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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野心勃勃


 李悠容怔住了:“爹……”

  “少陵不是个合格的君王爹打算拼尽自己的力量让你三哥上至于少陵那孩子……皇权更迭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但爹此生对得起他父亲也对得起他,他便死,也是为了大魏王朝的江山能更稳妥的传承下去。优胜略汰他比不上你三哥有胸怀,有学识,有胆识爹培养过了也尽心了。”李代瑁转头望着窗外,半是在跟女儿谈心半是在剖白自己:“所以他必须死。”

  初三日傍晚该送祖先了。

  满长安城的炮声霹雳啪啦齐燃。李悠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固执倔犟,很难变通的人。但他轻易不下决心若下,就很难改变。既他敢这样说就是真的准备动李少陵母子了。

  母亲在时无日不望父亲篡位他不篡,如今顾氏都化成白骨了,他却要顶着全天下的骂名,篡兄长的皇位了。

  李悠容倒不觉得有多开心,在老父亲满是期望的眼神中,强撑着笑了笑。

  “孩子,过来,叫爹抱抱。”李代瑁腔调略有些哽噎,将李悠容瘦瘦的身子揽入怀中,拉起她那只割过的腕子,指腹轻轻抚了抚,柔声道:“对不起,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但往后凡有任何事,那怕嫁到别人家,要记得学学你嫂子,有气出气,有怨出怨,千万不可自残自己。”

  李悠容望着自己清瘦的父亲,明知自己误解了他,明知他才经丧妻之痛,头顶着绿帽子,叫满长安人笑话,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妇人都没有,唯她一个小棉袄,还他又恨又怕。

  她欲说句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挣回自己的手,猛的一把挣开父亲,转身遍走,走到门上,又回头,扬手指天发誓:“女儿保证,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回到海棠馆,跟杨氏聊了会子,天还亮着,草草吃罢晚饭,宝如依旧闷闷不乐,便睡了。

  一觉醒来,外面灰蒙蒙的,还未到掌灯的时候。宝如莫名觉得额顶痒痒,仰头,一只圆圆的小脸儿,口水衔衔,一股子桔子清香,是个孩子正趴在自己脑门上。

  竟是小青苗。

  宝如一见这孩子就欢喜,将他扯上床,压着脸颊吻了几息,问道:“苗儿,你爹你娘呢?”

  青苗不答,很好奇宝如的肚子,不停往下窜着,两手圈上她圆鼓鼓的肚子拿耳朵听着:“小姑,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陪我玩呀……”

  “是妹妹。”季明德自隔间外走了进来,家常的青直裰,也不知何时回来的,笑温温站在床边。

  “是弟弟,就叫弟弟。”宝如跟季明德唱着反调,摇着小青苗圆乎乎的手儿,细声道:“既你来了,今夜就跟小姑一处睡,咱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小青苗幼时最喜欢跟宝如一床睡的,当然说好,两只鞋子一踢,外面的胀棉袄儿一脱,便钻进了宝如怀中。

  季明德也不说什么,自书房掂了那块青砖来,就在卧室的桌子上静静的书着。他习字,一直都习惯一块青砖的。

  宝如只给他个背,并那圆乎乎的小屁股,不停套着小青苗的话儿,诸如你爹你娘可还吵架啦,那姓朱的一家可再有来闹啦,小青苗一张床上滚来滚去,笑嘻嘻道:“我娘一回洛阳,便遣婆子跟那姓朱的小姨说,我爹若敢纳她,就只有合离,合离之后,他身无分文,问那朱小姨还要是不要,若要,她便把人送过去。”

  宝如亦是不停的笑:“那朱家怎说的?”

  青苗道:“朱家当时便把那婆子赶了出来,从此,再也不到我们家门上闹了。”

  宝如道:“这就对了,谁不是贪图个钱财,否则,就你爹那样子,谁能看得上他。”

  她下意识回头,季明德唯有个背影,安安静静,一支狼豪蘸水,依旧在那儿书着。

  小青苗闹了一会子便睡着了。宝如替他掖好被子,便翻过身来,枕着只手,望着季明德的背影。

  自她第头一日嫁给他,她睡觉的时候,他便习惯于静静的站在那儿习字的,这也许是他思考问题,想事情时的习惯。

  尹玉钊想杀季明德,除了杀母之仇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份吧。荣亲王府虽说家主是李代瑁,但少廷和少源两兄弟因为顾氏的原因,跟李代瑁心中有芥蒂,反而更倾向于臣服季明德。

  李代瑁又不敢惹季明德,凡事以季明德为首。

  在齐国府二十年,尹玉钊卧薪尝胆,一直隐忍到尹继业完全信任,拿她作赌注,才获得尹继业的兵权,和齐国公的爵位。

  他隐忍那么久,绝不会止步于国公,尹继业当年野心勃勃想要谋权篡位,但与李代瑁对恃。而他如今获得了李代瑁的信任,若能假她之手杀死季明德,在荣亲王府,他将除去一个劲敌。

  一个丈夫一个哥哥,皆是野心勃勃想要谋朝篡位的,如今箭拨弩张,到了生死关头。宝如轻嘘了口气,季明德忽而回头,恰把个牢牢盯着他,一脸怏怏的宝如捉了个现形。

  格外圆的两只眼睛,牢牢盯着他,满还溢的满月一般,鼻儿悬悬,红唇微撇,唇角还沾着一捋青丝。这神情,份外像秋天地里起花生时,那趴在洞口,眼看着花生被起走,没了吃食的土拨鼠的眼神。

  恰她如今腹儿滚滚,瞧样子也很像个土拨鼠。

  季明德当然不敢这么说,便她身姿走了形,也是因为季棠在她肚子里的原因。

  丢笔,转身,扑到床前,不过瞬息之间,季明德一把摁住还想转身的宝如,青盐息的灼息,在她一边一只圆圆的眼睛上重重吻了一下:“为何睡的这样早?”

  宝如欲挣挣不开,略一动,旁边的小青苗立刻往她身边一偎。豆青色的纱帐暗垂,鹅黄色绣着鸳鸯细水的锦被,她一弯柔荑,圆滚滚的嵌着深深的褶子,搭在面颊下面,春水盈盈一双眼儿,眨巴眨巴再睁开,就那么牢牢盯着他。

  忽而抿唇,垂眸别过了眼,大约有些羞,两颊红的厉害。

  季明德两手抱起小青苗,转身抱出去,就丢给杨氏了。

  再回来,宝如依旧是方才的姿势,显然还是在等着他的。季明德火急火燎洗了一回,人还未上床,先叨她的唇来吃。

  宝如欠着腰叫他拉起来,怀胎七月,又胆心又有些想头,叫他粗舌搅着,勾起点意味来,不停的喘着:“轻些,轻些,有孩子呢。”

  她嘴里念叨着,无比迎和。夫妻便是如此,同床共枕,是能交付生死命门的那个人。

  季明德是如久食素的和尚,偏她躺在床上,丰韵将适,曼妙婉转,忙得送了那点舌头过来,季明德狠叨着她的舌头咂了几口。

  ……

  一回来罢,宝如才哎哟一声。

  季明德缓缓儿要将她放下来,瓷器一般,偏宝如疼的泪直往外飚:“明德,我抽筋儿了。”

  她抽了筋,为了季明德而强忍着。

  季明德连忙伸手,缓缓儿替她揉着,半晌,宝如颤声拉着调子,显然是疼的厉害了,好容易歪倒下来,额间濡着一层子的汗,季明德抹了把,背上都是半湿的。

  “苦了你,既难过,唤一声便可,何苦一直挨着?”季明德全没感觉到上面宝如的痛苦。这还是头一回,只有疼没有甜,她鞠成只虾一般微喘着,喘了许久,缓缓伸开那条腿,转身揽上季明德。

  ……

  “尹玉钊曾说,若他做了皇帝,会封我个长公主呢。”她绵绵声儿,犹如呢喃,讨长辈乖的孩子一般,仰面,长长的睫毛在他下颌新生的胡茬处刷着,莫名的□□。

  季明德平坦,与宝如白腻一只柔腕颜色囧异,肌肉贲张的胸膛微微起伏,自喉咙往外颤着笑:“受得起多受磨难,就经得起多少荣耀,你如今掌握着王朝的走向,帝王的人选。所以,我的小乖乖,你是打算让棠棠做长公主的女儿,还是直接让她做长公主?”

  宝如缓缓往后靠了靠,他便如此懒散的躺着,亦是随时就要贲发而起的姿态,一笑,酒窝深深,一身儒雅正气的阳刚。而尹玉钊不同,阴沉,笑比哭还难看,一派寒渗。

  选谁做皇帝?

  事实上果真有那么一刻,决定权是在她手中的。若一杯砒石入茶盏,此刻世上就没有季明德这个人了。

  宝如再往他身边蜷了蜷:“也许说来你不信,她不想做长公主的女儿,也不想做长公主。

  于她来说,永昌道上和野狐,稻生哥哥一起快意恩仇的那个季明德,比在上东阁和她小叔一起谋划杀她舅舅的哪个更适合做她父亲。”

  两颊酒窝深深,季明德笑的却有几分勉强,宝如如此委婉的劝,他也不好再撒谎,反手一枚铜板,熄了灯台。

  大年初三的夜,瓦檐上的冰柱足有一尺长,叫屋檐下地龙眼露出的暖烟熏化,一点又一点的往下滴着。屋外滴水成冰,室内暖融如春,水仙一朵,又一朵,趁着这极度的温暖而无声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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