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恨新仇一朝报
宋薇还记得辛悦，记得她不驯的神色。
不像要攀公子的人会对夫人露出的神色……也许有罪推定冤枉了她。
可是冤枉你又怎么了。
不过是一件棒打鸳鸯的小事，如果你们不是鸳鸯，那就更是小事了。只是让你离开我家孩子，又没有影响你的前程。
如今她要有前程了！
还是因为张益坚上的热搜。这事这人扎在宋薇心里跟毛刺一样，不痛不痒，就是膈应人。
“一声师妹都能拿来炒作。”宋薇对着张益坚说，“现在的小明星，打蛇随棍上。”
她说得漫不经心，一边说一边还能给老公夹一筷子菜。
辛悦眯着眼看她，意识到什么，不接这句话，也不放过这句话：“你之前认识辛悦啊？”
宋薇一怔：“……不认识。”她扬起笑容，在火锅的蒸汽中轻轻柔柔地说，“我是看新闻，你喊一声师妹她就追着贴着炒作，够难看的。”
她这话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师妹就坐在她对面。
张益坚叫一声师妹，是两个人勾连在一起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宋薇颠倒了因果，让她仿若不经意的口舌成为了最大的败笔。
张益坚的声音冷冷的，说得清晰而有力：“不认识你说这样的话？”
他这样的过激反应咄咄逼人，是宋薇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对着张益坚不善的目光，身体僵硬，一时委屈得要哭了。
周围朋友们注意到这边不正常的气氛，四下声音渐渐停了。怎么回事，吵起来了？还是益坚这么不客气地质问宋薇？？
旁边的单大江本在和楚天聊天，扭头想打个圆场又闭上了嘴。看益坚的神色，这是真不高兴了。
单大江不说话，楚天责无旁贷要护着自己老婆，“不过说几句话，这么认真干什么。”
宋薇有丈夫撑腰，满腔的傲气立刻又恢复了气焰，跟着说：“那个辛悦贴你炒作，我还不能说了？”
大家都听着，她这样公然指名道姓，辛悦现在完全确认宋薇还记得她！她的仇不是单方面的！
当即冷笑一声：“贴着我炒作的人多了！”
就比如你宋大美人！
宋薇脸色一白，四下更寂静了，水开的声音咕嘟嘟咕嘟嘟。
辛悦不介意再把话说开点，学习师兄的大实话技能：“记者找新闻点是人之常情，我师妹可不指望这个红！”
他压根不辩驳炒作云云，直接站在“我师妹”一边，立场鲜明得不能再鲜明了。其他人被宋薇的话带起来的心里那点惯性的警惕也就自然消散了。
大家能在这圈里混到有名有姓，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装什么傻白甜，论起勾心斗角表里不一，还能被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占便宜了？
今天这桌人里，除了张益坚，要数单大江对辛悦最熟悉，单大江顺着就说：“那是我学生，我的表演课代表，怎么口口声声就成你师妹了？”
辛悦说：“别人还真不配我喊一声师妹。”
呦呵。何方神圣啊！
大家的胃口真就被吊起来了，咋老张仿佛被蛊昏了头一样。
老张有实证啊，张嘴就拉踩：“她前几天进组演戏，刚把成安城演自闭了。”
真的假的？？
一个初出茅庐小姑娘把成安城演自闭了？？
单大江都懵了，这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吗？
辛悦斩钉截铁：“不信你们问李林。”
席间一片哗然。
楚天颇感兴趣：“还有这么好的苗子？”
辛悦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苗子。”张师兄立在那儿，辛悦放开了吹，“大鹏一日同风起……”她跟单大江碰了个杯，把后半句补完了：“扶摇直上九万里！”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楚天听着他这话，仿佛是连辛悦跟宋薇的“认识”都了解，真就走这么近？想归想，他还是捏一下老婆的手，把她从尴尬境地拉出来。
也没什么尴尬的，只是看新闻产生了一点理所应当的片面印象而已，说句话也就抹过去了。
宋薇被丈夫提醒了，勉强说了句场面话，说完闷头喝酒，再不讲话了。
辛悦坐大美人对面，拿美人郁闷下饭，爽死了。
一点都没有为师兄发布会乱说话不高兴了有没有！感谢师兄创造机会怼仇人！！
高度愉快的心情在见到张益坚的时候慢慢下降。
宋薇是她的仇人，对于师兄，可不是……
咱们俩这么硬的关系，铁到宋薇和辛悦的事儿都能变成宋薇和“张益坚”的事儿。但……唉……辛悦有点懊恼自己痛击仇人，当初责怪张益坚没忍住脾气搞大新闻真是不合适……
总之吧，心情很复杂。后悔么，却也不后悔。
张益坚神采飞扬地来上表演课，他今天来完例假了（辛悦：听着怎么这么怪），迫切地想和辛悦分享一番感悟。
张益坚问：“你每个月都这样？”
辛悦摸不着头脑：“嗯。”
“每个月流血五六天？”
“嗯。”
“一个成年女性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处于例假期，”张益坚说出自己的计算结果，“也就是说，我每遇见过五个女同事，就有一个正在来月经。”
成年女性辛悦：……
辛悦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月经这件事情，不太能明白张益坚第一次体验的心情，你绕来绕去，所以呢？
“生育成本。”张益坚说，“这才是最大的生育成本。”
他目光灼灼地问辛悦：“穿高跟鞋很疼，你愿意穿吗？”
完全被张师兄带着走的辛悦：“……我不愿意吧……”她从来没想过“穿高跟鞋”面前还有愿不愿意这个问题。
“我不愿意穿高跟鞋，你也并不愿意，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不得不穿呢？”
当然是不得不穿，有些时候女性不穿高跟鞋还会被批评不尊重正式场合。
高跟鞋可以踢掉，长发可以剪掉。这都是社会对女性的规训。
例假呢？只能自己受着。这是天然的，自然的，女性为了生育能力在进化中的牺牲。包括为了哺乳而进化出的□□，为了遮蔽它还要穿bra。
辛悦听着都呆了，她穿成男人当然也有一大堆性别方面的感想，但她就不能……呃，把感想说得这么……上纲上线……
师兄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张益坚把自己的话说完，问辛悦：“你上午有啥事儿要跟我说？”
辛悦有点不好意思聊这个了，咋显得格局忒小呢。看看人家，女性关爱大使！自己掺杂一点说不清道不明占有欲和嫉妒感的小心思，显得格调忒低。
她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反倒真把这点小心思抛开了，坦荡利落地问他，“宋薇是你白月光？”
“不是。”张益坚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耐着性子解释：“电影里恋爱结婚跟演员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懂这个？”
“那她算你朋友不？”辛悦恶狠狠地说，“我今儿把她给骂了！”
张益坚眨眨眼，没料到这个展开，“你跟她有仇？”反正不可能是一上午时间宋薇跟“自己”起冲突。
“有仇。”辛悦告状，“她今儿还跟你说我的坏话！”
她这个人称，张益坚听着想笑，宋薇也够背的，下舌头下到了当事人头上。他让辛悦仔细说说都发生了什么，辛悦便一五一十从有仇说到今天怎么站台辛悦把传闻中的白月光怼了回去。
宋薇仗势侮辱在校学生的人格，这事儿要搁从前传张益坚耳朵里，不过是一出“棒打鸳鸯”的八卦，过耳旁风。
现在事情很明白了，他就是“辛悦”！利益相关！
师兄明火执仗地为了他把宋薇怼回去，还顺势在大佬圈里澄清了心机深沉的传闻，捧了一把，是给他以后奋斗开辟前程呢。
张益坚琢磨了一下：“就宋薇那小心眼，那我以后跟宋薇就有仇了。”
辛悦幸灾乐祸：“你得躲着人家走！”
“哎。”辛悦碰碰他，有心情八卦了，“你当初拍完《今宵梦》怎么不继续跟楚云宋薇合作了？”
“后来楚云的片子，怨气太重，我不喜欢。”
好学生积极提问：“什么叫怨气太重？”
张益坚随意说了他后面几部片子，“都看过吧？”
“看过。”
“喜欢吗？”
辛悦嗯了一会儿，跟师兄实话实话：“我恨屋及乌……”
不是片子好不好，看宋薇和他们老楚家就不顺眼，妥妥的个人仇恨。
张益坚忍俊不禁。他此刻是一张清丽绝伦的美人脸，眉眼完全舒展了，笑容极有感染力，长发蓬松柔软。
辛悦一下子被自己看的脸上爆红，比如你，我是爱屋及乌。
自己的美人脸！谁不爱！
张益坚说话还带点笑的尾音，说出来的话比谁都锐利：“他的片子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全天下都对不起主角，而主角幸运地有爱的人陪他一起不幸。”
辛悦：……
辛悦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很好，确认了，今天的张益坚也是毒嘴点评张益坚。
她想一想，提问：“可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啊。主角如果升级打怪一部片子换一个女朋友，才是爆米花商业片，更假了。”
张益坚摇头，“有区别的。之前我们讨论，你说最喜欢我演的《岳飞传》。你为什么喜欢？”
因为你帅，因为你完全演出来了大家心中的岳飞的感觉。具体什么感觉……
辛悦：“喜欢岳帅还要理由？”
这种话在正经的表演课堂上她当然是不会说的，答案编也能编出五百字，但这是私家小灶，辛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益坚顺着这句问答引出自己要说的话：“岳飞的结局，是让人沮丧的悲剧。因为社会的外在力量，使好人没有好下场，英雄不死于寇死于朝廷。”
“可是人物的基调不在于此！”张益坚提问，“在于什么？”
“在于……”辛悦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轻轻说出四个字，“精忠报国。”
张益坚一抚掌，“所以岳飞就是昂扬的英雄、脊梁，而不是怨气冲天的长门怨妇。”
辛悦只觉他的话把自己搅得晕晕乎乎的，推开一扇门，门后全是乱七八糟的线条。对于电影应当表现什么内容，仿佛还是有哪里没想通，不能完全接受张师兄的观点。
不过倒是明白了他为什么看不上《谢池春》。
张师兄是个充满理想主义的战士啊！不沉于下，用臆想的爱情疗伤，而望于上，永远年轻永远生机勃勃踌躇满志。
所以他挑剧本，是用这样的审美观念标准去挑。
所以他演英雄格外熠熠生辉。
辛悦：“那你为什么没演《将军传》呢！”
辛悦早就想问了，李林的《将军传》说是给张益坚量身定制的剧都不为过啊！怎么男主角反而舍近求远选了成安城呢？？
“李林这剧本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这句话有拉踩的嫌疑，张益坚又补充说：“我演这种角色演烦了。”
如果当时他去演了《将军传》，档期一撞，真人秀砸钱也砸不来他，不上真人秀，他就不会和辛悦相遇，不和辛悦相遇他就不会穿越。
也就不会沦落到去演成安城的白月光……
错了！不是沦落。辛悦想，张益坚不演《将军传》就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路子需要突破，所以穿成女角儿，也许还是他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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