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壶中若有酒,便可称无敌
柴斧,一般都不锋利,钝刃缺口才是常态。
这样一斧下去,着实痛煞了胡彪。
铁塔般的身子,就此倒了地。
他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疯狂地怒嚎着。
本就干惯了刀口舔血的买卖,就算是被砍去一条胳膊,胡彪也不会像这般痛得瘫倒在地,任人宰割。
但被砸断,和被砍断,完全是两码事。
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不可能在骨碎的情况下,压下这种痛苦。
没在此刻昏过去,已经算他胡彪意志坚定,狠辣过人了。
王麟从他身上抬脚迈过,看都没看其一眼。
走到墨云起身边,小声问道:
“现在好受点了吗?”
墨云起眼中无光,只摇摇头。
王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转身提起地上的胡彪,便往村里赶去。
看着胡彪在自己手上大呼小叫,好不烦人的模样,王麟皱眉说道:
“别嚎了,放心吧,很快就不疼了。”
............
村里已是一片混乱,谁都没想到这匪寇居然来得这么快,连收拾东西逃命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
那军守在涉及保命的事情上,总是警觉得很。
刚刚官道上传来马蹄声时,他就知道要坏事了。
在两个耳聪目明的侠客都未有反应之时,他就已经夺门而出,开始逃命。
他带着小吏和那两个侠客高手,一边往后村跑,一边呼告着村民,马匪来了。
他也只有一匹马,却不能在此时独自骑上离去。
若他拍马便逃,不等马匪来夺,他手下的这些小吏便会暴起哄抢。
论起逃命,谁的脚程都不慢,全村男女老少,都赶在马匪袭村之前从家中跑了出来。
但这么多村民,又哪里跑得过匪寇身下的战马?
匪寇日夜奔袭,早就憋了一路。
如今被三当家带来劫掠粮草,就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乐子。
喜欢搜刮的,就一间间打砸过去,刮净了地皮。
喜欢施暴,或是等着玩虐他人的,便不肯下马。
在四散而逃的村民身边呼啸而过,也不管会不会直接将人撞死,只管扬着马鞭,高高地朝着村民身上挥去。
在刻意地阻拦、引导之下,村民如赶羊一般,全都被驱逐到了一块儿,挤成一个大圈。
军守腰环佩刀,身穿官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推推搡搡之间,自然就被村子里的人有意无意地,给推到了最前面,直面着凶神恶煞的匪众们。
那些带刀小吏,同样也被推搡到了前列。
只有那一对侠侣,气定神闲地站在了众人之外。
女子环腰抱着男子,男子则身姿挺立,抱剑于胸。
人已赶齐,匪寇们开始互相呼喊,分抢着猎物。
“那个带剑的妞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谁都别和我抢!”
“都小心点,别把那当官儿的给踩死了,我还等着一刀刀剐下他那身官皮呢。”
“嘿嘿嘿,那妞儿给你,旁边那白脸的小生可得留给我,正好凑成一对,让这对心上人互相对着,看看咱俩是如何赏玩对方的,咿哈~嘿嘿呵~”
这帮凶恶的贼人像是挑菜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在呼喝之间,就把百来号村民给分刮了个干净。
但一旁的侠侣,何曾受过这等污言秽语?
两人顿时怒火中烧,也顾不得什么姿仪和风度了。
当下撒开了双臂,不再搂抱于一处。
分开身子后,便拔出利剑,运起轻功身法,互相掩护身形,朝着对方斩去。
马匪们见状纷纷大笑起来,不但不惊,反而愈发兴奋了起来。
这种江湖剑侠,他们可见多了。
仗着会一两手剑法,些许轻功,便自觉难逢敌手,成天在人前搔首弄姿,摆弄风骚。
便是顶了天的绝世高手,最多也不过杀他们二十多个弟兄。
等拼到气血两空,利剑卷刃之后,不论什么高手都得乖乖等死,引颈受戮。
他们之前刻意没去骚扰这俩剑客,任其独立于圈外,就是怕惊走了对方。
三当家催得紧,他们可没空耗费马力,去奔袭追杀这两具上好的玩物。
眼见玩物被他们言语所激,傻乎乎地自己送上了门来,众匪皆是一喜。
他们本隐隐结成了战阵之势,等的便是这俩猎物不逃反攻之时。
这对侠侣提剑,朝马匪斩去,马匪也抓刀驾马,一批批地冲着两人冲杀过去。
马匹冲锋之时,噪声大作,马匪也跟着怪叫了起来。
他们也不是什么精锐之军,轮替之时有着极大的间隙,彼此间只用用这种怪叫的方式来互相交流,调度马势,才能确保每一次冲锋的顺畅。
每批冲锋而出的匪寇,只不过五六人。
但他们借着马势,用着怪叫传递信息,合作极为默契,合力挥刀一砍,便把两人的周身封死。
男女剑客勉力撑起剑围,格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马刀。
一柄剑上,至少要抵住两三记的刀劈,才能护得二人周全。
原本是想杀至马前,一剑将其枭首,凭着两人的轻功,将马匪各个击破。
却没想到,匪寇仗着马力,一击不中,便即奔离,根本找不到机会将其杀退。
马如奔流,刀如水涌,他们挡下前一批的攻势,立刻便有后一批的刀劈下来。
两人叫苦不迭,一身剑法施展不出,只能困守原地,心中憋屈至极。
如此交替袭杀之下,不过两三轮的功夫,两人便气尽力绝,撑不住了。
眼看下一轮就要被乱刀砍死,一命呜呼了。
周遭怪叫声越来越大,好似这群跑来虐杀村民的匪寇们,人人都在欢呼雀跃,等着分享玩赏这俩个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少侠、女侠。
村民又怒又怕,但没人敢上前搭救两人。
军守两股颤颤,眼看着自己的两根救命稻草就要沉入海中,却也不敢出头。
“把你的刀给我,让我去!”
村民大惊,却想不出这是平日村里哪个胆大的狠角儿,急忙朝着音源,回头望去。
只见村里的打猎壮汉,身姿魁梧,巍然站在那里,身旁好像还护着那瘦弱的卖饼郎,看向前方。
众人大喜,那打猎的壮汉,可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一顿便能吃六七个大碗的猪油素面。
但那壮汉瞧见众人的目光,却赶忙缩下了头,面色发白地蹲下身子,颤颤巍巍地,生怕因为自己个高,入了对面马匪的眼。
连这最有力的壮汉都如此害怕,那刚刚出声的人是谁?村里还有谁有如此胆量?
“是我,拿来吧!”
众人哑然,呆呆地看着那连饼子都做不好的卖饼郎,独自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他不由分说,直接拿走了军守腰间的佩刀,便跑去救人。
卖饼郎往日里胆小怕事,瘦弱无力,此番不过就是见村子被打砸,自己想必也没了生路,索性由着一身气血上涌,在死前看看当回男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砍上马匪一刀,也好去地府报道。
他觉得,自己借此由头,起码能在下面做个好鬼,免得在地府也成了个窝囊废,平白遭人耻笑。
想法虽好,但只敢在背地里讲人闲话的他,有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胆气?
刚走了没几十步,他便被马蹄声吓得一惊,手脚一软,丢了手中的官刀,瘫坐在地。
越来越大的怪叫声中,顿时传来几声讥笑。
当即便有一骑拍出,前来收拾了这奇葩的软蛋。
这马匪早就被同伙的怪叫声吵得头疼,耳边不得安生,见有人出来给自己送乐子,抬手便是一刀,将心中的烦躁狠狠发泄出去。
马匪狞笑,眼见就要砍下一颗人头,喷洒出一场血雨,来给自己降降火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惨声大叫:
“啊啊啊~!住...啊...住手!住手啊啊啊啊!!!!”
“踏马的,哪个挨日的想抢老子的乐子?”
马匪大怒,愤然转身,想要回头找出这贱货,将他打一顿时,却猛然发现自己身后躺倒了一片人。
遍地都是他们威虎众的弟兄,一个个在满地打滚,哀嚎惨叫。
而刚刚出声叫住他的,居然是他们的三当家,胡彪!
马匪冷汗连连,三当家居然丢了一条臂膀,匍匐在一个道人脚下,如蛆一般扭来扭去,似乎身上瘙痒难抑,痛哭流涕地磕着响头,向其跪地求饶。
只见那道人却好似看不到三当家的一样,不紧不慢地拿着酒葫往嘴里灌了一口。
喝得面色潮红之后,才叹了口气,对着三当家的轻轻说了句话。
不知怎的,明明周围嘈杂纷扰,到处都是哀嚎悲鸣,但他却依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听到,那道人轻声说着:
“你看,果然便不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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