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路过大连
终于到了大连,郑庆义长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抱着郑常馨下车。这次回家,他没有让年青的跟着自己。背包捋伞再带个孩子,让郑庆义顿感吃力。刘梓桐来接站,只见刘梓桐身穿灰布面长衫,外罩绸缎褂子,头带瓜皮帽,脚穿意大利皮鞋,鞋面打得油汪绽亮。他正在四处撒眸,看见郑庆义抱孩子过来,紧忙跑过去,把郑常馨接过来:“让哥哥抱。”
郑常馨扭过头去不让抱。
刘梓桐说:“常馨,你不认识我了,快让哥哥抱,好让你爹歇着。”
郑常馨发呆似地摇摇头,听说让爹歇歇的话,就懂事地扑到刘梓桐的怀里。
刘梓桐说:“东家,先吃早饭还是歇一歇?常馨饿没饿?”
郑常馨没等郑庆义说话就叫到:“爹——,我饿了。”
郑庆义说:“好吧先吃饭。”
旅顺人绝大多数是山东人,饮食上自然以鲁系为主,特点是面食多、馅食多,饺子、包子、馅饼、锅贴、馄饨、面条之类,好处是连菜带饭、连汤带水,好吃又方便。车站前一带各种小吃店早早就开门了,在门口支起炭火炉子,架起大锅,又烙又蒸,吆喝着卖。还有专卖馄饨捎带烧饼的小贩挑着两头沉的担子走街串巷。郑常馨嚷嚷着要吃饺子,三人来到一饺子馆前坐下,店主人热情招呼。
要了饺子后,刘梓桐说:“东家,那儿有一卖豆腐脑的不错,人都称为刘豆腐脑,他点的豆腐脑又白又嫩。只要到车站前,我都要来一碗。东家,来碗不?你看就在那儿。”
顺着刘梓桐指的方向,郑庆义见那人正在忙着,周围站着不少等喝他豆腐脑的人。郑庆义不禁观察起来,只见他卖豆腐脑很讲究,扎着个小白围裙,戴着白袖套,动作利落干净。对顾客也非常热情、周到,一个年岁大的老人来了,他叫道:“大爷,您坐好,我马上给您盛上。”
“哎呀,小朋友,慢点喝,别烫着。”叫人感到很亲切。
郑庆义忍不住说到:“去买两碗。”
待刘梓桐端回两碗后,郑庆义吃了两口,感觉真是不错,就深有感触地说:“做买卖真得是货真价实才好,这豆腐脑就很好吃。你看他招呼这个,答应那个的,让人吃着心情舒畅。这买卖能不好吗?”
刘梓桐跟着说:“东家,你观察的可真细。我就注意好吃不好吃了,其它可没顾得上。”
郑庆义就是这个秉性,做买卖意识深入到骨髓里,成了他生活中必备的东西。不论有什么事,不管心情咋样,不用思考,只要眼睛看,听人说,都能从做生意角度去想,以便使自己不断得到修正。
郑庆义说:“这算不了什么,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兴许是生活积累的习惯吧。哎,船票是什么时候的?”
刘梓桐说:“后天。”
“好吧,给柜上去个电报,说我后天走,到时候的时候直接往家回信。”
“嗯哪。”
刘梓桐心里十分难过说:“东家,柜上来电埋怨我,也是,都因我提供的消息不准。”
郑庆义安慰地说:“算了,跟你有啥关系?柜上也是吃饱了撑的,瞎掰扯。”
吃完饭到了住处,安顿好后,郑庆义就告诉刘梓桐说:“我从这走回老家,就想到这儿看看,你不要有啥顾虑,该咋干还咋干。到时候的时候,就没事儿啦。”
刘梓桐这个年青的伙计,深得郑庆义的喜爱,所以,才把他放在大连的。这些年来郑庆义主要在大连进行粮谷信托交易,刘梓桐在这儿是个操盘手,每天都通过电话进行联系。刘梓桐报告大连情况,郑庆义结合其它城镇粮谷行情,做出自己的决策。刘梓桐根据郑庆义的指令,进行买卖操作。
这次空买这么大量的大豆、高粱,一下价掉下来,说不定会搞垮义和顺,刘梓桐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生怕什么事做不好惹怒东家。然而此时的郑庆义并没有迁怒他的意思,反而劝他该咋干咋干。这让刘梓桐彻底放下心来。柜上的人都背后议论说:“东家真抠门。”可刘梓桐没那个感觉。记得有一次,陪东永茂粮栈的老客张汉青去五站。郑庆义非常热情地接待这位老客,并且用人意想不到的方法,把老客陪得心满意足。郑庆义借给张汉青两万元钱,并说:“我这是借你的,三天内赔钱就拉倒,如果赚钱,赚多少都归你,本钱得还我。刘梓桐,你得陪好汉青。陪不好得找你算账。”刘梓桐马上和张汉青去取引所,两万元全都投到信托交易,买了大豆、高粱。等第二天他俩再到取引所时,差点没蹦到房顶上去。一夜之间就赚了二万多元。以前他听人说过东家用这招取得老客的信任,这话真不假。事后他才知道,当天东家也出手了,一下子又赚了不少。这是东家看准了势头,借他的手弄点招待费,你说老客能不感到惬意吗?那次张汉青满载而归,背地里不知在东永茂老板那儿说了多少好话。刘梓桐想这么多年,年年都空买空卖二、三万火车,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即便就是赔,也赔不了许多。这回咋就失手了呢?这次可不象以前那样,星星点点的,陆续买进了一万五千火车,加上任理堂的,二万余火车。再往下降那可够呛了。
刘梓桐看安顿差不多了就说:“东家,告诉张汉青一声不?”
郑庆义摇摇头说:“别麻烦他了,你告诉他该多心了。”
刘梓桐想想也是,让张汉青知道了,就得惊动东永茂的掌柜,东家最不愿意参加酒宴,特别是现在心情不好,不愿让谁陪着,于是刘梓桐做罢。
停顿了一下,郑庆义又说:“各地都在降,降的幅度不是太大。只是大连这儿降得太多,有点蹊跷。不要往心里去,挺一阵子就过去了。到时候的时候,会涨上去的。你多打听打听,有新情况及时写信拍电报。对了,一会儿到顺兴号看看,周掌柜挺会做机器的,问问他能不能做个碾米机器。”
刘梓桐听郑庆义说要去顺兴铁工厂,问道:“你说的是周文贵吧?他都没一年多了。”
“啊——?咋了。”
郑庆义听说楞住了。
刘梓桐说:“一年多了,那天他坐船去复州湾的矿山,船到金州城北三十里堡的西,突有狂风袭来,他坐的船被大浪掀翻,沉到海里了,才五十二岁呀。”
得知这个信,郑庆义深感挽惜他说:“白瞎了,怎么会是这样,他的榨油机可好使了,看机器的伙计还是在他这学的呢。我寻思跟学学,把咱那榨油机改进改进。唉——,早点来就好了。”
沉默一会儿,郑庆义问:“这儿的油坊都咋样?”
刘梓桐说:“自从大豆落价后,我到处打听,没啥好消息。油坊差不多都停了。日本那一不要豆饼,各油坊豆饼压得都没地场放。听说咱家的豆饼都喂猪了,那肉肯定好吃。”说完吐了一下舌头,又说:“捐税增加也是个事,过去营业税为零点一,制造税为百分之零点三,而现在营业税是一点五。营业税增至百分之壹点五。制造税增至百分之零点五,加上其它一些杂税,几乎占纯利的一半。这样下去油坊都受不了,不关才怪呢。”
郑庆义问:“日本的那几家油坊呢?”
刘梓桐说:“他们早都停了,日本三泰栈油坊是最先停的,人家一不用大豆做肥料,知道信就停了。咱的油坊知道的晚,没人买了,又生产不少,直到没地场放才停下来。小鼻子多鬼。”
“这和他们鬼不鬼没关系,不管干啥,先知道信的总是占便宜。这些年我用电话生给我传来的信,捡着不少便宜。有的人对这事还不满意,他们知道个啥。这钱不白花!”
刘梓桐说:“东家说的太对了,我在这儿往回打电话方便多了。只要听出是我的声音,马上就给接线。还有就是铁路运费增加不少,现在从宽城子到大连,从原来的三百提高到九百元。”
刘梓桐说铁路运费的事,郑庆义没有吱声,运费对那家铺子都是一样,水涨船高。现在大豆价稳下来了,到是让人高兴的事。现在看来大豆也不会再降了。稳定后什么时候能往上升还弄不准。到底卖还是不卖?稳定下来,不必给取引所每日送押金,如果不升,那些贷款买大豆的,也无力承担,也会纷纷卖空,他们这是争取少赔。价一降再降,与这些人往外抛售也有直接关系。这么大的量往外卖,肯定又会引起再次的落价,挺挺吧,反正已亏了那么多,现在出手卖会更惨,这时谁还会接手。宋顺才已跟我拍胸脯保证,有他做后盾我郑老寒还怕啥?
刘梓桐看郑庆义没吱声,于是小声说:“东家,押金不足了。五站那儿汇不来钱了?”
“透支吧,有东三省官银号的保,还能挺。到时候的时候宋顺才不会看我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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