由心起，正准备开口训斥哈里曼却开口说话了。

“我以后不会去伊斯特大学的。”哈里曼平静的说道，他以为他说出这件事会激动的浑身颤抖，甚至会结巴的说不成话。却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是如此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

饭桌上出现了诡异的寂静，文森特收起了那副满不在意的表情，神情呆滞的看着他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和家里发生过冲突的大哥。盯着食物发愁格蕾丝看看一番话被卡在喉咙里的母亲莎莉，又看看一脸平静吃着食物的哈里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落在了餐盘里。

养母莎莉忽然被哈里曼卡的说不出话，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脸涨得通红。养父斯特里停止了进食，将餐具规整的放到桌上，看着一脸平静的哈里曼开口说道：“不去伊斯特大学你准备去哪？”

哈里曼停止咀嚼嘴里那口已经嚼了很久的食物，用力咽下，将餐具放到桌上说道：“我要去米德上大学，我已经拿到推荐信了。”

“什么时候决定的？”

“前两天，一直就有这个想法，直到前两天才确定。”

“从哪搞到的推荐信？”

“常去的书店老板那，没花钱。”

“准备去米德干些什么？上什么专业？”

“还没想好。”哈里曼摆摆手，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的平静。养母莎莉已经缓过劲来，看着哈里曼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打断父子两人之间的谈话。

“为什么要去米德？”养父斯特里继续发问道，就像平常工作的时候对待客人那样。

哈里曼沉默了，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原本构思的几个想法现在觉得太过无力，真实的原因又无法开口。

过了好一会哈里曼才开口说道：“我看了很多关于米德的书，我觉得那里很适合我。”

斯特里听了哈里曼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严肃的神情舒缓了许多。在椅子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后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朋友也像你一样想要去米德，那时候还是摩德时代。当时的我也挺想去的，只是胆子小没敢跟你外公说。后来我那个朋友跟家人决裂，一个人去了米德。中间我们的来信不多，他只是写过几封信跟我借钱。那时的我忙于学业和工作，有时候还挺羡慕他的，觉得他比我幸福的太多。你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吗？”

哈里曼摇摇头，但已经猜出来接下来斯特里要说些什么，文森特和格蕾丝一脸专注的听着养父的讲述。养母莎莉一脸严肃的看着哈里曼，她应该是准备好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那年我的律师工作刚刚有起色，办了几件大案子也算是春风得意。有一天我忽然收到了来自米德的讣告。那家伙死了。他跟所有家人都断了联系，敛尸的人发现我是唯一跟他一个有来往的人。就靠着信件上的地址给我寄了封信。我当时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前往米德。我想知道一个好生生的、充满希望的人怎么就死了呢。我到的时候那家伙已经被烧成了一捧灰。一个两米高的人就那么一小坛。”一边说着养父斯特里还用手比了个大小。他叙述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在讲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我听警察说他是晚上抢劫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暴毙在街头。警察前往他的家里，发现他住在矮人居住的小屋里。他没有多少财物。屋子里到处都是没人要的画。没有一点吃的东西。他应该是饿得不行才会在晚上出去抢劫。”

“我花了不少钱才还清他欠下的债务，我把自己和他所有的画作锁到一个屋子里呆了一天也没有看懂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最后我把他所有的画都烧掉了，然后我就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了伊斯特。当时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他也没什么亲人我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埋下了他的骨灰。然后就彻底忘了这件事，从此以后我活得十分开心。我觉得我找到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哈里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养父斯特里说到最后的时候牵着养母莎莉的手，看了格蕾丝和文森特二人一眼后就一直盯着哈里曼。养母莎莉十分温柔的和斯特里来了个对视。文森特和格蕾丝的眼中甚至已经有了泪花。哈里曼低下头没有和斯特里对视。斯特里见哈里曼没有说话便又自顾自的开口说道，像是平常他在法庭上击败对手后来的惯常收尾一样。

“我年轻的时候十分向往米德，认为那里是浪漫和艺术的圣地，是每个男人这一生必须前往的地方。那里是理想主义者的殿堂。但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那个朋友的时候我总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劝下来。他明明比我更有天分，更加勤奋，他比我更应该享有我今天的一切。可是到最后他却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在了米德的街头，他在米德引起的水花并不比一颗石子更多。哈里曼，米德对于少数人来说是功成名就的殿堂，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里只是埋葬梦想的坟墓罢了。哈里曼，我希望你能早一点发现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东西，而不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付出一切。这是我这几十年来得到最大的教训。”

斯特里说完了以后，所有人都盯着哈里曼。斯特里的话说服了出哈里曼以外的所有人，所有人都等着哈里曼的回答。哈里曼低着头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哈里曼被说服了，斯特里起身伸个懒腰准备去书房。养母莎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哈里曼。文森特和格蕾丝还沉浸在刚才斯特里口中的故事里。

斯特里正要上阁楼的时候，哈里曼却直接开口让斯特里愣在了原地。

“斯特里，我没得选。我一定会去米德的。”哈里曼抬头说道，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他这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在家里当着养父的面叫他的名字。

格蕾丝和文森特盯着哈里曼不知道说些什么，养母莎莉准备把刚才憋在嘴里的话说出来。愣在楼梯口的斯特里没有转身，过了一会说了一句。

“你和他当年一样不听劝。”随后便继续向书房走去，却在上了一级楼梯后又停在楼梯上说道：“我支持你去米德上大学，但我只会负担你第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说罢，斯特里便直接上楼，他再也没有回头。

养母莎莉胸中憋住的话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她先是吸了一口气，才像机关枪一样开口说道：“哈里曼，你都快二十了。怎么还想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样不懂事。这两年家里的经济负担你不知道吗？文森特的成绩以后肯定是要花钱上学。格蕾丝再过几年也要去米德上学。而且你也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海蒂很快就要搬过来住，家里还得给你另置一处房子。这些花销你到底想过没有。哈里曼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责任，这些年来你一直非常懂事，相比于文森特你一直非常让我省心，可是你今天是怎么了，发了疯一样的说这样的疯话。你是看书看傻了吗？”

养母莎莉虽然气势上比较逼人，但她的话却要比养父斯特里好回答一些这些问题哈里曼早就想好了答案。

“文森特和莎莉到了上学该花钱的时候我也已经毕业了，可以为家里解决一些负担。至于我结婚的事可以再往后推几年，这还不急。家里也没什么紧用钱的地方。”

养母莎莉冷笑一声后继续说道：“结婚的事再往后推一推！你让我怎么跟海蒂交代。二十岁的大男人不成家立业天天在米德那种地方鬼混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你以后要是在米德工作，斯特里还能帮你什么忙？每年毕业找不到工作的人多了去了，米德街上找不到工作的人比三大王国的妓  女加起来都要多。你让我放心，我怎么放的下心。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为家里考虑一些。”

“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去米德的，海蒂那里要是不愿意的话就把婚退了吧。”哈里曼对声音越来越高的莎莉感到有些头疼。格蕾丝和文森特看着哈里曼的表情有些复杂。

莎莉还没有说话，弟弟文森特却开口说道：“那个牧羊女的婚就退了吧，身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九。爱嫁不嫁，伊斯特从来不缺嫁不出去的女人，到时候让格蕾丝给我哥找个好的。”

格蕾丝见文森特开口提到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养母莎莉忽然高了八度的嗓门给盖了下来。“文森特你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躲在屋子里干些什么，你的房间可天天都是我收拾的，床底下藏得那些东西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明天我就给你全扔到大街上。”

文森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莎莉大喊道：“你真是疯了！我画个画招谁惹谁了！”随后便气冲冲地离开饭桌跑到了自己楼上的屋里将屋门锁死。

莎莉随后又看向哈里曼说道：“无论你去不去米德，海蒂你都必须娶。就算你在米德给我找个精灵婆子回来这事也没得谈。”随后便气冲冲的提着裙子走向楼上的书房，似乎是要再跟养父斯特里聊聊。

格蕾丝意味深长的看了哈里曼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走到哈里曼身边看了看沉默的哈里曼便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哈里曼便默默起身收拾餐具。养母莎莉的反应比预料的还要大上一些，养父斯特里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今天的讨论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令哈里曼感到欣慰的是大家的饭都吃得差不多了。

楼上的书房，斯特里坐在椅子上，书桌上摆着一张哈里曼从没见过的照片。照片里的人跟斯特里有些相似，像是亲兄弟一般。斯特里看着照片，抽着米德特制的雪茄，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养母莎莉已经走到了书房，并没有像楼下那么失态。莎莉看着沉默的斯特里安慰道：“我不会让他去米德的。这孩子平时那么乖，今天估计也就是一时兴起闹一闹。过两天自己自然就想清楚了。”

养父斯特里没有应声。莎莉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站着。斯特里看着照片里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没用的，他和他当年一样。我会让他去米德的，海蒂的事。。。”斯特里又沉默了一会，“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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