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筠玄烛
扶玉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凤凰,正要嘟嘟囔囔地告状,阴藤警惕地伸藤蔓抽了扶玉秋手背一下。
扶玉秋肤色雪白,只是轻轻抽了一下就是一道淡淡红痕。
阴藤传音道:“这丑八怪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怎么跟着你?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这么奇怪?你怎么没点警惕之心,什么话都给他说?”
阴藤能感觉出来扶玉秋此时的灵力并非幽草,十有八.九是夺舍重生。
下界最忌讳夺舍之事,稍稍极端些的,指不定要架火堆上活烤幽草。
扶玉秋满脸茫然。
阴藤恨铁不成钢:“别告诉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不安好心?”
扶玉秋本能道:“他才不会!”
阴藤又抽他:“想想当时卷你叶子的那个藤藤丑八怪!”
扶玉秋撇嘴,自从丑八怪卷了他叶子跑后,无论谁都爱拿这事数落他轻信于人,偏偏扶玉秋还无法反驳。
扶玉秋只好不情不愿地仰头对凤殃道:“没什么。”
凤殃垂眸看着扶玉秋手背上两道碍眼的红痕,眸子一暗。
阴藤还在叨逼:“我和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呼呼。”
扶玉秋左等右等没等到后文,疑惑地戳了戳阴藤,发现他竟然睡过去了。
怎么突然就睡了?
扶玉秋还以为阴藤是灵力消耗太多支撑不住才陷入沉睡,也没多想。
……更没有注意到凤殃悄无声息收回去的灵力。
“你之前说流离道有仇人。”凤殃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好似在闲聊道,“还骗情骗……色?是因为他,你才没了旧壳子吗?”
扶玉秋想了想,第一次见凤凰时的确同他说过这个,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用手指在凤殃膝盖上胡乱划拉。
“对。”没了阴藤阻止,扶玉秋也嘴里没个把门的,委屈道,“明明我救了他,他却贪图我的身子。”
凤殃一把扣住扶玉秋在他腿上乱动的手:“你当真被他骗了色?”
扶玉秋疑惑地想了想:“是的吧?反正我被他哄骗着变成绝美的原形,让他看了好几眼呢,应该算是被骗色吧?”
凤殃:“……”
连这种艶美人形皮囊他都能吵着闹着说丑陋,凤殃很想知道能被扶玉秋自恋地称赞“绝美的原型”,到底能美到什么程度。
“然后呢?”凤殃继续套话,“你喜欢他?”
“不算,我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很熟悉的气息……”扶玉秋摇头,闷闷道,“谁知道他那般狼心狗肺,竟然害我灵丹自爆而亡。”
这个“灵丹自爆而亡”好似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凶狠穿透凤殃的身体,心口猛地传来一阵钝痛,密密麻麻像是深刻在骨髓里千年万年。
凤殃目不转睛看着他:“那人是谁?”
扶玉秋:“啊?”
白雀在九重天那段时日奇怪的举止,让凤殃已从中隐约知晓那人是谁。
“是谁?”凤殃还抓着扶玉秋如暖玉似的手,他放轻了力道,像是揉白团子般动作轻柔,蛊惑地柔声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扶玉秋在凤殃温柔的注视下,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双温和的金瞳好像藏了无数柄锋利的利刃,争先恐后想要破开瞳孔四散而出。
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癫狂。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扶玉秋皱着眉将手抽回来,感觉若是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凤殃好像就要冲上去和那人同归于尽一样。
凤殃本能想要将扶玉秋的手强行抓回来,手指一动却硬生生制住这股冲动。
他轻轻闭眼,再次睁开时,金瞳中的狂暴和杀意已然消失。
“没什么。”凤殃淡淡道,“你难道不想报仇?”
“当然想啊。”扶玉秋不假思索地回答,“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此番受我牵连下界受伤,我不能再让你陷入危险中了。”
见凤殃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扶玉秋吓他:“那人可厉害了,是活阎罗最宠爱的儿子!要是惹怒了他,活阎罗肯定要下界追杀你我。”
凤殃笑了笑:“最宠爱的儿子?——你说凤北河?”
扶玉秋:“……”
扶玉秋恨不得拍自己这张说话漏风的嘴,硬着头皮道:“有没有被吓到?他就是个疯子,你可千万别惹他。等我们去玄烛楼把你的悬赏令毁掉,再找我哥要闻幽谷的钥匙,去家里避一避风头再说。报仇这件事,我让我哥帮我。”
凤殃笑了起来,看扶玉秋满脸紧张兮兮的样子,说:“好。”
扶玉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闲聊一会,扶玉秋嘴中含着的果核终于没了甜味。
他找了个花盆吐掉,果核落在灵壤中,却微微散发出一股晶莹如雪的光芒。
扶玉秋疑惑地扒着花盆看。
阴藤果的果核只有小拇指指节大小,其中好像包裹一片雪花,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扶玉秋本想将阴藤喊出来问问看这是什么玩意儿,但阴藤呼呼大睡,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索性放弃。
见这果核这么好看,扶玉秋也不嫌脏地重新捡回来,用灵力凝出一团水将果核清洗干净,高高兴兴捏着找凤殃。
凤殃一见到那果核,瞳孔微微一缩。
阴藤果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最珍贵的,是它的核。
“这个好看哎。”扶玉秋眼睛亮晶晶的,搬个椅子一屁股坐下,将空无一物的脚搭在凤殃膝盖上,高兴地说,“帮我系脚踝上吧。”
凤殃:“……”
凤殃接过那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果核,沉默好久突然笑了出来。
扶玉秋勾了勾脚尖,疑惑道:“怎么?”
“没什么。”凤殃笑道,宽阔的手圈住扶玉秋纤细至极的脚踝,用一根金绳穿过阴藤果核,轻柔地帮他系好。
扶玉秋顿觉安心。
他“啾”了一声,原地化为白雀原形,啾啾地爬到凤殃大腿上,仰着头乖乖地啾。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浮筠州?”
凤殃抚了抚他的脑袋:“明日晌午便能到,你先睡一觉。”
若是寻常,知晓自己在随时都会坠落的高空中,扶玉秋肯定吓得直抖,但在凤殃身边他却只觉得安心安全。
闻言扶玉秋点点脑袋,乖乖趴在凤殃层叠衣袍中,哼哼唧唧地睡觉了。
除了这次融合凤凰传承,凤殃已经许多年没有睡过觉,此时见扶玉秋舒舒服服地呼呼大睡,他沉默许久。
片刻后,灵舟中金光一闪。
满月微微洒下,从窗户中照进灵舟。
一只流光溢彩的华美凤凰蜷缩在软榻上,翅膀微微张开,似乎拢着个什么东西。
缝隙中看过去,白雀靠在凤凰怀里睡得四脚朝天。
灵舟缓慢穿过羲礼群山,朝着浮筠州而去。
***
浮筠州,下界第一州。
四族、妖族、甚至人族仙盟皆在此处,幅员辽阔,遍地修真世家,雕窗飞阁、灵舟芥子四处皆是,俨然一副盛世之景。
不光无数名门望族汇聚于此,就连九重天所施灵雨泽,也是最先降落浮筠州。
乐圣带着斗笠,穿过人来人往的宽阔长街,差点犯了病。
苍天大地。
他只是几十年没有来浮筠州,这世道怎会进步如此之快?
天上飞的那是什么玩意儿?比灵舟还大的……木鸟吗那是?
灵舟不已是高超、奢靡、最能彰显地位尊贵吗?
地下跑的又是什么?
现在浮筠州的人,短短几步路也要用传送阵吗?
懒死这些修道之人算了!
乐圣越看眼睛越晕,像是土包子进了大宅门,最后终于奄奄一息到了玄烛楼。
发布悬赏令杀人这种做脏活生意的地方,却大大咧咧坐落在浮筠州主城最繁华的地段,那楼几乎高耸入云,周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乐圣:“……”
乐圣沉着脸步入玄烛楼,才刚进去就见到一个男人跃到大堂中央的赌桌上,嚷嚷着:
“九重天仙尊仁慈,特让龙族下界来施灵雨泽。但灵雨泽并非每族皆有,小年那日妖族、仙盟、魔族,将在浮筠主城一决胜负,胜者方能得到龙族灵雨泽。”
“买定离手啊!”
乐圣皱眉。
玄烛楼不是干悬赏杀人的勾当吗?怎么现在还开赌盘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呼啦涌了过去,争先恐后地下注。
乐圣没兴趣,抬步走到玄烛楼接待客人的木台旁。
他有些不懂怎么去问凤凰悬赏令的事,瞥见旁边有个金铃,便尝试着摇了摇。
铃声一响,整个热热闹闹的大堂骤然安静一瞬,所有人都将目光惊恐地看向乐圣。
乐圣:“…………”
很快,玄烛楼的小厮急急忙忙狂奔下楼,瞧见乐圣还捏着铃,大喜过望:“这位修士,当真勇气可嘉!楼主知晓必定欢喜落泪!”
乐圣:“?”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当真勇士啊。”
“看他穿着不凡,为什么会接那个悬赏令?难道真是想找死?”
“啧啧。”
乐圣皱眉,问:“什么悬赏令?”
小厮笑眯眯地说:“修士说笑了——自然是刺杀妖族圣物的悬赏令!您可算来着了,这令是楼主亲手所布,十年了,您是第一个接这单子的。”
乐圣:“……”
并不觉得荣幸。
乐圣满脸菜色,感觉自己是吃了不经常出门的亏。
不过凤凰虽然让他前来调查玄烛楼悬赏令,只是想将他支开的借口,乐圣也没有去搅和凤凰想要隐藏身份看戏的乐趣,索性接了这个一看就很棘手的单子。
妖族圣物。
那便是三圣之一?
乐圣在宫商峡隐居多年,也是时候会会其他三圣之人了。
***
晌午,凤殃从灵舟轻飘飘落下,随手将巨大灵舟收回巴掌大的小舟放在手中。
那小舟上不知为何似乎蒙了一层厚厚的齑粉,被风一吹,缓慢消散。
“到了。”
扶玉秋紧闭着眼睛缩在凤殃衣襟里,听到这句终于悄悄睁开眼睛。
看到终于落地,扶玉秋高兴地直拍翅膀:“啾啾啾!”
“去玄烛楼?”凤殃。
扶玉秋点点脑袋:“嗯嗯,我们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刺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乐师把悬赏令撤下去了,还是他给的隐藏凤凰气息的结界真的有用啊?”
凤殃看着脚底下的齑粉,但笑不语。
扶玉秋也懒得管,反正没有遇到危险就行。
周围热闹非凡,扶玉秋索性化为人形,方便行事。
白雀这张脸太过扎眼,凤殃想了想,抬手一点,强行给他布了个障眼法,省得闹出麻烦来。
扶玉秋也乖乖地任由他弄,还给了他一个“我知道我很丑”的肯定眼神。
凤殃:“……”
两人慢悠悠走在浮筠街道上,凤殃沉着冷淡,扶玉秋却是个不会隐藏情绪的脾气,见到厉害的就惊叹地“呜哇——”,尾音能转好几个来回,惹得周围的路人都好笑地看他。
哪怕被人指指点点,凤殃也镇定自若,也不说让扶玉秋收敛,近乎沐浴在旁人“看啊,两个人模狗样的土包子”的视线下,淡淡往前走。
扶玉秋一路“呜哇”着,终于到了玄烛楼。
凤殃刚一进去,就感知到凤凰金翎的气息。
他似笑非笑,看来凤北河倒是舍得。
玄烛楼一楼的大堂中有一面墙,上面密密麻麻贴满无数悬赏令,扶玉秋仰着脑袋一一看过去,眼睛都看花了也没寻到凤凰的。
正待他去寻凤凰时,却见绣着满月纹的玄烛楼之人正恭恭敬敬对着凤殃说话。
扶玉秋疑惑走过去:“凤……”
他一噎,本想叫“凤凰”又怕被人发现,叫“凤殃”又怕有人知晓凤凰真名,想了想,硬生生转了个话头:“扶……秧,找到了吗?”
扶秧:“……”
玄烛楼的人见到扶玉秋,虽然瞧不见他的脸,但隐约能看出来他年纪不大,笑着说:“小修士是在说凤凰悬赏令吧,你们若想接,怕是要三思而行。”
凤殃淡淡道:“不必,悬赏令拿给我。”
那人叹息一声,只好微微颔首,去拿悬赏令了。
扶玉秋凑到凤殃面前,踮着脚尖和他咬耳朵:“他刚才说‘三思’,为什么啊?”
凤殃耳朵有些酥麻,微微偏过头:“许是接了悬赏令的人全都死了?”
扶玉秋吓了一跳。
凤殃定定看他,想从他眼中找出点对那些刺杀之人的怜悯、同情。
但扶玉秋一惊之后,忙高兴地道:“死了好啊,他们本就是来杀你的,这么可恶,死了也活该。”
凤殃:“……”
凤殃沉默好一会,突然笑了。
“说起来悬赏令……”扶玉秋没注意凤殃的异常,四周张望着,“真的能什么人都能悬赏到吗?”
凤殃点头:“据说玄烛楼眼线遍布下界,没有他们寻不到的人。”
扶玉秋一愣,突然严肃道:“我悟了。”
凤殃:“?”
悟什么了?
扶玉秋颠颠地跑走了。
凤殃心中觉得不太妙,沉默着跟上去。
就见扶玉秋趴在发布悬赏令的桌子前,对着一个女修士比划着:“名字就可以吗?保证不重名,真的能找到吗?”
女修保持着甜美微笑:“可以找到的呢,小心肝。”
凤殃:“……”
扶玉秋兴高采烈,拿出两张空白悬赏令给她。
“那我要悬赏两个人。”
女修接过,拿起笔:“名字是?”
扶玉秋说。
“扶玉阙、扶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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