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古来

　　
怡香阁，落日城中最大的妓院，也是落日城唯一高等阁院，建筑高大雄伟、琉璃红瓦、古色古香。楼阁足足有三层，最醒目的便是那楼阁屋檐下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用金色字体书写着‘怡香阁’三个大字。
据说怡香阁内的姑娘个个容貌娇美，妩媚迷人。尤其是所有的姑娘都是衣裙半遮半露，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瞧上一眼便令人挪不开脚步，是一处名副其实令男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另外，其中的头牌婉儿姑娘更是美若天仙，不仅容貌倾国倾城，身姿更是妖娆，不知迷倒了多少风流才子。
在怡香阁门口驻足了一会，瞧了瞧里面亮如白昼的灯火和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王冬摇了摇头便继续行走。
看的入迷的紫神龙双目闪烁，口水哗哗从嘴角流下，正当他把持不住，想叫上王冬一起进去时，却瞧见这小子已经走远，便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喧闹的街道上春风拂过，留下一丝凉意。这时一辆马车缓缓从街道另一个方向驶来，稳稳地停在怡香阁后门处，驾驭马车之人拿出脚蹬放稳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车厢内的人掀开门帘向外张望一眼，瞧见附近并无太多人后才缓缓踩着脚蹬走下马车，她身上裹着一件刺绣的衣袍，严严实实地将她曼妙的身姿遮住了。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王冬正迈步而走，他瞧了一眼前方的马车，又随意扫了一眼站在马车旁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女子。
那名女子侧对着他，所以倒未瞧见那名女子的容貌，不过他对陌生女子也不感兴趣，正准备从马车侧面绕过时，身后传来紫神龙迫切的声音。
“小子，等等……”
听到紫神龙叫他，王冬止住脚步。待紫神龙追上他后一把将其拉住，忍不住怒道：“你大爷的，小子，走那么快作甚，本龙还想进去见识见识，难道你对怡香阁内的姑娘不感兴趣。”
转过身拨掉紫神龙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王冬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怡香阁内姑娘有什么可见识的，无非是些失去了灵魂的女子，再妖娆也是虚有其表。”
之前在怡香阁门前瞧见进出的大多是酒色之徒，期间倒是有那么一两个手持折扇书生打扮之人，只是这种地方终归是风月场所，登不了大雅之堂。
此言过后，紫神龙不看自己，反而瞧向自己身后，那目瞪口呆的模样比瞧见美女洗澡都火热，王冬心中纳闷，莫非对方又瞧见了什么。
当他好奇的转过身时，不料瞧见一双冰冷的眸子正散发森冷的寒意注视着自己，而这双冰冷眸子的主人正是先前那名整个身姿被刺绣衣袍裹住的女子。
不过当瞧见对方的容貌后着实令王冬愣了愣，怪不得紫神龙会露出如此火热的目光，对方精致的俏脸虽泛着一丝寒意，但依旧美的十分动人。
四目相对，交织在一起的是冰冷和火热的对抗，王冬自然是不怕对方冰冷的目光，他孤家寡人一个，行的正坐得直。不过那名女子也是倔强之人，在他不断审视的目光下依然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对视了一会，女子收回冷冽的眸子，她至始至终表现的十分平静，并未因对方的言语而恼怒，在默默转过身后，便迈步朝怡香阁后门走去。
瞧见对方行走的方向，王冬心中恍然，怪不得对方用如此冰冷的眸子藐视自己，原来对方也是怡香阁之人，想必是自己先前的言语被对方听了去，那口无遮挡的言语怕是刺痛了对方。
不过对方身上未有一丝烟火气息，这倒是令王冬感到有些意外，按说再一尘不染的女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迟早会沾染上些风尘味道，而对方依旧似那冰壶秋水，如兰花般傲气。
“难得啊，难得……”王冬摇头叹息，赞叹不止。
“真是心动啊。”不知何时，紫神龙出现在王冬身侧，与他一同望向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贼笑道：“这怡香阁果然是卧虎藏龙，竟还有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本龙一定要去见识一番。”
硬拉半扯的将王冬拉着往回走，王冬则半推半就，顺着紫神龙来到了怡香阁大门前。
“我身上可没多少银子了。”瞧见怡香阁内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王冬心中没底气。
“小子，你不必担心，本龙身上有的是宝石，来这消遣几百次都绰绰有余。”紫神龙一副财大气粗、大包大揽的模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早说啊。”王冬一甩衣袖，大摇大摆的向里面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紫神龙。
不可置信的望着已经迫不及待进去的贼小子，紫神龙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平日高尚的和白莲花似的小子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快步追上去后，紫神龙向左顾右盼的王冬介绍道：“小子，这怡香阁算是比较大的青楼了，像其他的金凤楼、百花楼只能算是二流青楼。其实这青楼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像一、二等青楼的名字多以“院”、“阁”为主，三、四等青楼的名字多以“楼”为主。”
王冬先是对紫神龙如此博学感到惊讶，随即又敬佩的目光瞧了瞧对方，最后拱手甘拜下风道：“没想到龙兄你对此道也有研究，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紫神龙拱手笑着应承下来。
双脚踩在地毯上，闻着大厅中传来的胭脂水粉香味，虽然低俗，不过确实好闻。
此时一名身穿灰蓝衣裙的中年女子迎来，瞧见两人是一中年和一少年，如此怪异的组合倒是令她愣了愣，一般结伴而来的多是些同年纪亦或是相差不大之人，像这种相差一辈的倒是少见。她在心中不禁猜测了一番，这二人想必是叔侄关系，至于是否是父子则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她干了如此多年，还从未见过父亲带儿子一同逛青楼的。
王冬抢先一步，大手一挥道：“将你们这的头牌叫来，上最好的酒。”
紫神龙背负双手，饶有兴致的瞧着一点都不客气的王冬，心想这个傻小子，果然是头一次，头牌岂是如此轻易点的。
那水粉涂抹有几尺厚的中年女子愣了片刻，在青楼中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叫头牌的，她猜不透对方是真不清楚规矩还是在装傻充楞。
莫不是来捣乱的？中年女子脸上渐渐露出不悦之色，经营怡香阁如此多年捣乱之人不是没见过，他们多是些地痞无赖，像如此如此俊秀的公子倒是没遇到过。
瞧见如此情况，紫神龙自知，若他再不出手，恐怕他们将要被扫地出门了，迈步来到中年女子面前，从衣袖的口袋中拿出一颗散发出白光芒的宝石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这侄儿是第一次来，想见识一下怡香阁第一美人，麻烦请一下吧。”
瞧见宝石的那一刻，中年女子难看的脸上瞬间攀起一丝笑容，本想探手拿来那闪烁着光芒的宝石，不过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有些为难的道：“这位大爷，您有所不知，婉儿姑娘去了太守府献舞，目前还未回来，楼上还有几位公子可一直在等着，不如我先给两位安排其他姑娘如何？”
得知头牌不在，王冬略感失望，他还想见识一下这儿的头牌究竟有多美，随即又想到之前在街道中遇到的姑娘，也不知她叫什么，若是让她来作陪的话也不枉来此一趟。
“不知这怡香阁可还有其他与头牌媲美的姑娘。”
听到此言，中年女子脸色再现怪异，她上下打量王冬一番，对这位年轻公子无奈到了极致，心中对方可真是对风月场所一无所知啊，若不是看在这颗宝石价值不菲的份上，她绝不会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老娘今日倒是遇到了稀罕事。"
由于不知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家世如何，中年女子倒没有出言恶语，她开怡香阁本就是为赚银子，随意得罪顾客的事自然是不会做的，不过对于如此痴傻的问题她自然也懒得作答。
媲美头牌？当头牌是街上的大白菜，一买一大筐，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姑娘已经是万分艰难，往往需要在其十二三岁时便开始教授她琴棋书画，动不动则需要上百两银子，最难的是培养其对于人情交往的把捏，若是没有天份，前期花费的银子则全打了水漂，最后成名的则是万里挑一，头牌哪是那般容易当的。
疑惑，不解，各种奇怪的思绪在心中拂过，他不明白对方何故表现的如此，仔细瞧了瞧中年女子，她年纪四十往上，年轻时怕也是一位美人，只不过岁月的痕迹却难以掩饰，不过相比大姐上的同辈之人她倒也算得上韵味十足了。
本以为有银子进来便能任意妄为，却未曾想会接二连三碰壁，头牌不给也就算了，要个其次的姑娘也要遭遇冷眼，这哪里是青楼，简直是府衙，他掀了怡香阁的心思都有了。
说到底还是王冬对青楼的认知太过简单，怡香阁虽说是寻欢作乐的之地，但也不完全是，像是商贾宴客、才子聚会也多是在怡香阁，而头牌接触的大多也是此类人，若是没有些身份的话怕是很难见的到，除非你有大把的银子往里砸，但获得的也仅仅是见上一面，倒一杯酒，单独表演的话可能性也不大。
“怎么，听你这意思，今日次牌也戏了。”
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王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老鸨也会这么横，莫非这怡香阁还大有来头不成，他心中有些琢磨不定，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还真不能太放肆，保不准有高手坐镇。
“行了小子，不要丢人现眼了，什么次牌不次牌的。”
若是让这小子再胡言乱语下去接下来肯定要出事，紫神龙连忙将王冬拉到身后，对中年女子道：“先随意安排两位姑娘吧，若是头牌回来记得知会我们一声，我这侄儿只对头牌感兴趣。”
结合年轻公子的几番言语，中年女子猜到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只是在听到‘次牌’二字后，她还是忍不住掩面嗤笑了一阵，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来青楼寻欢，也不打听打听怡香阁是什么地方。
招呼两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过来，中年女子笑意盈盈朝年轻公子挤了挤眼，戏谑道：“这位公子，若是非头牌不可的话，妈妈建议你多读些书，争取考取个功名，到时我让婉儿姑娘为公子献舞祝庆。”
瞧见一个徐年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对自己挤眉弄眼，那表情竟还有几分暧昧，王冬浑身一哆嗦，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打趣自己，便没再说什么，免得出口再被笑话。
“林妈妈……林妈妈，婉儿小姐回来了。”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小跑着向这边过来，她气喘呼呼的，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还未等那丫鬟跑到近前，中年女子便开口训斥道：“死丫头，赶着去投胎吗？着急忙慌的。”
似乎有些惧怕中年女子，小丫鬟低下了头，有些委屈的道：“不是妈妈您吩咐的吗，让我瞧见小姐回来，赶紧过来告诉你……”
那丫鬟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细若蚊吟，若不是耳力过于常人，怕是听不到她最后的言语。
那中年女子恨铁不成钢的瞥了那丫鬟一眼，便没再说什么，若不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说不得要将对方狠狠地骂上一顿。
“去准备一间包厢，给二位大爷上最好的酒。”中年女子摆了摆手，对那丫鬟吩咐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
在两名手持罗扇的姑娘带领下，王冬与紫神龙一同向二楼走去，趁着上楼梯的功夫，王冬忍不住问道：“见个头牌，难道还要考取功名？”
紫神龙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不过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免得这小子再闹出一些笑话。
“小子，头牌可是名妓，不是花费区区几百两银子便能令她陪同的，若是放在平日或许还行，近日落日城聚集了不少有身份的人，怕是争不过人家。”
“像她这样的女子，接触的大多是高官商贾和有名气的才子，对钱财反而并不那么在意了，更看重的是名望。”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包厢中，说是包厢，其实只是将两边隔了开来，其中一面有窗户，往外能看到落日城的万家灯火，另一面是完全敞开的，只用帘子遮了一半，坐下来偏过头便能瞧见大厅中舞妓的表演。
见一名衣着半遮半露的姑娘要坐在自己身边，王冬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而那姑娘的脸色并未因他的动作有丝毫变化，神态自若的坐在紫神龙另一边。
左拥右簇的紫神龙享受着两位姑娘的柔情，瞧着闷闷不乐的王冬打趣道：“小子，莫非还在惦记头牌？”
“其实本来也只是想来见识一番，当然若能见到头牌，自然是好的，也不枉来此一趟。不过如今倒没了兴致，这琴弹奏的一般，舞更没什么可看的，怕是这酒也无味了。”
喝了一杯，未感受到火热中的甘甜，王冬兴致缺缺，接着道：“以前吧，倒也听过一些绝佳的曲调，婉转悠扬，韵味十足，旋律也多上一些，不似这般单调，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旋律。可惜啊……”
“未想到公子竟是懂音律之人，之前听云锦姐姐弹奏时说起过，她想加几个旋律进去，但总不得其法，听起来也十分怪异，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其中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双目闪过一丝异色，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精准的挑出云锦姐姐琴声中的不足之处。
“哦……倒是没想到怡香阁中还有如此人物，竟然懂得自创旋律，厉害啊！回头你可以告诉她此法行不通，此中问题关键在于琴弦太少，音高不足，若想多弹奏些旋律只能加弦。”
自创旋律，想必对方口中的云锦姑娘已迈入音律大家行列，那几根弦能弹奏出的旋律有限，若想多些好听的旋律自然首要的目的是加音高。
“多谢公子，我会转告云锦姐姐的。”先前开口的那名粉色衣裙姑娘面露微笑，再瞧向王冬的眸子中已是有了些不同。
“小子，你对此道还有研究？”接连喝了几杯酒，兴许是很久未如此畅饮了，紫神龙喝的面目有些微红。
轻笑一下，王冬摇了摇头，想起在神龙村制作古筝的过程，却是失败的有些彻底，主要是那木匠水平有限，不然的话或许真的可以成功。
“之前学过一段日子，制作了一个二十一根弦的琴，不过弹出来的效果不好，改日若是遇到一位擅长制作乐器之人，或许可以合力再打造出来。我有不少好听的曲子，只是可惜，没有相应的琴却是弹不出的。”
两名女子并未再多言，只是在旁边默默听着，时不时为两人倒上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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