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育才中学（2）

上午最后一节刚好是班主任的课，一下课，许晓新就陪着谢善行跟班主任去办公室说了换宿舍的事。

        班主任姓陈，是个西装干练的中年女人，脸型瘦削，头发总是高高的盘起来，一成不变的黑框眼镜让她看起来格外严肃，但再严肃的老师，面对自己的两位得意门生，态度也会柔和许多。

        “本来这次就是学校方面临时出状况，你要是确定了搬去许晓新宿舍，我给你批申请，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和老师讲。”陈老师毫无反对的意思。

        旧宿舍虽说建成时间比新宿舍早好几年，但年年翻新，半点看不出要废弃的样子，而且比起新宿舍的六人间和八人间，旧宿舍还有着所有学生梦寐以求的上床下桌四人间，地理位置优越，远离喧闹的操场，靠南的那排宿舍还可以看到人工湖，被学生戏称为“湖景房”，不过因为只修了三层，宿舍有限，所以一直是作为优秀学生的福利待遇而存在，同时也被学校用来吸引更多人才报考，现在住在里面的基本只有文尖班和理尖班的学生，谢善行是唯一的例外，他成绩稳定在年级第一，却申请留在了二班。

        陈老师一直觉得谢善行是知恩图报，毕竟三年前他父母意外去世时，是自己帮助他走出阴影，继续完成学业，所以哪怕谢善行年年第一，却还是留在了二班——他是铁定的状元才，作为他的班主任，等高考成绩出来，状元老师的名声也会对陈老师的教职生涯大有裨益。

        也因此，她是真的很看重也很看好谢善行，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品行上，同时不免关心一些学习外的事情，谢善行过于沉默的性子和高调的成绩，以及不俗的容貌，时常让陈老师担心他会被青春期的男同学们排挤，好在学委许晓新自来熟，和谢善行相处也挺好，有许晓新在中间调和，谢善行和其他同学关系虽然不亲近，但也没出现陈老师担心的孤立情况。

        这次通知下来的时候，她就在考虑把谢善行安排到许晓新宿舍，现在他们自己提出来，她自然满口答应。

        “任越的东西暑假的时候已经搬走了，你今天晚上就能直接住进去，不过旧宿舍还有七天才会拆，你想再住几天也行。”陈老师说着，将一张自己已经签好字的宿舍调换申请表递给谢善行，“你换宿舍的时候把填好的表给宿管就行了。”

        谢善行接过申请表，又谢过老师，就准备和许晓新一起离开办公室。

        “老师，旧宿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拆了啊？”想到来之前徐豪千叮万嘱的问题，许晓新拉住谢善行，对陈老师问道。

        陈老师本来柔和的神色却重新紧绷起来，她眉头微拧，眼神闪烁，语气竟有些紧张，“是有人和你们说了什么吗？”

        谢善行没有参与话题，他正将叠好的申请表收进裤兜，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陈老师，她的神色似乎不太对，这句话也更像是一种试探，而且藏在试探下的，似乎是……畏惧？

        “啊？”许晓新没听出陈老师的试探，他摇摇头，解释道：“是徐豪想问问，拆楼会不会影响我们上课？”

        不过看陈老师的模样，他也难免被勾起一点好奇心，旧校舍被拆真的有隐情？但他们也没听过什么传言，对于拆楼这事，大家都挺突然的。

        陈老师自然也留意到了学生眼底的好奇，这正好说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她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刻意忽视他们的目光，掩饰性的挽回话题，“徐豪那小子，都高三了还成天只想摸鱼，不想着学习，你俩可别学他！”

        见学生乖乖点头，陈老师心也重新定了下来，“你们安心学习，旧宿舍的事不会影响正常上课，回去好好复习，保持住考前的紧张感。”说到考试，她顿了顿，“晓新，你这次入学摸底考有点粗心啊，今天下午上完课再来一趟我办公室。”

        没想到问个问题把自己问进去的许晓新傻眼了，但在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时间也就没心思继续探究拆楼的原因了。

        “我真傻，真的，我就不该帮徐豪问那一下，不然老师根本不会想起我摸底考的事。”办公室外，许晓新垂头丧气的和谢善行往楼下走。

        谢善行虽然没搭话，但一直在思索陈老师今天奇怪的神态，此刻被许晓新的声音打断，他也没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了，见好兄弟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犹豫道：“要不下了晚自习你来我宿舍，我帮你再补习一下。”

        许晓新：……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他连忙转移话题，“谢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宿舍？我喊郭丞他们一起帮你。”

        许晓新心底盘算，帮忙搬宿舍还能让谢善行和新舍友们更快熟悉起来，他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但谢善行的性格让他和其他同学交集都不算多，住一起免不了有需要互相迁就的地方，提前熟悉一下更有利于之后的同宿生活。

        他也很希望今晚就和好兄弟住进同一间宿舍，但旧宿舍的环境他是知道的，谢善行想多住几天也无可厚非，所以许晓新并没有直接帮谢善行做决定，而是询问他的意见。

        听见谢善行说过两天，许晓新点点头，“行，刚好大后天就是周末了，搬起来也方便点。”

        谢善行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和现在的三个舍友相处一般，不过直接搬宿舍可能会影响他们学习，还是周末合适，时间更自由，相对来说也不那么打扰其他人。

        “正好搬到一起可以监督你学习。”谢善行愉快开口。

        怎么又绕回来了？许晓新欲哭无泪，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学习，真的。

        然而看谢善行十分认真的模样，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既然逃不掉，那就享受最后的快乐吧，许晓新一脸安详，几乎挂在谢善行身上下的楼。

        谢善行不太理解许晓新突然的贤者模式，但他那点重量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他也就任由对方挂着了。

        班主任办公室虽说与教学楼有通道相接，但其实属于另一栋行政楼，想着从行政楼出去到食堂会更快，两人便没回教室，直接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四楼，周身仿佛缭绕着黑气的身影站在窗前，看着后广场上勾肩搭背的两个少年，近乎灰白色的手指贴着窗户，细长的指甲在玻璃上发出刺耳又让人牙酸的抓挠声。

        “……我的……触碰……该死……”

        语调模糊的声音仿佛带着无穷的怨念与恶意，悄然睁开的猩红双眼死死盯着两个穿蓝白色校服的身影。

        后广场，谢善行似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呈c字型的三栋五层高楼——教学楼在中间，左边每层有一个通道连着行政楼，右边的通道则连着综合楼，。

        三栋楼的第一层都在中间位置开了一个后门连着后广场，后广场再往外则是操场和篮球场，沿着广场中间的大路或者两侧的林荫小道都可以到宿舍，宿舍旁边就是食堂，也是他们的目的地，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右侧的林荫小道入口。

        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汇聚在头顶的天空，遮住了炎炎烈日，感受到盛夏里难得的冷意，只穿着短袖校服的许晓新缩了缩脖子，愕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嘶——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夏天就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他搓了搓胳膊，嘀咕了一句，又疑惑的看向停下脚步的谢善行，“谢哥，怎么了？”

        看着身后毫无异样的大楼和窗户，谢善行神色如常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有同学在看我们。”

        许晓新茫然抬头看向教室，由于距离太远，加上窗户玻璃反光，让人几乎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后广场里只有几个陌生的同学正在往食堂走，没有熟人的身影，他目光重新落回到谢善行身上，“会不会是看错了？”

        谢善行转回头，“可能吧。”

        两人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身后，有风吹动树叶，留下沙沙的响声，交叉的树枝也在风中不断摩擦，发出奇怪的嘎吱声，这声音此起彼伏，竟像是一场无人能懂的对话。

        突如其来的乌云最终还是没能变成雨落下来，等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天空已经看不见一丝乌云的痕迹，抬头是一片碧蓝，像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有偷偷带手机的学生，对着窗外抬手就是十连拍，不出意外，今晚的空间好友们emo文案配图就是这片天了。

        看着还算明亮的天色，谢善行想着教室里同学们争相拍照的场景，可惜教室窗户朝向不好，晚霞明明更有魅力，楼后，谢善行回头看着教学楼和行政楼中间漏出的橘红色天空，心底感叹，他现在的视角看起来就很不错，可惜许晓新苦着脸去办公室了，太阳落山总是很快，他估计是看不到了。

        这样想着，谢善行也举起自己的手机，准备随手拍一张分享给许晓新，下一秒，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如同极速坠落的夕阳，伴随着漫天红霞，从楼上狠狠摔在了谢善行前面。

        鲜血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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